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狂风暴雨
一营是退不下来了,相对于二三营连道壕沟都来不及挖,一营占据的鬼子警戒阵地好歹还有着已经修建好的工事。
对于一营来说,右翼折向而来的鬼子和前方又攻击而来的鬼子,对他们的威胁不算最大,可怕的是敌人的重炮,简直是完全不给人活路。一通轰炸过后,牺牲的不算,伤员都占据了多半,身上不带彩的一营战士屈指可数。倒是一连,他们虽然多挨了通掷弹筒榴弹,可因为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到战壕里,有了栖身和藏身之所,比起前来支援的二三连,他们的伤亡竟成了整个一营最小的。
一营长也挂了彩,伤势还不轻,可简单的包扎后,硬撑着指挥。他原本还寄希望于团长能再派人过来支援,可是听到后方左右两侧都响枪,他便明白了,一团陷入了敌人的合围之中。也正是死了求援的心,倒让他平静下来,沉下心指挥着一营像颗钉子样,死守在这片阵地上。
李天喜再度派出了通讯兵,一团已陷重围,虽不至于马上就被围歼,可是以携带的弹药量,最多只能再坚持到明日早晨,如果这其间没得到补充和救援,一团肯定会凶多吉少,李天喜不怕死,也不怕此战过后一团可能会剩不了几个人,他现在挂念的是董文彬,好兄弟已然牺牲,他不能让他的尸身都无法留存,稍稍思忖了一下,便叫过来身边的两个老兵,叮嘱道:“你们俩无论如何都要把董旅长带到副师长跟前。”
“团长,连长说让我们寸步不离你的身边。”这两个老兵都是警卫连的,警卫连和二营的六连已经被李天喜去攻击一营右侧的鬼子,只留下他们保护团长,自然不愿离去。
“我不用保护,一团现在处境很危险,我们不能让董旅长牺牲了,还遭到敌人的侮辱,你们俩赶紧带着董旅长走,这是命令。”
送走董文彬的尸身这无可非议,但通讯兵他真的没有必要再派出了,如此激烈的交战,戴存祥岂会孰视无睹,他的七团本来是要直线去支援一团,可是忽然间听到左侧响枪,没一会儿右侧又响枪,他便明白了,一团是掉进了包围圈中。
戴存祥是新三十四师的实际指挥官,他自然清楚一团的战斗力和韧劲,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多么凶残的敌人,但若想一口吃掉一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一团有时间和空间给自己改变战局。戴存祥没怎么考虑,当即就命令部队改变行军路线,他要绕到左侧,去攻击左侧的敌人。
攻击一团左侧的是才从长沙南下,前来支援衡阳作战的日军五十八师团步兵第51旅团,旅团长野滞式彦亲自率领着步兵92、93大队行进在最前方,忽然间的激烈交战,把他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通过步话机联络上了附近的友军,这才知道前方交战的是赤鹿理中将13师团的116联队,而对手是在日军高层中闻名遐迩的国军战神孙玉民的部队。
横山勇和木下勇专门部置用来对付孙玉民的只是13师团和27师团,可是没想到58师团也恰恰好此时赶到,再加上原本就在衡阳城的116师团,实际上在一片不大的区域,居然云集了四个师团,尽管竹下义晴的27师团尚未过来参战,但是以三对一,横山勇自觉已处于不败之地,倒是木下勇,一直保持着很谨慎的态度。
野滞式彦的93步兵大队攻击一团左翼的时候,岩永汪116师团的109联队也发动了对一团右翼的攻击。
三面夹击之下,若是别的国军部队肯定会仓惶而逃,可是在这的是孙玉民部最为精锐的新三十四师,尽管处于了极其不利的局面,也没有修筑好的工事,但是一团硬是生生地顶住了几次攻击,终于熬到了天黑。
夏日的夜晚,残月高悬,繁星密布,光线十分地好,如果是在平时,这样的夜晚肯定是深受人们喜欢,可今夜对于李天喜和他的一团来说,却是极为不利的。鬼子虽不擅夜战,可在这样月明星辉的晚上,他们自然不会给李天喜一团喘息的机会。
东方的天空上,十几道橘红色的光芒朝这边飞来,白天响起过无数次的破空尖叫再次在一营剩下不多的战士耳中响起。
