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夜半离歌(八)(1 / 1)

穿成无cp文里炮灰女配 菠欧萝 314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0章 夜半离歌(八)

  她的眼里逼出血泪,死死地盯住他。

  一切的罪孽, 全都让他承受。

  桑枝看着眼前这个无了往日风采的一城之主,一国的王爷,高大的躯干被深深的压垮。

  “我前几日没有与你们说, 是因为朝廷的暗探还在, 今晨暗探回京,我才与你们说。”

  “暗探是岁成的心腹, 武艺极高,若是杀了, 岁成必定起疑,当初……当初那个暗探逼迫我将罗珠的尸身抛弃乱葬岗。”

  “抛弃乱葬岗, ”他轻笑一声, 那声笑中充满了自弃和嘲讽,“说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不过是一再威胁罢了。”

  被威胁了一次后,自己便再无翻身之力。

  罗珠被他弃尸乱葬岗, 自己也只能无能狂怒杀了那个打更人泄愤。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传闻岁成公主身边多了一能人, 上通天法, 下晓万事,”他说话声音又缓又沉, “这一灾才过去,日后想必还有大难。”

  女皇登基,天下势必会引起喧嚣, 至于那时自己兴许就看不到了。

  桑枝点头, “你的心愿我会与怀山派的几位说明, 那你的事我能说吗?”

  苏差王安静了很久, 久到桑枝甚至以为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说:“说了便说了吧。”

  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房间里只开了一扇窗, 细风从屋内席卷了药味带来了一股清新草木的味道。

  白幔轻轻摇晃,苏差王陷入了沉寂,桑枝不再打扰他,慢慢退下离开屋子。

  小桃依旧在门外守着,对于这一切似乎全然知晓又似乎从未在意过。

  “走吧,小桃。”

  桑枝离开院子的时候又回头望了眼苏差王的房门,木釉色的高门紧闭,再没人进得去。

  始终孤单。

  她的步子很慢,小桃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就着她的步子跟在后面。

  半晌,桑枝问到小桃,“你为什么对王爷这么忠心?”

  这里没有旁人,小桃声音细小,语气却是坚定,“王爷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誓死为王爷尽忠。”

  她用了“我”字,是为赤胆,是自主意识。

  这一刻她不是奴,而是为王爷尽忠的人。

  小桃又恢复语气,今日王爷能单独见了桑姑娘,必定是值得相信之人,她从来都不相信王爷会杀了自己的王妃。

  她说道:“奴幼时与一群人争抢吃食,那是个馒头,不知是哪个富家人扔下的,被一只野狗叼走了,我们就与野狗争抢,野狗饿了几天,也是疯了咬伤了几个孩子,但是仍然有人扒着它的嘴没让它把馒头吃下去。”

  “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是王爷出现了,他拿出了他身上所有的吃食。”

  “那个时候银钱都没什么用,粮食是最重要的,他把我们带到王府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桑姑娘——”小桃走到桑枝面前向她跪下,“王爷绝不是那种会杀了王妃的人!”

  “桑姑娘……”

  小桃抬起头,看向桑枝,没想到桑枝竟然哭了,她的眼神悲悯又沉重。

  桑枝将她扶起来,“我知道。”

  “我都知道的。”

  与昨日的哭不同,桑枝很快忍下了眼泪,她拿出手帕又替小桃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们先回去吧。”

  小桃有些怔愣被桑枝轻轻拉着向前走。

  花园里种植软灯花的那处有一块又被重新播撒了种子,是王爷下令的,他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来种植它。

  桑枝深深地望了一眼。

  莫若水在院子中等她,见到桑枝拉着小桃的身影进了院门,两人的脸上还有泪痕,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沉声道:“你们怎么了?”

  “若水姐姐,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我们一块去见了沈大哥他们我再详说。”

  她语气严肃,眼里是莫若水从没见过的认真,她点点头,“好。”

  他们两人来的时候刚刚好,几人都在院里,莫若水召集了众人。

  “我知道苏差王为何杀了王妃罗氏了。”

  一句话让几人都静了下来,看向桑枝。

  桑枝被这么多目光齐齐注视着,虽不习惯但还是一字一句将事情原委全部道出。

  事情不长,短短几句就能讲清楚,但是里面包含的却是很多,是一个国家的欲望争夺,一个迫不得已的决定,还有很多。

  桑枝讲完这么多后,声音有些哽咽,“苏差王最后只求我们将王妃罗氏渡上轮回。”

  场面寂了很久。

  他们怀山子弟不问朝堂事,自然不会知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们能听懂苏差王是为了百姓与将士才做出了那种决定。

  而苏池和赵决心中更能知道这份沉重。

  赵决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她向来无畏想要什么便都要得到,自己不忍她的威逼,几年前便离了让他扼喉的地方,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母亲最后想要的,却是这江山。

  他没有说话,现在他不想说出自己的母亲是岁成公主这件事,他们认识时,自己便是赵决,母亲说他是随了父姓,他是赵决,不是岁成公主的儿子。

  沈逍客终于开口,这场面需得有人打破,他说:“那我们如果告诉了罗氏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会同意我们渡她吗?”

