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飞醋(1 / 1)

抗日之烽火战神 阳伯父点蚊香 7769 汉字|8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二十六章 飞醋

陈芸这些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孙玉民。

女人的直觉和细心让她发现了这个男人跟平时不大一样。

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走路的姿势也不对,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别人的搀扶下在挪动。

刚看到孙玉民时,她那颗悬了好几天的心才放下,可见到眼前这个人是那么地憔悴和颓废,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陈芸朝孙玉民跑了过去,直接就往他怀里扑,想要搂住他。

一个娇小的身形挡在了孙玉民的身前,对她说道:“他身上有伤,不能碰。”

“你是谁?”陈芸一颗心全在孙玉民身上,她没发现扶着他的居然是一个漂亮的女军官。她现在有点恼怒,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亲密的拉着自己爱人的手。而且这个女人还长的蛮好看,这更加加深了她对这个女军官的恨意和嫉妒。陈芸完全忘了孙玉民正负着伤,那个女军官是搀扶着他而不是拉着他;她也忘记了自己同样穿着一身*女军官服,自己长的也蛮好看。

“你又是谁。”陆曼的话里也带着敌意。

自打进入这个地下室,她就发现了对面那个长得让人嫉妒的女军官,含情脉脉的看着孙玉民的眼神。从小她就是人们眼中的娇娇女,是父母兄长眼中的宝贝疙瘩,她从来就没有让人比下去过。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直到对面那个女人的出现,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促使她挡在了那个女人扑过来的线路上。

两个你是谁?直接把孙玉民弄头大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还好虎子机灵,悄悄地把孙玉民从她们身后带走,扶到旁边一个小房间里的床上躺下。

陈芸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的凶悍,初来乍到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和一个陌生的人对峙。自己其实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可如果就这样认输,那孙玉民迟早会被这个女人给霸占和抢走。自己虽然说是知识女性,是一个受gc党教育的新青年,但在这种别人都抢食到自己锅里的事情,换谁也会成一个泼妇。所以她那双漂亮的、水灵灵的、长睫毛的眼睛鼓的圆圆的,母鸡护食般地瞪着对面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陆曼本来没那么多心思,她挡在两人之间完全是害怕别人弄到孙玉民的伤口。可当她看见对面那个漂亮的女生那双怀着敌意的眼光时她就很生气。其实从他们刚进这个地下室时,看到那个女孩眼里的情感变化,她就明白了孙玉民和那个女孩同别人不一样,她们应该是一对。自己原本是对这个男人有一丝好奇,可还没有到达自己会因为他而和另一个女人针锋相对的地步。现在那个漂亮的女人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她岂能相让。于是她也瞪着她那双从小就引以为傲的、亮晶晶的、会说话的大眼睛瞪向了对面那个她也不知道名字的漂亮的女生。

地下室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冷冰冰的,气氛变得异样的安静,众士兵和女生怕两女之间爆发大规模冲突,而伤及到自己,纷纷往角落里或者各个小房间躲。

邓秀芬上厕所中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也听出来是孙玉民带着战场上退下来的人下到了地下室。她很高兴,这几天自己那个亲如姐妹的闺蜜担心的都茶饭不思了。现在好了,人回来了,皆大欢喜,自己再不用当听众,听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她从厕所出来时,两女已对峙几分钟。

一般的身高,一样玲珑有致的身材被得体的军装衬托的更加的诱人,一样的都有张漂亮迷人的面孔,还有一样毫不退让的性格。

两个天之骄女就这样对峙着。

邓秀芬可不像别人,她没有丝毫顾忌,发现了另一个女人对自己好姐妹的不友好,稍一询问事情的原委,便立刻冲了过去,伸手就推开了陆曼,口中骂道:“哪来的小*,跑姑奶奶这撒野。”

陆曼被这一推惊呆了,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欺负,委屈从内心底窜起,眼泪刷地冒出来,指着邓秀芬哭着说:“你们俩人欺负我,我找孙旅长去。”

陈芸没料到邓秀芬这个死丫头会动手推人家一把,她心里顿时内疚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位姑娘,真对……对不起。”

邓秀芬才不管她已经把人弄哭,笑嘻嘻地说:“去呀,去找你的孙旅长告状去呀。”突然一想不对,又问道:“谁是孙旅长?”