尽管阵地上有着日军余留的武器弹药,但是遭受攻击最为凶猛的一营,已经是精疲力竭。相比起鬼子给予的压力来说,最为可怕的还是伤兵太多,得不到救治,只能躺在战壕内哀嚎等死,时不时地有逝去的伤兵被抬到一个角落,那里已经堆放了众多的一营弟兄。还有一件更为令人头痛的事,伤兵太多,所有人的水壶都被集中起来,供给伤员,以至于战士们战斗的间隙取食干粮炒米时,都是干咽的,若是冬季尚能抓雪止渴,可在这炎炎夏日之下,没有水,让人怎能忍受得下去。好在警卫连和六连在协助击退攻击一营右侧的日军后,全数进入到了阵地上,总算是给了一营一线生机,这生机并不单指给一营增援了二个连的兵力,也不是给一营带来了一点点水,而是给一营剩下的弟兄们注入了精神的力量:团长没有把他们扔下,他们身后还有着支柱。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所仰仗的支柱,现在也是摇摇欲坠,处在了极度危险中。
炮弹再次将一营阵地覆盖,经历了两次密集炮火轰击过后,一营已经对于这种重炮轰击已然麻木,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在炮火中幸存,也没有人去关心和在意自己能不能幸存,他们只是机械式地掩耳张嘴,蹲在战壕里,等待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在周边的一颗炮弹。
二营和三营这边倒是没有挨上重炮,但是鬼子标备的掷弹筒一直没有停歇过,倒是步兵在被打退几次后,不敢再轻易冲锋,一团的美式武器比起三八大盖来,那优越的不是丁儿半点。一营再次挨炸的时候,这两个方向反而停歇下来,给了二营三营难得的喘息时机,趁着这个时候,拼命挖掘着战壕和散兵坑,对于他们来说,多挖深一寸,就多了一分在战场生存的机会。
边上的一个战士捧过来了一捧炒米,李天喜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只稍稍地抓了一小撮,塞到嘴里。干渴,苦涩,这一小撮炒米,他半天都没有咽下去,就似喉咙堵住了一般。
“团长,您喝口水吧!”战士又递过来个水壶。
李天喜接过水壶,正要拧开壶盖,可看到递水壶的战士嘴巴上已经干得起皮,他又把水壶递了回去。
“团长……”
“我不渴!”李天喜知道部队已然缺水,战士们都舍不得喝上一口,他岂会特殊。
一提到伤员,李天喜的头又炸裂般的痛,一营那边不说,二营和三营的伤员现在都无法救治得过来,按理说要把他们送下去,可是,如若抽调人员去抬送伤员,恐怕只能是放弃掉这里,放弃掉一营,但这是不可能的,伤兵是自家弟兄,一营还有着新增援上去的六连和警卫连也是自家弟兄。
在李天喜的心里,只要自己的一团钉在这里,吸引住鬼子,师主力上来后,就有机会全面击溃敌人。只要能够达成这个目地,哪怕是把一团和自己全部扔在这里,也是无所畏惧,李天喜的想法就是这么地偏执,董文彬的死着实给他的刺激不小。
李天喜正为伤员犯愁,打算过去看望看望一下,救治不了,总得给人心灵上的安慰吧,可他又不下占据了鬼子警戒阵地的一营,两难之际,忽然间听到左翼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李天喜不会往鬼子又开始进攻三营这上面去想,因为枪声压根就不是在他们的防守线上。
既然不是自己的一团,那么就不用想了,肯定是副师长的增援部队来了。
他的猜想没错,攻击左翼日军第93大队的正是戴存祥的七团。
戴存祥的部队其实早就已经到达攻击位置,可是生性谨慎的他,并没有在到达后马上就开始攻击,缓解一团的压力。
戴存祥之所以不发起攻击,是因为他不清楚,一团为何在刚进攻攻鬼子最外围的警戒阵地就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交战,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鬼子早就预伏好了大部队呢,还是凑巧撞上了鬼子的大部队。不弄清楚这些,戴存祥是不会轻易地把七团匆忙投入到这场未知的战斗中。
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戴存祥派出的几批侦察,只发现了不到一个联队的日军,也就是58师团的先头部队,野滞式彦带领的51旅团92、93大队。和许多日军军官一样,野滞式彦也是骄横自大的一个人,在他的眼中国军部队都是不堪一击,直到知道前面的对手是孙玉民的部队,连番进攻都未得逞后,才稍稍收起了轻敌的心。
戴存祥从派出的侦察口中得知,发现这股日军的身后十余公里后面都没有其他日军后,他便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也就是李天喜所听到的左侧的激烈交战。
