第七十章(1 / 1)

第七十章

  金樽倾倒,玉带横斜,折断的发簪被扔在角落。

  凌乱的长发裹缠进重重叠叠的衣袍,乌紫的痕迹从敞开的衣襟蜿蜒到了脖颈。

  映在绯薄的肤色上显得触目惊心。

  潮红的面颊被幽热的汗浸透,像从水中捞出来的精怪,人昏昏沉沉的蜷成一团。

  似乎是中了些下三滥的催情之物,眼角薄湿,眼中泛着水意。

  一双细白腕子因为挣扎的太过凌厉像是要被铁链磨成齑粉。

  荣三公子将大理寺的囚牢当做了偎香倚玉的烟花之地,把他的猎物攥在掌心中一寸寸的把玩。

  声线压的极低,“当年在醉红楼碰了大人的人,是我。”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

  荣颖身下的人情绪终于崩溃。

  猛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红蜡一般浓重的血溢出唇瓣,人遂软下来。

  荣颖将昏迷的人揽进了怀中,宽大繁复的衣袖挡住了荣昇的视线。

  荣昇看过去便只剩下一片青旧的袍摆和一截雪白的腕子。

  荣颖伸手用丝帕拭干净赵嫣唇瓣未干的血迹。

  “大哥来做什么?”

  荣昇知道荣颖向来荒唐,却不知道这般荒唐。

  胸憶间有一股暴涨的怒意,这怒意不知从何而来,却急于宣泄。

  “荣颖?这就是你说的审问?你当我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荣颖将怀中的人置放于青塌,拢了拢衣袖。

  用风姿端凝的模样做着下乘之事,不见眼中分毫被诘问的狼狈。

  “大哥,你记得我当年的腿伤吗?”

  当年荣颖的腿伤的多重荣昇清楚,荣家请遍名医才险险保住。

  “是赵嫣做的。”荣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矜贵的模样。

  “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荣颖左右是一个纨绔,两条能纵马的腿和能走路的腿没有什么分别?”

  荣昇眉头蹙了起来。

  “他好歹也曾是内阁的首辅,即便曾有冤仇,又何必如此折辱!杀人不过头点地,荣颖,你这是在做什么?”

  荣颖遂笑了,他一字一句道,“我在做什么?我在做大哥不能做的事,审大哥不能审的人。大哥要做君子,我便只能做小人。”

  “那你审出什么了?”荣昇冷笑。

  “若大哥再晚些过来,什么都审出来了。你当我是为自己?是父亲的意思。”

  他二人皆是聪慧至极的人物,点到为止,荣昇立刻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莫怪向来不踏足大理寺的荣颖忽而多管了大理寺的闲事,而当时的荣昇则并未多想。

  赵家的案子事关重大,可说是永历年第一大案。

  刑部高位至今空缺,若这案子经荣昇之手审出来,荣昇接手刑部高位则顺理成章。

  荣尚书对荣颖所说的原话是“你这哥哥妇人之仁,怕是什么都审不出来,你去帮他一把,切不可把案子拖到陛下御审。”

  若案子被拖到天子御审,岂非证明荣昇这大理寺卿无能之至,何谈任职刑部高位。

  荣昇心中已知利害,静默良久,沉声对荣颖道,“滚回去,以后不准在踏入大理寺一步,从今日起你在大理寺的职务也停了。”

  荣颖一双眼睛盯着荣昇,眼瞳复杂起来。

  荣昇冷声道,“你回去告诉父亲,若不想荣家的长子现在往陛下案前递上辞官的折子,就死了把手伸向刑部的心。”

  荣三公子忽而笑了,“父亲怕是没想到被自己最重视的嫡子将一军。”

  荣昇摇头,“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荣颖拍手,“大哥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我会如实回禀父亲的。”言语间在称赞,却更像是讥嘲。

  “你把人人看做棋子,是否还记得自己也是一个人?”

  荣颖脚步微滞,好像听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荣昇眼前一花,见一翠白玉瓶落入手中,听到荣颖的声音,“此物可解清欢。”

  抬眼看过去,荣颖已经踏出了囚室的门槛。

  他的衣袖上缀着珠玉,袍摆上绣着牡丹,看起来就是一个高门纨绔真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