陆曼没有理他,四周张望寻找孙玉民。她刚刚只顾着和那个女孩对峙去了,没有注意到孙玉民什么时候不见了,此时才着急忙慌的寻找他的下落。

邓秀芬见对面的那女人没理自己,便缠着陈芸问道:“她说的那个孙旅长是谁?是不是你的那个丑八怪?”她自打认识孙玉民开始,当面都叫他孙长官,背地里都在叫丑八怪。

虎子带下来的一个战士偷偷地给陆曼指了一个方向,示意她将石墙推开。

邓秀芬看见了那个战士的动作,假装要过去教训他,吓得那个战士直接躲进了茅厕。

陆曼推开了石墙的门,见孙玉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本来一腔的委屈,立马全变成了担心。忙跑到了床边,伸手就往他额头上摸去,吓了一跳,赶紧又掀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解开了孙玉民的上衣,看到洁白的纱布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陆曼刚进来时,刘文智、李铁胆和张小虎石头四人正坐在地上听刘文智讲昨晚的经过,看着陆曼的惊咋声,几人都紧张的站起身来,围了过去。

陆曼对站在旁边正伸长脖子往孙玉民伤口上瞧的大块头李铁胆说道:“我的药箱呢?快拿过来。”

她的药箱一直背在李铁胆身上,虽然说不重,但他是个大男人,怎么忍让一个女孩背东西呢。

李铁胆赶紧把放在地上的药箱拿了过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陈芸是跟着那女孩进来的,她看到那女孩焦急的神情和态度,她心中泛起莫名的酸楚。但当她看到那女孩麻利地取药、掺药、消毒、打针时,陈芸心里又产生了莫名的愧疚感。特别是她看到那个女孩面颊上没时间擦去的泪痕和额头上微微冒出的细小的汗珠时,陈芸心里的负罪感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女孩做点什么,对这个女孩说点什么。

陆曼帮孙玉民打完针,把他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又用纱布包了起来。终于忙完了,孙旅长的伤口虽然是崩了一次,但还好没有感染。她轻舒了口气,刚抬起头直起身子,面前出现了一方手巾,一方浅蓝色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手巾。

陆曼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和她伸手递过来的手帕,她才记起刚刚受的委屈。她打开了她的手,也打下了陈芸手中的手帕。

陆曼以为那个女人会恼羞成怒,又要叫她的那个帮手一起来羞辱自己,正打算推醒自己唯一的靠山。没料到那女孩捡起了手帕,抖了抖,说道:“脏了,不能给你擦汗了。”接着又抿了下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刚才的事情是我和我朋友的不对,我在这向你道歉!”说完,她就弯腰鞠了个躬。

陆曼脸红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忙摇手说道:“没事,这事我也有错。”

陈芸又鞠了个躬,说道:“还要谢谢你救了他。”

陆曼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谁,有心想逗逗这个女孩,于是也鞠了个躬,笑嘻嘻地说道:“这个不用,救他是我心甘情愿的。否则谁能拦着我跟总队司令部一起撤退?”

女人生来就是忘性快!刚刚还被人家欺负的哭,转眼就又去逗别人。换做是李铁胆之类的五大三粗的男人,谁也没这大的闲心。

陈芸也是这种想法,她哪能料到对面的那个丫头会耍她,以为这小妮子是真的爱上了孙玉民,当下便立刻愁眉不展。

陆曼还没玩够,朝陈芸伸出手来,说道:“我叫陆曼。陆地的陆,曼陀罗的曼。有个很好记的方法:陆地上的曼陀罗花!”她见陈芸长的白白嫩嫩,挂着中尉军衔,感觉到这个女的一定是个上过学堂,见过世面的新女性,所以她故意用曼陀罗花来吓唬吓唬。