与此同时,二团和傻熊率领的董文彬部步兵团,前后脚到达了一团周边,联络上李天喜后,当即就分向攻击左右两侧的日军。
谁也没有料想到,衡阳城西偏东的这一片方圆五六里的地方,敌我双方竟然投入了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这半边夜空都给染红了。
浓浓的硝烟把皎洁的月光完全给遮掩住,绚丽的曳光弹道和拖着各种颜色尾火的炮弹,如同是在燃放着一场焰火盛宴。
这突如其来的大战,让衡阳城中的方先觉、葛先才他们惊愕不已。
日军从中午就停止了攻城,这让压力颇大的第十军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现在如此的交战声势,又让他们琢磨不透。
援军已然到来的消息,白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老军长电文里已然告知,他亲率着62军和46军已然打到衡阳西郊,为了接应他们,方先觉还派出了一个团从内城发动突击,可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原本激烈的战况突然偃旗息鼓,不仅62军被击退,连自己派出的那一个团也被打了回来,若不是方先觉很警觉,没有动用原本防御阵地上的兵力,说不定这一战,城西就给突破了。
明明李副总司令的电文上告知,62军在二塘方向,46军在鸡窝山方向,可现在交战的却是在北偏东的地方,这是什么情况,方先觉一头雾水,倒是139师的王恒听出了M1野炮和山炮的声音,也听出了枪声中的M1步枪,可是他那边的压力太大,完全不敢放弃阵地从城中杀出,而二十师在城东,虽然能够调拨兵力,但是开战之前已然将湘江和蒸水上方的桥梁尽数炸毁,就是想过来,也得需要一定时间。
王恒当然不愿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听着自家的部队在和鬼子拼命,交代了参谋长几句,让他盯好之后,便走出了指挥所,他要去找方先觉,让他动用担任预备队的六十旅,如果此时让这支生力军从城中突击出去,能想像得到被夹击的日军将会面临怎么样的惨败。
王恒先前一直在指挥所里,没注意到外面的变化,可一走出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刮起了大风,一团团厚实的乌云,在天空中快速地流动,原本高悬在天幕上的点点繁星和半轮残月,现在只是云层流动的缝隙中可以偶尔得见,而且还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一般,朦朦胧胧。
要下雨了,狂风暴雨就要来临了,连着三天的火烧云,终于要把这场迟迟未到的狂风暴雨给牵引出来。
也不知道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对于自己,对于十二军,对于老大,对于衡阳城,会起到一个什么作用。王恒没有继续往下想,带着一个班的警卫,迎着这内陆罕见的狂风,大步朝城防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半幕天空都在上演着绚丽的“焰火”表演,这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规模交战的小丫头兴奋不已,尖叫着说道:“大哥,好漂亮啊。”
孙玉民瞪了她一眼,喝叱了她一句。他对于这个妹妹从来都是怜爱,极少去斥责,可是现在她竟然把这搅肉机般的修罗场,当作了欣赏的烟花表演,让他如何不生气。要知道,在这夺目的光彩之下,有着许许多多的十二军将士正在浴血奋战着。
忽然间,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差点把受到委屈的小丫头吹倒,孙玉民伸手扶住了她,想安慰她两句,却又忍住没有开口。
“好多乌云!”林原平在一旁开口说道:“看来有一场大暴雨下。”
孙玉民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月光和星星不知道何时已然变得朦胧,低处的硝烟和高处的云层正将天幕给拉上“黑布”。这次,狂风暴雨真的要来了!