  想必不会,桑枝一颗心渐沉。

  “很大可能性不会,”卫河说道,“罗氏性子坚定,当初阿真他们就是被她一击致命,成了鬼后,不能再以常人的思想再去考虑。”

  其他几人也赞同他的说法。

  “先找到尸身吧,”莫若水说,“万一找到了尸身,我们只要不对她抹杀,就有帮她渡魂的可能。”

  最后的尸身是被打更人送到了乱葬岗,乱葬岗没了罗氏尸身的踪迹,打更人既然已成了鬼,说不定会知道尸身在哪。

  桑枝写下他们想知道的问题派小桃将纸条送过去,苏差王不愿自己这幅样子再见人。

  众人等了一会,小桃从院外匆匆跑来,苏差王没有写纸条给他们,传话给了小桃让她转告。

  “王爷,王爷说是在乱葬岗前的大柳树下。”

  乱葬岗前的大柳树下,看来他们势必要再去一趟乱葬岗了。

  苏池有伤在身去不了,莫若水劝说桑枝和赵决留下,两人都没答应。

  “带上我一定会有用的。”

  桑枝说。

  “我不会拖累你们的。”赵决道。

  莫若水无奈只好让他们跟着。

  *

  乱葬岗前的大柳树下,幸而乱葬岗前种的都是别的树,那棵大柳树便异常招眼。

  程词卫河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就开始挖,他们怀山有一秘技,能够寻尸问灵。

  不巧,程词就是那个那一秘技的传承人。

  果真如苏差王说的,打更人的尸体被埋在了柳树下,这幅身子是个老人,符合了。

  这段时间他的怨魂也在作祟,想必还没进轮回道,而且他的尸身还在,说明他不是罗氏那种程度厉害的鬼,问灵同样会遭反噬。

  鬼气越重,反噬越深。

  打更人的尸身还未腐化,程词将他的尸身放在自己面前,盘膝坐好。

  以自身为阵眼,画地为圈,自他身体中而外发出白光,桑枝睁大了眼。

  周围树叶乱走,打更人的尸身衣服沾染了尘土一动不动,细汗从程词的额角冒出。

  估摸着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一个游魂从远处慢慢飘过来,看不出模样,但是程词睁开了眼,看向他,突然道:“何人?”

  “洛城打更人单福。”

  看来是他没错了。

  程词还没开口再问出下一句,远处又是席卷了一阵风尘,熟悉的身影。

  是罗氏。

  众人严阵以待,打更人的魂魄立在原地,一团灰黑色透明状看不清模样,但桑枝就是觉得他呆傻了。

  “你们又来作甚?”

  “难道自寻死路?”

  她开口毫不客气,这方圆百里的鬼魂中,如今她是最强的,之前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伤了他们,如今更是不在话下。

  “这打更人的魂魄日夜跟着我,都被我折磨傻了,你们要问他什么,他也回不了了。”

  “过来。”

  她对着打更人的魂魄道。

  下一瞬那个魂魄就朝着她飘过去,罗氏的手掌穿过他的魂魄,不知使了什么招数。

  那魂魄发出嘶天裂地的惨叫声,而罗氏仿佛没有听见,对鬼的折磨愈深,最后只能听见鬼魂无力的哀嚎。

  “他曾经将我的尸身带过来这里,这便是我对他的惩罚。”

  眼前这一幕残忍可怕,卫河忍不住道,“你想知道王爷为何杀你吗?”

  “为何杀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氏放开了那个魂魄,放声大笑,“为何杀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重要吗?”

  转眼间她就到了卫河面前,在他的耳边极轻极轻道,“不重要了。”

  众人来不及反应,罗氏又瞬间抽走。“全都不重要了,他杀了我是事实,其余全不重要。”

  因着她的怒气,她的声音,这一块地方的鬼魂都被吸引而来。

  “我们的死,我要让所有人陪葬。”

  这一句说完,所有的鬼蜂拥而上,这些都是些什么低弱的鬼,她是存心想看他们狼狈。

  看着这群假惺惺的道士,整日说着渡魂,这里这么多鬼魂,他们要怎么样,是一个个慢慢渡魂呢,还是自己一剑斩了痛快。

  她站在鬼魂外围,眼眶血红地死死盯着那处。

  “罗珠——”

  远处传来了一声极高的喊声,罗氏转头看向来声处。

  是苏差王,是李深。

  她这一瞬的晃神,被沈逍客他们抓住机会,喘息了一瞬。

  赵决会一些招数,而桑枝的手臂上也被莫若水早早地画过驱鬼的符咒此时也拿到匕首做着防御。

  他们都没伤害鬼魂。

  “你还敢来?”罗氏被气笑,将李深远远地就拖拽到众人面前。

  莫若水他们见到他的样子一愣,而罗氏却是早有预料似的对他的变化一点也不吃惊。

  李深唇角被逼出一口血,抬眸深深地看向她,“罗珠,停手吧。”

  “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和我提无辜?”罗氏没在意他唇角的血,又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的孩子,他不无辜吗?”

  她的眼里逼出血泪,死死地盯住他。

  李深终究是沉默了,良久他出声道:“你杀了我吧。”

  “杀你?”

  “我不会杀你,我偏要你苦不堪言地活着,怎么样今日身体的感觉如何?”

  罗氏的一只手掌拢住李深的胸膛处,衣服寸寸开裂,最终他的胸膛处多了五个指印,往外渗出血。

  “怎么样,是不是疼的想让我帮你把心挖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松开手将他推倒,“你挖吧,用你的手把心挖出来,说不定我还能考虑一番要不要放了他们。”

  胸膛发热,痛楚好似成了一种快感,李深的左手抚到胸膛处,将自己的五个指头印在罗氏刚刚留下的指印处。

  手指黏腻,是血迹混着汗,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那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