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生(1 / 1)

南疆记事:密林诡境 二兵科林 6378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生

竭力嘶吼的歌声,在几声震天的爆炸中,给断了后续。而爆炸声后,那底下的平台,紧接着就是重物砸下的巨响,爆破筒的威力不小,将钢板平台炸出了结构性坍塌。但这响声没持续多久,又是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传来。

警报不像防空警报的那种,而是异常尖锐、异常刺耳的频率极高的警报。警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和王军英一路拖着杨前辈,步伐迈得更快。

连那亮着灯的军官室,我们都没再回去。

在急促的警报声中,三个人一层又一层的往上爬,直到最后踩上了水泥阶梯。光束扫晃,脚步乱塌,“蒙古包”里灰尘遍天,几乎让人无法呼吸,呛得三人肺都快抹上灰了。

冲出“蒙古包”的那一刻,困于地下的那种压抑感,稍微缓解了一点儿。虽然还是在地表之下,但这外边儿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怡鼻。警报声还能微弱的听见,不知道旗娃的爆破筒,是炸坏了什么,还是触发了什么。

三个人掩过了“蒙古包”的大铁门,然后堵靠着铁门,不住的喘气。若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这点儿跑动也算不了什么,因为上楼的过程中,我们并没有放到最快,而是适配着杨前辈的体魄。至于他,肯定是累到不行。

“往这边走!”没歇多久,杨前辈就把步枪递给了我。他犹如哮喘病人那样换着气,领着咱们走了出去。

三根爆破筒,不知道能不能堵住那浑身发白的庞然大物。如果不能,那么继续待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而那声声催人的警报,更让人安不下心来。我不由幻想,那平台上到处都是管道,会不会是所谓的“毒气”,给泄露出来了?

杨前辈一瘸一拐的快走在前面,他带领着我们,朝黑暗中的水泥坝子走去。而我,一阵混乱后,身子骨也差不多要散架了。王军英的泪痕已干,他为我分担了手里提着的背囊。

“还能走不?”他喘着气问我。

“嗯。”我捏着那支苏制ak47,咬牙坚持着。

那片区域,并不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只见脚下管道奇多,横竖交错。而黄班长之前说的,也并不详尽。除了几栋显眼的建筑外,这片管道密布的区域里,也有不少小型的水泥楼。

又跨又跳的穿越了管道区域后,脚下的水泥坝子,就到了尽头。解放鞋踩着的平整水泥,变回了坑洼的石面。

疲累的杨前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和王军英打着手电筒,为他照着前方的光亮。按着侧腰处的伤口,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暗中的工程体。

幽幽一片彻黑中,工程体似乎还在原地,似乎又没在原地。唯有那微弱飘荡在空气里的警报声,证明着它的存在。那么,警报会一直响彻在这静谧的黑暗中吗?

不一会儿,光束里就又出现了混凝土的痕迹。杨前辈说得不假,在这工程体的外边,苏联人确实修筑了一条宽阔的路面出来。路旁边,堆着有大量的施工器材,也有几台大卡车的影子。一脚踏上水泥面,如果杨前辈说得不假,那么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回国路的起点了。

一路过来,盼寻终点,而今终点已过,总算能掉头折返,寻逐归路。虽然结果不算完美,但也算幸运吧,至少,踏上这条路的三个人里,有一个吴建国。

地下的工程体内,还在发生着什么,我不得而知。邓鸿超那混蛋小子,现在是死是活,我也无法得知。但是,刘思革,黄班长以及旗娃,不能白白牺牲。他们的寄托,他们的希望,甚至他们的生命,都以另一种形式,转移到了我们身上。

路虽然是苏联人的路,但我却高于现实的感受到,这每一脚平整的踩踏感,都是用他们的生命铺就而成。

是啊,哪怕任务“必须失败”,我们,也要咬着生的希望,平安走回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三个人都在平整的路面急走。但这条路,显然是个“半条命”工程,没走多久,路面就整整断截掉了。但后面的路,有路基建设的痕迹,也有明显的勘探标记。有了这些,后面的路,也能有目标可循了。

一路前行,我们却不停的往后射出光线,生怕那黑漆漆的世界里,追来那不明所以的怪物。但这一路的插曲是,警报声渐渐变远,身后没有东西追来,但我在左右扫探道路两旁的石岩世界时,猛然看到一坨石包上,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我的第一反应,并没有害怕,而是将其认为了黄班长。可正准备仔细看时,那石包上,却什么也没有了。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里真的是站了一个人,还是我的眼睛花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但是,我哪里又猜得到呢?