战神殒落 终章 青山依旧
12军各部发起大反击的时候,日军第13师团师团长赤鹿理正好接到了司令官横山勇发来的电报。
看着电文上那简单但又极难达成的命令,他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犹豫。兴奋的是,他知道了面前的对手果真是木下参谋长所预料的中国军队12军孙玉民部,而且用以对付孙部坦克的刺雷发挥了异想不到的作用,将13辆美式坦克车尽数炸毁;犹豫的是,对手真的不是那么好打,一个下午的时间,不仅让自己丧失了近一个大队的兵力,而且被占据的阵地仍牢牢地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夜色这么好,赤鹿理当然不会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在两侧的友军都暂时停止攻击时,他命令所属的山炮兵19联队和配属给自己作战的重炮大队再度开火,先前仔细标诸过的那片原本属于116师团的警戒阵地,重新笼罩在了炮火之下。
“我要今天晚上就将中国军队孙玉民部彻底击溃,命令116联队让出攻击位置,由秋田君104联队主攻,桥本君的65联队跟进,知会毛利师团长和岩永师团长,请58师团和116师团协助!”
赤鹿理一边下达着命令,一边脱着军装,肩章上的那颗闪耀的金星,在月色下正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去给师团长阁下找把扇子来。”身旁的参谋长以为是天气过于炎热,他才会脱去上衣。
“不,用不上,我要亲自上到战场,用手中的这把刀,痛饮孙玉民的鲜血。”赤鹿理拿起了自己的指挥刀,拔出半截,望着带着寒光的力锋,恶狠狠地说道。
戴存祥七团的攻势很猛,野滞式彦51旅团的步兵93大队被打了个出其不意,死伤惨重,如丧家犬一般往后退却,好在后面有着他亲自坐镇的步兵92大队,还有着四辆豆式战车,在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居然给压住了阵脚。
攻击受挫,戴存祥并没有执拗地继续投入兵力去和有着豆式坦克的鬼子较劲,留下了一个营的布置工事警戒和防御外,主力开始向一团方向靠拢。他攻击左翼的原因,就是想打破敌人想三面合围一团的意图,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又不能极快地消灭掉左翼的鬼子,那何必把兵力耗在这,白白浪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翻盘时机。攻击右翼的二团,碰到了和他一样的情况,尽管没有遭遇到鬼子的坦克车,但是在击破敌人后,在鬼子的第二道警戒阵地受到了顽强的阻击,接替黄伟的新任二团长没有戴存祥的命令,他不敢像七团一样,只留下一个营警惕右翼,全团都集中在右翼和日军对峙着,他的这个做法很是正确,既然以自身的实力,确保不了击败敌人,那就必须得保证不让敌人从右翼对我军造成威胁。
左右两侧的敌人都被暂时压制住,那么事情就很好办了,傻熊带领的董文彬旅步兵团和李天喜的一团就成了磨得锋利的尖刀,将和同样拔刀出鞘的赤鹿理13师团104联队、65联队,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拼,而且双方的最高长官,也都将亲自率兵上场。
仿佛是上天都不忍见到这即将到来的这场生死相搏,不忍见到成千上万的生命在此地画上句号,原本月明星辉的夜空,忽然间刮起了狂风,乌云很快就将整个天穹都布满。
王恒从第十军指挥部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稀疏的雨滴从天空掉落,风依旧没小,呼啸的声音很大很响,让人打心里都有种畏惧的感觉。虽然手中有伞,但是王恒没有撑开,如此大的风就算打开了伞,也坚持不了几秒钟,就会被吹翻。天气尽管恶劣,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喜悦,因为此行,他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方先觉同意让作为预备队的60旅出城助战。
倾盆暴雨终于从天而降,不仅把整个战场上空的硝烟洗刷得一干二净,连地面上的斑斑血迹都冲得干干净净,起先还能看到汇集成一条条的血水,随着雨下得越来越大,除去混迹了黄泥的水流外,那触目惊心的殷红再也看不见。
开战前,衡阳就已经有月余未落半点雨,到了今天,已经是足足有两月没下过如此大雨。暴被狂风裹卷着,在天地间形成了面巨大的瀑布,急速坠落的雨滴在树梢上、地面上溅起了层层轻雾。
傻熊的布鞋已经湿透,比常人大出几号的脚板,像是巨灵神一般,把雨水溅起的这层轻雾踏碎。他的军帽早就已经扔掉,头顶那团蓬杂的头发已经被打得不能再湿,雨水从头顶滑他那黝黑的面庞,嘴唇边上那圈短须也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根根伫立,身上的军装同样已经是湿透,紧贴在他那壮实魁梧的身板上,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不过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杀气,双手抱着的那挺捷克式,加上那双如铜铃般瞪着的牛眼,很好地诠释了他杀神般的外形。