陈芸哪有这么多小心思,曼陀罗花在佛谛里的代表的意义她很清楚,可是她现在完全没往那边想。她所有的心思全在陆曼那句心甘情愿上,以至于人家想吓唬她的意思她完全没听出来。

陈芸表面上看起来很大度,也伸出手来和陆曼轻轻握了一下,说道:“陈芸,耳东陈,芸芸众生的芸。很高兴认识你,陆曼小姐。”

李铁胆他们本来就是看到这两个女人在外面相互瞪着眼,害怕自己遭受无辜之灾才躲到孙玉民休息的房间里来的。可在这里又看到二女握手言和,而且还有说有笑,都惊愕住了。在他们的眼中,在他们心中,永远不会明白女人是什么样的一个物种。

“小芸,你家孙长官升官好快啊!”邓秀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人也推开石门走了进来。刚刚他在外面死缠烂打的问一个叫董文彬的少尉军官,终于磨问出孙玉民是二团团长兼一旅的代旅长。她不知道旅长是多大的官,团长是多大的官,也不知道倒底是旅长大还是团长大,但是她想出了个办法。她问那个董文彬:“旅长能管多少人?团长能管多少人?”

董文华的回答让他吓了一跳,他说:“团长至少能管三千多四千人,而旅长能管两个团,大概七千人左右。”

她惊呆了,也无语了。她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丑八怪居然是那么多人的上司。作为一名地下党员,她更清楚有这样一层关系对她俩以后的工作有多大的利好。

当她一推开石门,看到了陈芸和陆曼两个人手拉手在那边说着什么时,她也感觉到了惊讶。但这还不是最让她惊讶的事情,当她瞧见躺在床上的孙玉民,以及孙玉民那张苍白的脸时,她才真正的被吓到了。

女人就是女人,她们在这地下室里,没有感受到战争的血雨腥风,也没有经历现今地面上南京城里的人们所受到的伤害。在陈芸和邓秀芬的世界里,战争就是小日本要霸占中国的土地,奴化中国的人民。这怎么可能,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历史和文化沉淀,岂能让倭寇欺凌和侮辱。这就是她们加入gc党的动力和信仰之一。

陆曼则不同,她自战争开始那天起,天天和鲜血、伤残、死亡打交道。

当她把从医院的所见所闻所做,用一个个小故事的形式,讲给围坐在她身边的,地下室的女孩们听。这些女孩们善良的和柔软的内心被打动了,不少人都留下了眼泪。

邓秀芬也不再敌视陆曼,反而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至少她没有因为自己的生路而扔下身负重伤的孙玉民,这一点足以让很多所谓的男子汗颜面扫地了。

“孙长官是怎么受的伤?”一个女学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送到医院来的时候,他肚子上还插着把日军大官的刀。大块头应该知道,是他和刘大哥送来的,他们应该知道。”陆曼回答。

“肚子上还插着刀?插着刀多疼呀,怎么不拔出来呀!”邓秀芬傻傻的问。

陆曼笑了笑说道:“如果拔出来再送到医院,那你们已经看不到孙旅长了,他早就流血流死了。”她没法同一帮没见过生死的女人们解释这些问题。

陈芸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围坐在陆曼身边听她讲故事,她呆在小房间里面,坐在孙玉民的床头,手抚摸在他的额头上。

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在做什么梦。

脸上一时露出婴儿般灿烂的笑容,一会又狰狞的像个屠夫。有时嘴里会发出爽朗的笑声,一下又会突然大叫:不要。

陈芸的左手紧紧的拽在他的手心,右手则用那块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块淡蓝色的手帕在帮他擦拭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陆曼说话的声音很大,她讲的那些小故事陈芸听得有些感动。当讲到孙玉民被日军指挥刀透体而过时,她的心也被震撼了。握着手帕的手在他左脸上的伤疤上抚摸过,自言自语地道:你倒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正文 等二十七章 再见!南京!