这个世界,本就不完全属于我们。

在黑暗中、在巨大的溶洞里具体走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警报声彻底消失在耳朵里,巨大如界的溶洞静谧幽黑,而我,整个人彻底散了架。侧腰的伤势血涌不停,开始有痛感传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让他们为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然后继续行路。

但后面的行路,都是依靠王军英的帮扶。

最后,杨前辈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他左找右找,竟带着我们拐离路线,朝旁边的岩山上爬去。好在岩山不太陡,腿脚不便的杨前辈,在前开路。而王军英,就扶着我,在石崖间艰难的行走。最后,我们走进了一个石洞里。在石洞里穿行一阵,最后身子一转,走过了一个拐角。

拐角的尽头,有一大束光,就如探照灯那样的光,从一口岩洞中斜射下来。岩洞离我们不过一两米,旁边是斜爬而上的岩堆。

那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美画面。

再走那么几步,我们就能脱离无尽的暗黑,重回光天化日了。那一刻,我软瘫的全身,似乎变得更软,一番番磨难的记忆画面在我脑海里闪过,无数种情绪在这一刻交杂油生,枯木逢春,苦尽甘来,亦如是而也。

杨前辈楞在那光束前,按着一坨石头,坐了下来。

王军英也放下我,躺到坑洼的石面上。我不仍丢开那自然的亮光,坚持探起头,让它在视野里停留。光束很亮,手电筒的光和它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动作之中,地面扬起灰尘,灰尘飞舞在光束下,舞洒得那么美丽。

休息了不知有多久,杨前辈突然站起来,走向那光束。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闯进了光束里。然后,他又伸手挡额,如一个胆颤的孩童,畏畏向前一步,仰起头,往那光束外边儿看去。

“真好,”他驼着腰,微喘着气,喃喃说道,“真好。”

“好了,该走了。”杨前辈扭头看了我们一眼。

彻亮的光源,映亮了那张怪异又狰狞的脸庞。我笑着心说,这杨前辈,还是准备回去了。不过带着他,后面的路恐怕有些不好走。但是,只要他乐意,再怎么累,我也愿意送他回国。他应该回去,他值得享有那一切。

王军英扶我起来,两人望着光束不放,颇有仪式感朝那靠过去。

杨前辈收回手,让开身。

他那狰狞的脸,似乎现出了笑容。他说:“年轻人,一路顺风。”

我俩一愣,王军英问他:“你不走?”

不走,不走的话,他难道还要回去吗?别说十八年,在那地方里待了几个小时,我都已经压抑到无法忍受。别说我,一想到杨前辈还得回去,我心里都替他爬满了无尽的排斥之感。

“走啊!不然您还回去?放心吧,有我俩在,哪怕是背着走,也要把您背回去!”我劝说着。

话毕,杨前辈笑声传出,他那张狰狞的面目,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但这时候的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恐怖了,反倒来说,有些悲悯与伤情。我是真的想带他回去,我一点也没有开玩笑。哪怕我现在走路,都得靠王军英扶着。

“我啊,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了。”杨前辈摘下眼镜,用那只未瞎的眼,看着直透透的光束说,“那是你们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我已经接受了它,而你们,还在等待它,还可以抗争它。”杨前辈的眼神里,闪耀着无尽的宁和与安详,“走吧,走吧!国家正在变好,越来越好,这是你讲的,我相信那是真话。这十几年来,我也就盼着这句话。我啊,十几年前就该去了,能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命运的馈赠吧!国家要变好,要有希望——”

“你们就是希望。”

