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腥凝聚在鼻尖, 在寂静里勾勒出生命的肆意流逝。

　　被拥抱着的陆嘉很害怕身后的拥抱慢慢降下温度，坠往死亡的深渊。

　　“厄斯？”

　　恶魔任性，他不能跟着任性。

　　在又一次没有得到回应之后, 陆嘉小心翼翼挣开恶魔的怀抱——他动作了一下就停顿了，抬头看着铁笼冰冷的铁栏。

　　就算挣扎开之后呢？

　　无法离开牢笼的他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但必须要做些什么！

　　陆嘉收回看向铁笼栏杆的目光，继续小心翼翼挣开恶魔的怀抱。

　　因为有了铁笼栏杆的阻挡，所以陆嘉得以在最大限度不牵扯到恶魔伤口的情况下，挣开了恶魔的怀抱。

　　恢复了自由, 陆嘉转身面对着恶魔，才看到陷入昏迷的恶魔身上的伤有多重。

　　除了逐渐消散的金色光刃和巨大豁口之外，恶魔的双手上还带着绞缠切割过的细线血痕, 胸膛某个地方凹下去一块。

　　血液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汇集。

　　除了微弱的呼吸，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死人。

　　陆嘉脸色苍白，他慌忙地扫视铁笼四周, 想要找到什么可以让他离开的工具或者帮恶魔治疗的东西。

　　没有。

　　铁笼里除了他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陆嘉爬起身，走到挂锁的地方, 研究着那厚重的锁头, 忍不住用指甲扣一下那钥匙孔。

　　电影里, 厉害的主角就能拿出一根铁丝，捣鼓一会逃出生天。

　　可是陆嘉没有铁丝, 有也不会开锁。

　　如果可以自己逃出去，也就不会被一直关押在黑暗中了。

　　扣着钥匙孔的指甲泛白，然后猛地一折刺痛了一下，陆嘉终于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可笑举动。

　　他走回恶魔身边坐下，怔愣地看着浑身是血的恶魔。

　　太严重的伤势让人无法下手, 甚至害怕轻微的触碰就会加重伤势。

　　片刻后，他撕下衣角，撕成不规则的布条帮恶魔包扎着比较轻微的伤口，一些布覆盖在比较严重的伤口上很快被染成红色。

　　杯水车薪。

　　做完力所能及的一切，陆嘉坐在恶魔身边，面色苍白得分不清他是不是也是将死之人。

　　他低头看着染满鲜血的双手，纯黑的眸色中倒映着红色，然后随着红一点点慢慢黯淡。

　　他见过很多死亡。

　　在那些死亡里。

　　有时陆嘉可以求助身边的人。

　　有时陆嘉可以信赖着身边的人。

　　有时陆嘉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

　　但无论是什么时候，陆嘉好像都没有那么勇敢。

　　现在。

　　没有可以求助、依赖的人，也没有无能为力。

　　陆嘉嘴唇颤了颤，颤出一个细微苍白的笑。

　　坚固冰冷的铁笼里空空荡荡只有陆嘉自己，但好像也足够了。

　　陆嘉拿起恶魔垂落的手，然后用尖利的指甲划开了手腕，属于人类的血液气味占据了一小片空气。

　　他想要恶魔活下来。

　　将手腕举到恶魔嘴边，让恶魔本能的吸食血液，陆嘉靠着铁栏杆仰着头。

　　他大概疯了。

　　他看着铁栏之后的天花板发呆，感觉身体一点一点变冷。

　　传说，人类对恶魔是大补品。

　　陆嘉想活着回家，陆嘉也想恶魔活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不去想临近濒死的恶魔还没自愈怎么办。

　　身体越来越冷，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寒风使劲往里灌，陆嘉忍不住蜷缩起来。

　　突然，温暖从血液流逝的手腕传来。

　　寒冰中升起了火堆。

　　温暖缓缓蔓延开来。

　　陆嘉睁开眼睛，侧头看到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眸。

　　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醒了。”陆嘉露出一个笑。

　　苏醒的恶魔没有说话，安静的注视着他，许久后才勾唇。

　　“嗯。”

　　“我先睡一会。”从寒冬过渡到暖春的陆嘉有些困了。

　　“睡吧。”

　　恶魔的声音在陆嘉耳朵里逐渐变小，最后隐没在寂静中。

　　等陆嘉醒来，他正躺在柔软的床上。

　　没有窗户的房间被烛火照耀得明如白昼，不时有夜明珠点缀着装饰，鲜艳华美的帘幔垂落在四周墙壁。

　　陆嘉坐起来，除了感觉头有点晕之外就没有什么不舒适了。

　　他低头看向手腕，原本有着狰狞伤口的手腕完好如初。

　　走下床，打开房门，外面是房间的外间。同样的灯火通明，点缀着夜明珠，鲜艳美丽的帘幔垂落。不一样的是房间里是柔软的床，而这里是一套待客的家具。

　　沙发上，恶魔正拿着书本在看，听到开门的声响看过来。

　　“陆嘉。”

　　恶魔勾起了嘴角，然后示意陆嘉过来。

　　陆嘉脚步有点飘软的走过去。

　　看着完好无损的恶魔，陆嘉只能感慨恶魔自愈能力的强大。

　　“厄斯。”

　　陆嘉坐在了恶魔旁边。

　　走进了，才看清楚恶魔手中拿的不是书，更像是……杂志？

　　“你喜欢哪一件？”

　　恶魔手中的杂志被放到了陆嘉手中，陆嘉看着图画精美的杂志里一件件礼服，明白了这是什么杂志。

　　“厄斯要定制衣服吗？”陆嘉抬头去看恶魔。

　　“是我们。”恶魔看起来很愉悦，血红色的眼眸弯起，“参加舞会，还记得吗？”

　　说实话，陆嘉已经忘记了。

　　被拐卖、看到恶魔受重伤，谁还记得一个舞会。

　　但看到恶魔很期待的样子，陆嘉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低头认真选舞会要穿的衣服。

　　开始旅行前，恶魔对陆嘉说要带他看看这个世界美丽的地方。

　　现在，恶魔严格遵守着他的诺言。

　　很快，礼服就选好了，一个小怪物恭敬地走进来接过恶魔手中画好标记的杂志。

　　在舞会开始前，陆嘉就住在这没有窗户的房间，恶魔很自然的睡在了外间。

　　恶魔这两天很忙，经常看不到人影，但幸好看得到人的时候都没有受伤。

　　陆嘉放下了心，偶尔走出房门逛逛。

　　所到之地都没有任何一个窗户，好像这里居住的生物很怕光，但却又一直灯火通明。

　　走了一次，陆嘉就从那些样式相似的甬道认出，这里应该是之前被拐卖待的地方。不知道是区域问题还是其他原因，陆嘉一次也没有看到那些让人害怕的人贩子团伙，倒是经常看到忙忙碌碌的小怪物。

　　这群小怪物努力的修改着这里的建筑，看着小怪物的举动，陆嘉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又一次看到小怪物们改变建筑，陆嘉走到一只休息的小怪物身边问：“你们在修改建筑吗？”

　　小怪物是有语言能力的，它抬起头看着陆嘉，热情恭敬地说：“是的，大人，我们是在修改建筑，偷魔一族的审美一点也不好。”

　　“厄斯大人把这座地下城赏赐给了我们，我们一定要让地下城变得漂漂亮亮的。”

　　于是，陆嘉的念头得到了验证。

　　他看着热火朝天努力改造新家园的小怪物们，湮灭了另一个种族的痕迹。

　　很快，舞会要开始了。

　　地上的城市和地下的城市，一起开始了舞会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