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1)

郎心易变 南雍 266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八十六章

  齐氏躺在榻上。

  自林晏一走, 她便又躺回了这张锦榻,整日听着窗外淅淅沥沥没个停歇的雨声。

  那一日她半道劫回来的, 本不是送给她的一车花都已经一朵朵的枯萎了。

  可她舍不得换, 就任由枯萎的花就那么摆在瓶中。

  花不会再开了,可她还在盛放着,盛放也是无人关注的, 不知什么时候会枯萎。

  宝伞掀开竹帘,“夫人。西厢房那两个小丫鬟来了。”

  歪在榻上的齐氏慢慢的直起身子,皱眉道:“她们不好好在西厢房伺候, 跑来干什么?”

  宝伞,“许是西厢房那边出了事吧。夫人要见她们吗?”

  宝瓶笑道:“那药饮下,想也活不了几日了。这两个妮子是来讨赏的吧?”

  齐氏向着窗外看了一眼,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样害人性命的事情, 到底心中有些怕。

  “你别让她们进来,问问她们是什么事情,没事就拿些银子打发了。小心点,一路上别让人看见。”

  宝伞低头道:“夫人放心。”

  人走了, 竹帘啪的一声打在门框上。

  齐氏低声问宝瓶, “你说我这做的值得吗?”

  值得吗?

  下了药却还是让林晏走了,他醉的那么厉害, 又喂了药, 却还是不愿意碰她, 反倒全给他人做了嫁衣。

  害了一条性命,也没能让林晏这一次走的时候把她给带上。

  宝瓶与宝伞都是跟着齐氏从家中陪嫁过来的丫鬟。

  “夫人忘记奶奶的话了?老爷与奶奶可都等着您给少爷生下孩子呢。只要有个一儿半女,您将来还怕什么?这女人能让少爷带进府中, 瞧瞧少爷待她那个热乎劲。有了她, 少爷还能想起您吗?”

  她拿了一条毯子, 上前给齐氏盖上,“这府中的女人是越少越好。等那位死了,您放心吧。少爷下一次回来便一定会想起您了。日子还长着呢。”

  香云和香竹在齐氏的雪竹园外等了许久,还是没能进门。

  这却是已经足够了。

  消息回报到赵小虎这里,丹心立刻道:“这还有什么说头?让人去搜一搜那妾室的院子,肯定还能搜出西海婆律。”

  碧血道:“他们未必知道西海婆律长什么样。罢了,还是咱们两个亲自去走一遭吧。”

  二人出门,半个时辰便拎着东西回来。

  此时事情算是分明,已经无需再多言。

  但南乐不能言语,自无法决断。

  偏生她又不许将消息往沈庭玉那边递,几个人只好一起等着沈庭玉回来。

  答应南乐停止向宫中传递消息是一步险棋。

  当沈庭玉离开南朝的皇宫正在赶回的消息传回,屋内的三个人都面色沉重,只觉性命危若累卵。

  碧血忍不住再三向南乐请求,“太子妃。若殿下发怒,您可千万要为我们美言几句。”

  南乐十分困倦,但强打精神,握住她的手,点头应下。

  此时察言观色,最像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倒是她们三个。

  丹心的心中暗暗感叹,她本不明白各方过往向东宫送去多少美人,莫说让沈庭玉动心,就是活下来都困难。为什么偏偏南乐这样一个女孩能得了他的心。

  可此时与南乐相处,她却是体悟几分。

  换位思考,若是她身处南乐的处境,怎么可能不心生怨气?

  若她是南乐,此时一定非凌迟林家上下不可。不仅凌迟林家上下,就是这些伺候保护不利的下人也少不得拖来问责挨个杀了泻火。

  若是她能得了沈庭玉的喜欢,对待沈庭玉身边其他的女人,她少不得也要下一下杀手的。

  这一位的确不够妩媚,也没有什么女子的逢迎手段,却难得是镇静从容,毫无架子,还愿意处处为他人考虑。

  她的身上没有火气,墨发披散在肩头,面上不见半点脂粉,眉眼灵秀,双眸沉静,神情柔和,不言不语的却让旁人的心也不自觉静下来想要依靠上几分。

  莫说沈庭玉喜欢,她此时都忍不住对这姑娘生出好感了。

  南乐坐的久了,忍不住抚了抚腰身。

  丹心的手比脑子快了几分,拿起一旁的软垫替她垫在腰后,“娘子往后靠,身子重了可得当心。要不我帮您揉揉腰?”

  赵小虎不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声嘀咕了一句,“过往对着男人的手段怎么这会儿对着女人也使上了?”

  碧血,“你说什么呢?”