“弟兄们,给我冲,替你们旅长报仇。”傻熊上到一团的阵地上,尚未开口询问情势如何,李天喜已经蹲在地上掩面而泣。当他看到被张油布盖着,静卧在地上的董文彬时,身上的兽性就被激发了出来,也不管前面敌情是什么,顶着狂风暴雨雨带着全团的士兵,杀向了鬼子阵地。
李天喜当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前去,也带着一阵地上的残兵,跟着一起杀将了出去。
雨太大太大,周边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其中,周边十余米的东西都看不到。冲进雨幕只一小会儿,傻熊和他的部队就失去了方向,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向前冲击着,可是冲出了十余分钟,居然都没有撞到鬼子,这让傻熊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知道,方向感极差的他,竟然领着部队,和面前的日军擦肩而过,从第13师团和第58师团的结合部窜了过去,直到身后传来激烈的枪响,他才醒悟,又带着部队折了回来。
李铁胆身后的枪声,是李天喜的二营和三营同日军第13师团104联队交上火所发出来的。
李天喜担心李铁胆再出什么事,匆匆交代了两个士兵去通知二营三营回防,左右两翼都有着友军,他们也就不用在那边警戒了。可没想到才刚刚到达阵地上,就听到了大队人马的嘈杂脚步声,起先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人退回来了,可连喊了几声都没人回应,二营长立时就明白了,来的可能是鬼子,当即就朝天扣了一枪。
尽管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不是敌人,有多少敌人,但是二营长不愧是新三十四的骨干,这试探性的一枪打的太是时候。枪声一响,这边的弟兄们尚未跟着开枪,对面就响枪了,纯正的三八大盖枪声,而且该死不死地,鬼子打出的这一枪恰好打中了一名战士。
“是鬼子!”三营长抢在二营长的前没喊了出来。
…………
小丫头偎靠在孙玉民的身边,心中不停地咒骂着这该死的雨,原本宽松肥大的军装被雨打湿后,紧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凹凸有致、曼妙玲珑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没人会去盯着她看,可少女的羞涩让她还是感到十分的不自在,紧贴在孙玉民的身边,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尴尬。
前方已然响枪,距离非常近,而且异常的密集,这让孙玉民也无暇去顾及身边小丫头的异常,对一旁的林原平喊道:“去支援!”
“是!”半鬼子没有半点含糊,当即回应,可只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问道:“老大,那你呢?”他没有忘记自己警卫团长的职责,在他心里,相比起去支援友军,肯定没有保护老大那么重要。
“你先带兵支援,我会跟上!”
“不行,你就在后面,若让你上战场,那还要我们干什么!”林原平很坚决,他当然不会同意孙玉民的话。
“先去支援,我不用你管。”孙玉民几乎是在吼半鬼子。
“一连留下,其他各连跟我上!”林原平清楚孙玉民的个性,他一咬牙跺脚,就带着部队消失在了雨幕中。
“我们也跟上!”林原平一走,孙玉民的身边只剩下了这一个连的警卫,他完全没有想在这磅砣大雨中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只心系着前方的战事。
暴雨前,除去正面的13师团还在进行着炮击之外,左右两翼实际上已然停止了交火。可狂风暴雨中的这一开火,立时引爆了整个战场,不仅城西北这边开始激战,整个衡阳城都犹同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城东张小虎的二十师同堤三树男的68师团;城西的李玉堂所辖46军、62军在鸡窝山至火车西站一线同青木成一的40师团;城北的王恒139师同日军116师团第133联队,方先觉第十军和日军109、120联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交火。
独立对坑日军58师团第51旅团和13师团联手攻击的孙玉民部,虽然兵力略显不足,可是在这狂风暴雨的天气里,并没有处在下方。特别是攻击一团二营三营的13师团104联队,在林原平部支援后,更是显得特别的吃力,原本就已经是无法再进行持续攻击,没料到击退左侧野滞式彦51旅团93大队的戴存祥七团又冲杀出来,局面立时逆转,尽管赤鹿理亲自统领着65联队压着,可是还是阻挡不了104联队被击溃的局面。
如此大的狂风暴雨,若想再次发动攻击,恐怕又得把65联队搭进去,尽管心有不甘,赤鹿理还是不得不作出罢兵的打算。可战事打成这样了,岂是他想打就打,想不打就不打的!
