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下令攻击,太早动手,就会打草惊蛇,十几艘船追逐几十艘四下逃窜的船,力有不逮,虽然事先在叛军的船帆上动了手脚,可是现在还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有靠近之后发动突然袭击,才能保证最大的杀伤。
等到双方接近到两里之内时,肉眼几乎能互相看见了,威廉下达了命令:“全部出击!”
在“广东”号的带领下,十几艘战舰鱼贯而出,往叛军船队驶去。舰队绕了一个弧线,从斜向对行改为与对方相对平行——这是当年攻击广东大军的战术,实战证明效果极佳。
按照通常的海战战术,攻击的一方应该抢到顺风方向,与对方形成“t”字形,以侧面的舰炮攻击对方的船头,利用舰炮的数量优势形成火力上的压制。可是在中国沿海,除了已经嗝屁的荷兰人、郑芝龙等少数海上势力,没有人有像样的舰炮,在毫无威胁的情况下,采取并行的路线可以在更短的时间内倾泻火力。
面对突然杀出来的舰队,孔有德等人都慌了手脚。王子登颤声道:“整个北直隶,除了登州水师,没听说附近还有哪支朝廷水师啊?莫非是海寇?”
孔有德阴沉着脸:“可是看这只舰队旗帜鲜明整齐,绝非海寇,莫非是朝廷从南边调过来的水师?”
双方并排而行,相距只有两百多米时,喊话彼此都能听到。夏天南大声喊道:“孔有德,别来无恙?可还记得区区在下?”
孔有德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夏天南,依稀认出了他的面目。
“原来是你?”
夏天南大笑:“你记性不错啊。不过李九成记性也不赖,之前与他兵戎相见,一个照面就认出我来了。”
孔有德吃了一惊,原来李九成就死在这人手上。可是这姓夏的小贼不是白莲教的人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水师将领?
“奶奶的,上了官兵的当!难怪城外官兵选择这个时候大举攻城,原来在这里埋伏了一支奇兵。十有是咱们的计划被官兵知道了。”孔有德咬牙切齿,“给其余各船打旗号,赶紧绕过这些船,一直往北走,能跑掉几艘船就跑几艘,只要到了旅顺,上了岸,这些船就奈何不了咱们了。”
王子登有些慌乱:“可是咱们的船装的东西多,吃水深,跑不快,不如返回水城……”
“你脑子坏掉了吗?官兵选择此时攻城,摆明了是和小贼联手设计咱们,陈光福两千多人,能抵挡多久?咱们现在回城,腹背受敌,就成了瓮中之鳖!”孔有德恨恨地说。
叛军赶紧升满帆、转舵,希望能够逃掉。中式帆船本就不如西式帆船灵活,加上船上满载士兵和财宝,吃水太深,调头就更难了。因为转向太突然,船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明显侧倾,船体发出了噶吱噶吱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解体,船帆也在风力的作用下绷得很紧,帆上撑条咯吱作响,被割开的裂缝开始慢慢扩大。
船体更高大修长的永乐级和武毅级战舰却轻巧地从叛军船队侧面滑过,趁叛军船只还来不及调头转向,用一字型与对手形成了一长一短两条平行线,并打开了侧面的炮窗,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叛军是孙元化练出来的,对使用大炮、火器颇有心得,一见这些炮窗,都猜到了这是干什么用的。眼见对方亮出了大炮,众人都急了,王子登等人四处寻找躲避炮弹的地方,唯独孔有德站了出来,大声下令:“转舵!转舵!其余人用弓箭给我狠狠地射他们!”他知道大炮的威力,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骚扰对方,多少压制一下大炮的火力。
第六百零九章 海上炼狱
大群叛军士兵蜂拥到靠近琼州营战舰的这一侧,取出弓箭射过去,一时间空中飞舞的箭矢如同蚂蝗一般,阳光都被遮蔽了。
可是两百米的距离超出了绝大多数弓箭的距离,除非用弩,否则根本够不着。加上海浪起伏,船体摇摆,射出的箭力道还不如平地,很多箭矢飞到一半距离就落入了海中,连象征性的威胁也无法做到。
黑洞洞的炮口似乎是咧开嘴嘲笑对方的无能,紧接着就喷出了橘红色的焰火,喷射出成片成片的金属豪雨,带着呜呜的唿啸声飞向叛军。
挤在船舷出射箭的叛军站得密密麻麻,正好成了霰弹的活靶子,不少人还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没来得及动弹,就被弹雨射成了血肉模煳的筛子,断肢和肉屑混合着血浆在半空中飞舞,惨叫声此起彼伏,甲板上瞬间成了修罗地狱。
孔有德刚好站在粗壮的桅杆后,勉强保住了性命,可是一枚弹丸恰巧扫中他暴露在桅杆之外、挥舞倭刀的右臂,从小臂穿了个窟窿,倭刀“当啷”掉落,伤口鲜血如泉水般涌出,血肉绽开,露出了森森白骨。
怔了几秒之后,钻心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孔有德左手握住伤臂嚎啕大叫:“疼死老子啦来人啊,快给老子包扎止血啊!”
幸存的士兵惊恐万状,四下奔逃,有些直接跳进了海中,没有人顾得上他。
伤口的剧痛让孔有德面部都扭曲了,眼见无人来搭理他,他又痛又气,走了两步,踩到甲板上的血水,脚下打滑摔倒在地。落地时他下意识地用右肘去支撑,受伤的手臂磕到甲板,一时间疼得他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脑中都是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孔有德才慢慢恢复意识。他躺在甲板上,用牙咬住左手衣袖,撕下布条,手口并用,胡乱包扎了一下右手的伤口,然后挣扎着站立起来。
因为失血过多,他有些眩晕,缓缓走到船舷边,看着对面仍然在移动的琼州营战船,恨地牙痒痒。转头看了看,发现一名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叛军士兵,坐过去踹了一脚,喝骂道:“妈个巴子的,给老子起来!船头有门弗朗机炮,去,给老子点火开炮,炸他娘的!”
尽管由于伤势很重,加上失血太多,孔有德骂起人来都有点有气无力,但是积威尚在,这名叛军不敢违抗命令,哆嗦着来到船头,取出火镰打火,因为紧张,连打几次都没点着火。
“你奶奶的,真是废物”孔有德骂了一句,下半句还没说完,“轰”“轰”的炮声再度响起,对面又开炮了,仍然是要命的霰弹。
孔有德顿时魂飞魄散,看着对面飞来的密密麻麻的弹丸,还没来得及骂一句娘,就赶紧趴到甲板上,躲在了船舷下方。密集的弹丸砸在船体上,“噼啪”作响,身旁正在点火放炮的叛军被高速飞行的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