孙玉民在床上躺了很久才醒。

自从光华门阵地上负伤被铁胆送到医院,他其实没有好好休息过,而且还拖着病残的身体让日军吃了次大亏。

看着趴在床头的两个女生,他有点犯蒙。

全身骨头都因为长时间的躺卧导至酸痛不已,小腹上也时不时隐隐作痛和麻痒,干渴的嘴唇上已翻起皮来。

即使是这样,孙玉民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生怕吵醒了趴在床边的两个麻烦。昨日他算是见识过了,还好自己被刘文智偷偷地扶进了小房间,否则不知道自已会不会被这两尊大神玩死。

孙玉民忍得很难受,可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三人外,连只蚂蚁都没有。想到自己不知道还要忍受多久这种煎熬,他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陆曼是名护士长,她照顾过很多危重病人,也照顾过很多高级军官,职业的特性使她随时随地地保持着警惕性。

当孙玉民的一声轻叹才出口,她就张开了眼,开心地说道:“孙旅长,你醒了啊。”

孙玉民对面前这个女人抱有很大的敬意,于是对她笑了笑,说道:“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吧,三天两夜吧。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你足足睡了六十四小时零七分钟。”陆曼看着她手上的手表说道。

“哦……”孙玉民点了点头,又轻声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和她二个有没有事你难道看不出来?”陆曼嘻皮笑脸指着陈芸和自己。

或许是女人天性的敏感,本来熟睡的陈芸在陆曼一指她时就睁开了眼睛。她擦了擦睡梦中嘴角流出的口水,一脸无辜状,问道:“我怎么了?”

喝完了邓秀芬送来的稀粥,孙玉民才感觉到有了一丝力气,精神也稍稍好了起来。

两个女人的存在让气氛很尴尬,孙玉民非常的不适应。他让陈芸把刘文智他们几个叫了进来,然后对两个争先恐后频献热情的女人说道:“你们先出去会,我有事要问他们。”

待二个各自暗藏心事的女人出了房间后,孙玉民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刘文智是从西北军时期就跟随孙玉民的老部下了。他很清楚孙玉民的为人处事,也了解这个上司的性格和习惯。

他知道孙玉民把他们四个人叫进来的目的,于是先开口道:“你晕睡的这两天里,我和虎子俩出去溜达了几次。”

孙玉民心里明白,他嘴上说是溜达,其实是冒着很大危险。这个跟了自己八年的兄弟永远都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关心什么。

“从雨花台到紫金山一线的*正面防线已经被全线突破。”刘文智在继续说话。“我们二团的防线应该是最晚被攻破的。”

“哦?”孙玉民表示疑问。

“我们的阵地上现在还驻扎着日军部队,白天黑夜都戒备森严。据观察和打听,这两天不时有日军高官来祭奠战死的日军,和参观我们的阵地。我想应该是我们在光华门把他们打疼了。”

孙玉民躺在枕头上,似有所思,见刘文智停了下来,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在这片阵地上被鬼子全歼了三个团,但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你继续说。”

“我们去过营部驻地,没有发现司务长和那几个炊事员。当时你受伤了,我和铁胆急着把你送去医院,回来时阵地就破了,没人去通知司务长他们撤退。”刘文智担心他会生气,说这番话时慢吞吞的,完全没有刚刚那么快的语速。他看到孙玉民眼中已经要露出发火的苗头,又赶紧说道:“不过我们在驻地发现司务长他们似乎走得不是很匆忙,虽然说灶上还蒸有馒头和菜,但是剩下的粮食都让藏起来了。以前我和钱进关系不错,知道他藏东西的地方,这次专门和虎子去看了下,以为他们躲在那里,结果发现东西都还在,人却不在。”

“还有,司务长他们是在藏东西的地方换了衣服。我在那看到了七八套换下来的军装,军装上还有新的油渍。”张小虎补充道。

“还有吗?”孙玉民询问的眼神看向刘文智。

他想了一下,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孙玉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又问:“我们这儿有多少人?”

“十三个女学生。石头带着保护女学生的四名战士一共五个人,你我铁胆和陆医生四个人,周团副让虎子带下来的十四名二团火种和万参谋长托付的一名少尉电讯员一共十六人,全部加起来是十三名女学生和二十五名军人。”刘文智早就清点过人头,答的也飞快。

孙玉民把头转向张小虎,问道:“周团副怎么没有跟着你们一起撤退下来?”