戴存祥的七团像是杀红了眼的恶魔,趁着老天赐给他的大好机会,直接杀入了13师团的心窝。
这一下把坐镇65联队指挥的赤鹿魂都给吓了出来,在警卫中队的护拥下,匆忙向后撤退,可没料到先前和104联队错过的傻熊,又忽然间和垫后的116联队交战起来。
一时间,赤鹿理感觉到自己身陷中国军队的合围中,暴雨之中一时间失去了主张,哪里还顾得上已经被中国军队冲得七零八落的部队,只带领着警卫中队,在暴雨中仓惶往枪声稀薄之处逃窜。
林原平留下的一连,死活不同意孙玉民要去交战之处的意见,一连长也顾不得犯上之类的军规,让几个士兵架着孙玉民往枪声稀薄之处而去。
孙玉民虽然恼火一连长的固执,却也并没有太过为难于他,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在一连长的位置上,他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既然自己都会这样做,那又怎么能责怪忠心护卫的一连长呢。
在一棵大樟树下,孙玉民他们总算是停住了步子,没有闪电打雷,在大树下避雨还是挺好的一件事情。
在雨中的时候,大家都在警惕和行军中,没人会注意到小丫头的尴尬,可停下来避雨后,她的这个样子便免不了众士兵的“偷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军座的妹妹,可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漂亮的女人,如此曼妙的身材,谁又能忍住诱惑,不去偷看两眼呢?
被众多火辣辣眼神的窥谕下,小丫头从脖子到脸都羞得绯红,她悄声地对孙玉民说道:“大哥,我想去方便一下,你陪我。”她说方便只是个借口,因为惟有这样才能让孙玉民陪她离开这儿,毕竟全身湿透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真的有些难受。
小丫头拉着孙玉民重又跑到了雨中,视力极好的她,发现前方几十米之处,还有着一棵大树,去到那边以后,可以脱去湿漉漉的衣服,扭干以后再穿上,总比现在要强上很多。
孙玉民当真以为她要方便,跑出一段,也看到了那棵大树,便对她说道:“你去,我在这等你!”
小丫头自然不愿意让大哥在暴雨中淋着,而且拧衣服还得人帮忙,她也不说明原因,只是拉着孙玉民继续往树下走着。
小玉英十六七岁在长江边上跟着孙玉民,从最开始的一个丫头片子,到现在成了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两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自然不会在意让亲大哥看见身体,可她倒底是女孩子,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
眼见就要到达大树底下,小丫头忽然间皱起眉头,耳朵也侧向了大树那里,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还没等孙玉民询问,她忽然转身抱住了他。
就在小丫头抱住孙玉民的同时,大树下忽然间冒出了几名鬼子。
孙玉民眼睁睁看着那几名鬼子开火,眼睁睁看着从几支三八大盖中射出的子弹击中了紧搂自己的小丫头,又眼睁睁地看着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和小丫头都击倒在地。
三八大盖的子弹穿透力很强,孙玉民能感觉到有东西钻进了自己的体内,他知道这是子弹透过了小丫头的身体,又打进了自己身体。
尽管疼痛感很快就袭来,但是比起负伤的疼痛,孙玉民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割了几刀,心肺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他现在明自了,刚刚小丫头为什么会皱眉,为什么会侧耳,飞什么会突然间抱住自己,这是因为她发现树底下有鬼子。这个永愿把大哥摆在第一位的妹妹,在生死关口的时候,用自己的小小身躯,替他挡住了这几颗致命的子弹。
“丫头!丫头……”孙玉民的喊声凄惨之极,他坐立起来,紧搂着奄奄一息的小丫头,完全不顾大树底下走出来一个又一个端着刺刀的鬼子。