光束映亮着他的脸,一柱光,一岩洞,一席话。习以为常的事物,却成了无法逾越的两界。

杨前辈似乎早已拿定了主意,临走之时,他托了我一件事。手上的表,被他摘下,取给了我。手表是他结婚时添置的家当,他想让我送回去,让我替他看看他的家人。拿出地图袋里的铅笔,他写了一个地址,在地图背后。

之后,他向王军英请求,能不能把手枪借给他。

因为,杨前辈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一切妥当,杨前辈和我们在光束下无言的对视了一阵,然后,他拿着手枪,一瘸一拐的隐入了黑暗里。那是我见过的,最为特别的生离死别。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没有任何留恋的话语。看似无声无息,实则震人心魄。

杨前辈的盼头,已经到了头,他对这个世界,也没了任何留恋。

一声枪响,闷沉的响在洞穴里。我俩在光束旁楞伫良久,与其说那是感动,倒不如说是震撼。一个能在孤独黑暗中忍受十八年的人,却又那么安详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命运,真是一个好大的命题啊!

王军英缓缓走进黑暗中,拿回了枪。

“走吧。”他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手电筒。

钻出岩洞的那一刻,宛如新生。

首当其冲的感官体验是,光线太亮了,太他娘的亮了,亮到根本无法睁开眼。在黑暗里待得久了,我甚至已经忘记人在阳光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光亮的地方呢?

耳朵里传入了阵阵鸟叫,王军英将我最后的半截身子拉了出来。我扔开背囊,一下瘫倒在草叶间。两手挡在面前,我如同一个降临未久的新生儿那样,迫不及待的睁开眼,欣赏那一片蔚蓝的天空。

真蓝,真美,真好看,好看到我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这才是我那个熟悉的世界,什么石头,什么黑暗,什么工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体验!炽热的空气,悦耳的鸟叫,芬芳的草香,我动用起一切的感官,去感受身旁的一切美好。同时,我也想起了黄班长,想起了旗娃,想起了刘思革。

黄班长如果还在,他一定会催促我们,快些整顿装备,准备返程。

“时间不多了,物资不多了,赶紧确定路线,准备返回!”

旗娃如果还在,他一定会舒服到怒骂,用他那东北口音怒骂。

“我操,我操,这几把亮光!建国哥,我说,走回去之后,咱晚上睡觉,也他妈要打着手电筒睡!”

刘思革呢,刘思革如果还在,他也一定会乐呵,乐呵几句没毛病,乐呵没什么单程票。

“日你个奶的单程票,老吴,你说得对,哪有什么单程票!”

不过这一切,只能容我幻想罢了。

正文 第一部 五十二章:归零

再之后,待热量充入了身体,待眼睛适应了光亮,我俩就动起身,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从遭遇越军士兵开始,我们的路线就被彻底打乱,如今的具体位置,更是不得而知。目前的位置,是在一块斜生的山坡上,放眼四看,周围不像有人迹的样子。并且,视野里碧波万顷,山绵不绝,再看不见那天坑里的崔巍崖壁。

首先的问题,是需要确定大概的方位。

我们往斜坡上走着,准备找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这样才好对照地图。脚下的路,再不是坚硬的岩石,周围的环境,也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踩在乱草中的每一刻,都是享受。回想着上一次跋涉在丛林,已然恍如隔世。

但记忆里的丛林,是和几个人的背影联系在一起的,如今眼前只剩王军英的身姿,不免有那么一点儿伤怀之感。

但这个斜坡顶上的视野不够开阔,我们只能用着指北针,大概向北而行。野外生存,肯定要会读地图。其实不只是黄班长,我们几个也都能用地图寻找路线。但首先,必须得确定队伍的位置才行。

由于有伤在身,在丛林里走路,本身就是一个挑战。我们便把两个背囊里的物资整理到一个里面,全由王军英承担。事实上,一路走来,物资每天都在消耗,两包的重量加在一起,也和出发之时的单个差不多。