张小虎一直害怕团座会问到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愿意再次回忆那个他永远都忘记不了的场景。或许在虎子的心中,这段记忆将成为他一生的痛。

孙玉民看见虎子在发抖,便问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虎子强压住内心的伤痛,把他如何奉周海南的命令带着十七八名战士从阵地上退下来,去总队战地医院找孙玉民,然后又半道回转到阵地上的那一幕幕都说了出来。当讲到周海南为了掩护自己和战士们而被鬼子兵们刺死,万参谋长举枪自戗时,虎子已经泣不成声。

孙玉民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周副团长座临死前还在高喊快走,战士们都看到他从鬼子身上抢下了手雷,最后的爆炸肯定让鬼子损失不少。”虎子说道。

孙玉民想象着周海南舍身赴义的场景,脑子里老刘头、周洪、周海南甚至是高大海的形象一个个如电影画面似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朦胧中老刘头端着一碗卧着俩荷包蛋的面条递到自己面前,他在说:“营座,看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是我亲手煮的,快趁热吃了吧!”

朦胧中听见周海南在对自己说:“营座,私卖军火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们万万不能做。”

朦胧中高团副那副贱贱的样子也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在说:“他俩最好去开家饭馆,老刘头掌勺,孙玉民掌柜。我和周营副就是天天光顾店里的食客。”

最后出现在孙玉民眼前的是两颗九二式步兵炮弹击中了周洪所在的临时阵地,那漫天飞扬的黄沙,和四处飘零的硝烟如浓雾般遮住了他的眼睛。

屋子里头说话,屋子外面听得很清楚。四个人的谈话把外面的那些战士和女学生们的眼泪都勾引出来了,整个地下室都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

孙玉民强忍住内心的伤痛,又问:“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刘文智和张小虎对望了一眼,都低下了头。

李铁胆半天没插上嘴,这会逮着机会了,他本来是盘坐在地上,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口里一直瞎咧咧:“昨天就问你们俩个怂货,一直都不肯说。我要自己出去看看,也让陆医生挡着我。”

孙玉民没听到这番话还好,一听到这个傻蛋说的这些混话,顿时被他给气到,眉头一皱,眼睛一瞪,指着墙角说:“那呆着去。”

李铁胆不知道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也不敢反抗,灰溜溜地走到了墙角,蹲在那里,还冲刘文智他们做鬼脸。

孙玉民看他那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心里有气,大声说道:“站起来。”

李铁胆乖乖的站了起来。

“转过去。”孙玉民又说道。

傻大个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转了过去。

待李铁胆照做以后,孙玉民对刘文智说道:“刚刚问你的话呢。”

刘文智清楚他的性格,知道瞒不过去。心一横说道:“鬼子在南京城内惨无人道的杀戮。下关码头没有来的及撤退的部队和老百姓被杀得尸体都堆成了小山,长江江面上全是人的尸体,血水把江水都染红了。”

“畜牲!”孙玉民有点激动,他口里骂道。

“这还只是下关,据我们的观察现在南京城所有的地方都在重演着同样的悲剧,老百姓太善良了,以为做个顺民,便能苟且偷生,没想到鬼子兵们都不是人。”刘文智咬牙切齿,他继续说道:“我和虎子亲眼看到两个鬼子兵们当着一家近十口人的面女干污一个年轻的孕妇,可那一家子四五个男人没一个敢冲上去保护她。我和虎子跑过去时,那女人已被鬼子兵杀死了,肚皮都给刺刀剖开,肚子里已成人型的婴儿让那两个日本兵拿出来挑在了刺刀上。这种惨状我和虎子都受不了,杀死了那两个鬼子兵以后,虎子把趴在那孕妇身上哭的男人狠狠地踹了几脚。”说的这里,刘文智顿了一下,又说道:“都怪我们去得太晚,要不然那个年轻孕妇不会死的这么惨。”他还在自责。

这几天晚上,刘文智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闪现着那孕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惊恐无助绝望的眼神。