“大哥,你好久……好久没……没有……这样搂着……我了。”小丫头脸上并没有痛楚的样子,反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似乎能够被大哥这样搂着,她就已经知足了。
“丫头,大哥以后天天都这样搂着你,你要挺住,你不能扔下哥先走。”孙玉民真的落泪了,上一次落泪还是因为陆曼的离去。
“大……哥,你别……别哭,”小丫头拼命的想抬起手来,虽然下着暴雨,但是她仍能看出,爱她疼她怜她的大哥已然落泪。
“我……先……去找……芸姐……了,这……辈子……我……我……能当……你妹妹,……我……真的……真的……很开心,下辈子……”小丫头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已经很虚弱,从背后创口流出来的血,把边上的雨水都给染红了。
“别说了,你别说了,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妹妹!”孙玉民已经泣不成声。
“我……不……不要……”小丫头轻摇了下头,说道:“不要……做……妹妹,下辈……子……我……我要……做……你的……女人……”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同时,小丫头的嘴里涌出无数个血泡泡,紧跟着喷着一大口鲜血后,她抬起的那只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丫头!”孙玉民伤心欲绝,仰天长啸,他把那些端着刺刀围着自己的鬼子兵当作了空气。
赤鹿理从大树下走了出来,将官刀已然被拔在手中。他很好奇,在双方重兵交战的战场上,怎么会有着两个中国士兵跑到这来,他尚未发觉,被打中的那个,其实是个女的。
军座和小丫头过去的方向突然响枪,这没把一连长的魂给吓出来,当先就往那边冲去,孙玉民仰天长啸的时候,围住他的那些鬼子正要挺刀往他身上扎。一连长顾不得子弹可能会伤到军座,匆忙开枪,一通集火,将这些个围成圈子的鬼子全数击倒。
“军座,军座!你没事吧?”一连长奔跑中焦急地喊着,他只看见了围成圈子的这些个鬼子,却没注意到大树的背后和周边还有着其他的鬼子。
军座!这个称呼重重地击在赤鹿理的心头,和土肥原贤二一样,他也是个中国通,怎么会不清楚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如果说刚刚这个被围住的人真的是军座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就是自己奉命来对付的中国十二军的军长,那个号称“战神”的孙玉民。
赤鹿理将手中的将官刀插到了地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手枪,对着尚抱着小丫头的那个中的军人扣动了扳机,一枪、两枪、三枪……五枪,枪里的五发子弹被他全部击发,视线里,那个稍显瘦弱的中国军人至死都没有放开抱着的那个人。
眼瞧着军座被冷枪击中,整个一连的人都像是疯了,没人还会在惜自己的生命。屠戮,屠杀,所有的鬼子兵,不管是活着的,死去的,都被补了无数枪无数刀。
当最后一个鬼子兵被杀死后,那个手执武士刀的鬼子头,怪叫着将刀插入了自己的腹中,又横向喇了一刀。这是自尽的死法,赤鹿理在开枪的同时,他就已经给自己选择了死法,能和帝国陆军最可怕的敌人同归于尽,对于他来说,是最高最高的荣誉。
战神殒落 后记
重庆!
曾家岩官邸!
林蔚手执着一份电文,轻轻敲响了老蒋办公室的门,门是开着的,平时林蔚都是站在门口叫委座然后进去,但是今日他没有。
“进来吧!”老蒋抬头看了一眼,随口说了一句,他并没有发现林蔚的反常。
“委座……”林蔚欲言又止,拘束不安地站立在老蒋的办公桌前。
“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吧,是不是衡阳城破了?”老蒋还是没抬头,不过他已经感觉到了林蔚的异样。
“不是!”林蔚吞吞吐吐地回答:“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说!”老蒋总算是停下了手中的笔,头也抬了起来。
“是,委座。九战区薛岳急电,昨日衡阳一战,十二军军长孙玉民殉国,十二军新三十四师长李铁胆殉国,机械化旅旅长董文彬殉国,警卫团团长林原平殉国。”
哐当一声,老蒋手中的笔掉到了桌子上,精神也忽然间颓废了很多。
…………
重庆。
中央日报报社。
首席记者潘婷被叫到了社长办公室。
“社长,您找我?”