我呢,就抱着杨前辈的那支ak47,跟在王军英后面。比起之前的冲锋枪,这枪要重不少。但手里没把枪,走起路来心里又不安稳。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没走多久,身体回注的热量、闷热的树林,就让我汗流浃背了。甚至说,我还有点儿怀念那幽凉的地底世界。耗费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我俩翻越了一座山头,总算找到一块视野开阔的高地。

测算距离,测算山头高度,然后又是什么方位角确定,我们大概清楚了目前的位置。李科长发来的地图不假,咱们正好是在那地图上的圆圈里。

又走了一段路,时间就不早了。我俩找好了一个露营地,匆匆吃食休息。

第二天,便又是无尽的跋涉。身体有所恢复,但脑袋却疼得厉害。为了防止感染,王军英替我脑袋、腰上的伤口换了新的纱布。因为伤口没有缝合,上边儿似乎在发脓。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命都捡了回来,谁还去顾忌这些小毛病。

两个人在丛林里,较之前要方便那么一点。我是说,在万顷绿浪的丛林中,两个身着迷彩服的士兵,只要不敲锣打鼓,就算是被人看见,也找不出来。包里的物资,并没有坚持多久就耗光了。王军英就用“小水枪”打了几只鸟,也抓了几条蛇,以此充饥。

我们停停走走,靠着指北针,调整方位角,大概回到了地图上的预定路线。我们翻越了山头,看过了村庄,也回遇过稻田,比起来时的路,目标似乎准确不少,距离也好像短了不少。瞧啊,回国的路,就在前方,你迈一步,他就少一步。

昼行夜停,一切都还是按着当初的模式。丛林是熟悉的丛林,再没有天坑那些奇异的怪物,回想着那天坑里的遭遇,好如一场上辈子做过的梦。

但是我的身体状况,却在不断下降。也许是闷热让我起了反应,骨头犯疼就不说了,脑袋上的伤口似乎出了毛病,侧腰的伤口不慎感染。整个脑袋,开始犯晕。到最后那段路,我几乎是被王军英拖着在走。回想起来,如果没有王军英,我肯定会死在丛林里。但他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把他幻想成了魔鬼,幻想成了敌人。

那几天里,也就出现了两次插曲。

第一次,是在走进一个泥潭时,王军英忽然就推开我,低身掏枪。因为那泥潭里,似乎埋伏着越南特工队。但最后的结局是,泥潭里只是两具发臭的尸体。泥潭里全是蛆虫,两具尸体被各种虫类钻了空。

看军服和装备,那应该是准备伏击我军的越南特工。但不知道为什么死在了泥潭里。

后来,我们站在一处山头时,看到那一片坡上,有个背着背篓、戴着草帽的山民在寻路打柴。山坡上开着的花果,红得发艳。山坡旁边有一片碧绿的甘蔗林,甘蔗林在山谷间的热浪吹拂下,簌簌而动。

我俩躲在高处,默声不语的看着那缓缓而动的山民。再之后,我俩默默的起身,继续赶路。

跋涉了有三天,还是四天,我们离祖国越来越近。王军英拿着地图,在山边寻望。这附近似乎能看到许多房子,也有好多公路,不知是不是到达了边境。王军英对照了一下地图,他说,过了前边儿那山头,应该就是边境了。

但更前方,就是雷区,我们不能去趟。他扛着意识恍惚、发烧不停的我,继续往前。等到再一次停下,已不知过了多久。王军英放我躺靠在树根上,睁开眼,我看到他在组装信号枪。

“会有人来吗?”我靠在树干上,虚弱的问他。这几乎是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

邓鸿超不是说,任务“必须失败”吗?