“可是整个南京城发生了无数类似的事情,我和虎子怎么救得过来呢!当我们俩又杀死几个鬼子兵,救下了三名妇女时,终于给日军发现了我俩的行踪。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刘文智一直在诉说,那些惊险的事情,在他嘴里显得很平淡。但即使是那些女学生们,也能想象得到这其中的凶险。

孙玉民听完这些话,心中怒火中烧,狠狠地一拳砸在床上,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又皱起了眉头。

石头紧张的站起来就往外面跑,一推开石门,却发现门外围着一堆人,正在细听他们的说话。他要找的陆曼也在其中,小妮子脸上挂着两条泪痕,走进了石屋。她没有去看孙玉民的伤口,在刘文智的身前站定,带着哭腔问道:“那个年轻孕妇死的好惨,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去救她。”说完狠狠一脚踢在了刘文智的腿上。

刘文智也没有生她气,只是转过头,不去看陆曼那双已经哭的红肿的眼睛。其实他的眼中何尝不是盈满了泪水。

虎子让这个梨花带雨的女人检查下孙玉民的伤口,她理都没理,扔下一句话:“他没事,死不了。”就走出了石室。

孙玉民苦笑,心道:这个女人也不是个省心的角色。

几个人的眼光从陆曼那里又回到了孙玉民身上。他躺在床上半响没说话,李铁胆以为他要睡着了,时不时地扭头来看。

石头见他那副怂样,也没有打算笑话他,冲他招手,示意过来这边坐下。

李铁胆名叫铁胆,可在孙玉民面前胆子却小的要命,他摇头不肯过来,后来索性不再回头,脑袋顶在墙壁上,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他的呼噜声传了过来。

孙玉民想了很多,他记得石头跟他说过陈芸她们十三个女孩要去西北,但现在大家身陷南京,四面八方都是日军,怎么脱身都是个问题。

自己下面的这帮子弟兄又要怎么办?难道自己现在就把他们带上跟着陈芸她们一起去西北?不能这样,如果就这样去到那边,姑且不说会受到什么待遇,光自己的良心就会过意不去。二团全部和一团的一营,外加宪兵部队二个团,近万人所做的努力和牺牲就全都会被人从历史上抹去。

所以他在想办法,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在想怎么送那些女学生走吗?”这是刘文智的声音。“其实你不必伤脑筋,很多事自然就有它的解决办法。”

“你说怎么解决?”孙玉民问道。

“很简单,让她们自己决定。”

对呀,让她们自己决定自己的路。孙玉民心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决定别人的方向呢?他很感激这个跟了自己七年的伙伴,如果说有个人比孙玉民还了解孙玉民,那么那个人肯定是他刘文智。

和陈芸她们商议的结果是想办法去到上海英租界或者是去武汉找八路军办事处。

孙玉民和刘文智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把她们送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虽然说路途远了点,但是好处是他们也能往西南追寻大部队。

有了下一步的计划后,众人都开始准备起来。

孙玉民统计了手上二十五人所有的武器弹药:三挺捷克式外加十五个二十发的弹夹,手榴弹八十三枚,中正式步枪十八支,除去弹夹里的子弹外,还有7.92mm步枪弹不足八百发,驳壳枪七支,7.63mm手枪弹不足五百发。

军装是不能穿了,好在铁铺掌柜的在地下室准备了不少物资,衣服也不少。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十八日深夜,南京城破的第六天深夜。孙玉民带着这三十多号人走出了地道。

夜幕中的南京城死气沉沉的伫立在那片历经炮火无情摧毁的废墟上,犹如一只满身伤痕的母狮正卧在地上自顾自的舔舐着身上的伤口。

孙玉民走出了坟地的那片樟树林,望向长眠了近万名*战士的光华门方向,望向了惨遭屠戮的民国首都。万般情绪涌上了心头,孙玉民感慨不已。

他转过身来,走向了正在等着他的战士们。

迎着远方的黑暗,孙玉民的心中在呐喊:再见了我的兄弟们!再见了老刘头、周洪、高团副、谢团长!再见了我的搭档,周海南!再见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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