“是的,我这有封侍从室转来的讣告,你润色一下,明早发布在头版吧。”
社长的情绪不高,不过潘婷却没在意,她以为这份讣告,是政府为哪位年迈逝世的高官所发,通常拿到这样的讣告,谁的情绪都不会很好。
匆匆一扫讣告的内容,潘婷只觉得双眼发黑,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讣告上写着: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中将军长孙玉民,于民国三十三年八月二日晚在衡阳不幸殉国……
…………
重庆!
陈布雷公馆。
陆曼正在大厅里教小初九识字,忽地听见院外的街道像是翻了天似的,人声鼎沸,异常嘈杂,她正想牵着小初九去到外面看看时,院门突地给撞开,陈莱哭喊着从门外跑了进来,看到陆曼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痛哭着说道:“陆曼姐,我姐夫,我姐夫他死了!”
陆曼只觉得天昏地旋,站都有些站不稳,稍稍冷静下来后询问道:“谁对你说的?”
孙玉民曾经的诈死在陆曼的心里留下过阴影,她有些不相信。
“陆曼姐,你看。”陈莱递过来一份中央日报的号外,头版上一行黑体大字“战神殉国,灵柩不日抵渝”!
陆曼只觉得胃里有股热流往上翻腾,嘴里微甜,喷出一大口鲜血后,双眼发黑,昏倒在地上。
…………
陕北!
延安!
L部长拿着一封国民堂也出的通告电文走进了太祖的屋子,恰恰好周公也在,他们两位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大事,看到L部长过来,忙让他坐下。
“首长,国民党通电,您过下目吧!”L部长的神情有些失落。
“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啊。”太祖很快就看完了这封通电,上面的内容就是孙玉民殉国,然后追授为上将的通报。
“是啊,太可惜了!”周公也很快看完了这份通报,叹息着说道:“先前KL还向我汇报过,孙玉民已经递交入党申请书的事,没想到这会儿却为国捐躯!”
“他是个好同志啊,虽然没能看到胜利那一天,但是他为抵抗异族侵略,所作出的功迹,人们不会忘记。”太祖感叹道。
“首长,玉民虽然逝去,但是他的入党申请书?”L部长询问道。
“当然作数,如果不是需要顾全抗战统一战线的大局,他早就是我堂的优秀成员了。”周公斩钉截铁地说道。
…………
1944年8月7日夜,孙玉民殉国后的第五日,苦等援军不至的第10军军长方先觉,派出参谋长孙鸣全与日军联系投降事宜;经过一夜的蹉商,8日清晨方先觉率其麾下第3师师长周庆祥、第190师师长容有略、预10师师长葛先才、暂54师师长饶少伟及十二军139师师长王恒在城南天主堂与日军第68师团师团长堤三树男会见,正式缴械投降。得知这一消息后,独立苦守湘江东岸的张小虎连吐几口鲜血,昏迷在阵地上,二十师在几个骨干的组织下突出重围,隐匿于天光山区,二十师进入衡阳城时足有两万之众,突围而出时,只留存不到一千人。
…………
书中人物结局:
1947年8月10日陆曼与阮云西在北平结婚,同年9月24日两人因涉嫌为我党间谍被捕,后在陈布雷的疏通下,被老蒋特赦。初九也一直跟随着陆曼和阮云西生活,后成为我国某高校校长。次年老蒋下台后,陈布雷于11月13日在南京自杀。
解放后,有着军统身份的陈莱无奈之下同已投诚我党的申追结婚,两年后,同其姐一样死于难产。
薛岳自此次惨败后,元气一直头有恢复,解放战争时期,在1950年的海南岛战役中任海南防卫总司令,战役失败后撤退至台湾,1952年晋升为陆军一级上将,1998年5月3日逝世于台湾,享年103岁。
方先觉,自8月8日投降日军后,和一众高级将领被日军拘押于城外天主教堂内。后来日军强迫要求方先觉等人组建“先和军”,并任命方为军长,王恒为副军长,周庆祥、葛先才、容有略、饶少伟分任第1、第2、第3、第4师师长。11月19日,被囚禁达3个月之久的方先觉等人在伪衡阳县自卫司令王伟能等人的帮助下逃出了日军的势力范围,随后又经第19师派队护送,顺利抵达了重庆,被任命为第36集团军中将副总司令,这也是其最高达到的职位,身背投降将军恶名的他于1983年3月3日在台北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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