王军英装好枪弹,仰头寻找着树冠间的空隙。

“试试吧。”他说。

空隙找好,但他没有立即击发,而是高举着枪,低头看了我一眼。那闷板的王军英,似乎看着意识模糊的我,淡笑了一下。

耳里一声砰响,信号弹带着两人的期冀,冲出了枪口。上一次听到这响声,还是在几天前,在地底下,在无尽的黑暗中。

而这个时候,昏沉的视线忽然一黑,那梦魇一般的黑暗,又裹向了我。

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平躺下来了。但我感觉到,身子在摇晃,模糊的视野中有好多人脑袋,也有好多的绿军装。耳朵里是嘈杂的人声,似乎还有哒哒哒的枪响。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多人脑袋,好久没有听到这么多话语了。

但是那一刻,我心里却安稳如山,因为那一声声急促的话语,分明是祖国的呢喃,是熟悉的中国话。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都规整为零。身在担架上的我,听着急促的中国话,看着那模糊的绿军装,感受着身下的急剧摇晃,忍不住的泪如泉涌。

我,回来了。

虽然我们的归来,已经超过了预定的时间。但时刻待命的边防部队,还是在发现冲天而上的信号弹后,第一时间赶了来。雷区早就被他们清扫出了通道,他们相互配合,一边压制着山头上的越军哨岗,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救回了我俩。

再之后,我俩被拉到了战区医院,进行了紧急救治。后来我听医生说,如果溃烂感染的伤口再这样摆下去,下一步就是大面积的表皮腐烂,最后影响骨头,波及生命。在战区医院紧急治疗后,我挂着盐水,被送上了火车专列。虽然不像来时那样,有飞机款待,但那一列火车,也算是很高级别的待遇了。

有护士专门看护我,车厢里就我一个人。

再之后,我不知道被拉到了什么地方,也许是军区医院,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待我意识恢复正常之后,我就被邀去做了任务报告。报告在一个小屋子里进行,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相对于我而坐。就像犯人审讯那样,但气氛相对要松缓一点。

口头报告一共做了一天两夜,我没什么多的顾虑,就将沿途的一切讲了出来。从突遇山民,到野人拜访,到突袭越军、遭遇越军,再到误落天坑、进入地底。最后,存活着的杨老前辈,以及特务一般的邓鸿超,也一并讲了出来。

当然,也有十八年前的真相吐露。

任务自然算是失败了,出去六个人,虽然有两个人成功返回,但资料还在邓鸿超那里。他的生死,谁也不知道。那一背囊的宝贵资料,也不知道是留在原地,还是会流往其他地方。

不过说来,两个接收报告的干部,听到邓鸿超的事件时,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当然,他们可能只是文书一类的干部,板着脸做记录,就是他们的工作。报告做完后,他们又让我写了一个书面报告。

报告装进了牛皮纸封,那两个人,就夹着一大溜文件,坐着吉普车离开了。

至于我,还得接收治疗。比起医院,这里更像是一个疗养院,因为这里楼不高,也不吵,四四方方的,像北京的四合院那种。那进门处,甚至还有站岗的士兵。

医生说,我的问题不小,子弹带来的伤口已经控制,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顶着一身需要修理的烂骨头,走了那么久的路,自然要休愈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些都还是小问题,脑袋的摔伤,没我想象中的那样轻巧。

就像在回程中那样,脑袋时不时会犯疼,现在也是。但那时候脑科治疗还没现在这么发达,医生们只是断定,也许是颅脑震荡,有可能会记不起一些东西。

再之后的时间,我就在这个半大不小的疗养院里,安心愈伤。我以为李科长会出现,还准备问一问他,邓鸿超的一些事情。但是,从始至终,除了那两名接收报告的干部之外,我再没遇到过一个相关事项的干部。

最奇怪的是,连王军英都消失了。我不知道他被送往了哪里,更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事实上,直到复员,直到我写下这些字句的现在,我都没能再次联系上他。他可能编回了侦察连,牺牲在了老山战场。也可能同我一样,各分一地,游于市井。

我时常会回想起,王军英举着信号弹,对我淡笑的画面。也许,他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吧,否则,以他的性格,哪里会对人发笑呢。

在疗养院的日子,是非常无聊的。白天,忍不住去回想那密林深处的点点滴滴,晚上,就是无休止的噩梦缠绕。我会梦到自己摸索在无尽的黑暗中,永远无法逃离。也会梦见自己掉入无底的深渊,垂坐惊醒。也会看到那模糊的白皮怪物,在视野里越发清晰,越发清晰,直到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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