  “又没说你。”

  三个习惯性的吵了起来,南乐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沈庭玉回到府中时,珠帘刚一动,三个人便如惊弓之鸟,各自停了话头。

  还是南乐先抬头看过去,她一双乌眸看见他便亮了起来,眼中染了笑意,向他招了招手。

  丹心与碧血连忙避到一边。

  沈庭玉去得匆匆,一路赶回来也匆匆。

  这一日他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心平气和的去跟南朝谈和。

  即使知道南乐的身边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人,但他还是不停想起她,想起她哭泣的眼睛。心中的慌乱与恐惧每一刻都在增加,折磨得他喘不上气。

  他开始后悔离开她的身边。

  如果他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出事。

  各种疯狂的念头与糟糕的设想接连出现,他只能抑制着情绪,控制着自己不要将那些幻想变成现实。

  这一场宴会,不能说宾主尽欢,只能说极尽煎熬。

  受尽煎熬的绝不止沈庭玉。

  事实上,今日对于参宴的每一位南朝重臣来说都是尤为难忘的一天。

  为了彰显南朝的诚意,这一次设宴置在宫中,由太后主持,入宫一路台庭盘龙,玉阶高百尺。

  入殿是香楼金道,宿卫成行,列道两旁,神色威严。

  开席肴芳酒浓,年轻的太后盛装出席,端坐上位,笑着向远道而来的北靖使臣们举杯。

  南朝的朝臣似乎也不觉得眼下是多么耻辱的情形,热情洋溢的笑着,三三两两的重臣随声劝酒。

  面对这样情形,沈庭玉面上却无半丝笑容,从侍从手中接过酒,起身绕桌一圈撒去。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这一杯酒敬灵帝。”

  此话一出,不少文臣面上笑容都是一僵。

  甘棠其诗是怀念召伯,对方不饮酒,反敬已死的灵帝。灵帝因何而死,又有谁比在座的诸位更加清楚?怀念灵帝,岂不是就是在指责他们的治理不如先帝的治理。

  沈庭玉的面貌做了易容遮掩,只在眼角眉梢处细微调整。

  没有原本的美貌,却也是难得俊秀的一张脸,这一幕落在太后眼中,便是少年人傲立高堂,身姿挺拔,高挑朗然。

  满堂高官便如莹草见之玉树,黯然失色。

  太后含笑问道:“这一位是?”

  华箬眼中隐有不悦,却只能挺身举杯,再一次向太后介绍沈庭玉的身份。卫博陵麾下最年轻的长史,才学出众,战功赫赫,代表北靖天子来使。

  “此番我主愿通玉帛之欢,以换寰海渐宁。”华箬话音微顿,“此番可献千匹罗绢,乳茶千斤。另岁贡百万之数,永结同好。魏长史觉得这般条件如何?”

  沈庭玉,“若能将江北之地尽献于我主,我朝方可罢兵。”

  一言出,四下噤若寒蝉,南朝文臣惊得面色煞白,不知多少人暗暗捏紧了拳头。

  别说南朝的文臣,就是北靖的其他使节也是心下一惊,眼皮狂跳。

  江北之地?这可提前没说啊?

  这祖宗又是哪一出?

  有人侧身想去问沈庭玉,却又身边人紧紧拉住,低声道:“你没看出来今天陛下心情不好?疯了这会儿触霉头?”

  我主,我主,我主就在这里。他说了是有就是有,没有也是有。由不得他们多言。

  一个性急的御史高声道:“江北之地尽取,好大的胃口。魏长史可当心,别一口把自己给撑死了!”

  若是平日,沈庭玉还有心思折辱一番,讨价还价,百般催逼。

  偏偏是今日。

  沈庭玉将酒杯置在桌上,“诸位也可不与我谈,来日自有将军来谈。”

  华箬喉头一紧,赶忙开口,“魏长史留步,明日我等便使人献上图表!”

  不就是江北之地吗?隔着一条江,他们愿意取就去取吧。反正江北那些个虎狼之臣一向不听王命,历年赋税也没见一个子交进京中。

  片刻的安静之后,不知是哪一个马匹精喜气洋洋的站起身,开始歌功颂德,大加赞颂。

  很快气氛缓和,众人都是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许多朝臣举着酒杯向沈庭玉敬酒。

  沈庭玉在人群之中,神色自始至终冷淡,周身有种锋芒毕露,不流于俗的清晖明朝。

  无人知他心中是怎样的煎熬,又是如何的不耐。

  直到回到这里,见到南乐,见到她含着笑的面容。

  沈庭玉才觉得好似在烈火油锅中烹炸的心落回了原位,满腹的怨气消散无痕。

  他几步上前,抱住南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面庞,低声问道:“怎么样?头疼吗?嗓子疼吗?”

  南乐摇头。

  赵小虎咳嗽了一声,“殿下。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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