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章(1 / 1)

上品寒士 贼道三痴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少年气盛啊,陈操之微笑道:“王兄大字在上头,谁还敢在上面书写啊。”

王献之觉得陈操之此言不是很敬服,似谦虚实揶揄,便道:“写几字又无妨,陈兄何必太谦!”即命人取白马作坊特制的椽笔来。

陈操之看了一眼身边的陆葳蕤,陆葳蕤眼神清澈,唇边含笑,陈操之又看了一眼郗道茂,心想:“葳蕤在这里,我也不能过于退缩啊,王献之虽是书法天才,又是家学渊源,但我在书法的见识上比他广,颜柳欧赵、颠张醉素、还有功黄米蔡、瘦金六分,这些书法大家的法帖王献之是不曾梦见的,而王献之所精研过的汉隶、章草这几年我也临摹过”当即道:“我未习过大字,就随意写两行吧,有大号长锋紫毫束?”

王献之看了陈操之一眼,微微一笑,即命人取大号长锋紫毫笔来,又有一仆人取一大砚台磨墨,那砚台足有脸盆大,陈操之第一回让别人代他磨墨,他执着一尺长的紫毫笔虚空而书,对陆夫人张文纨道:“要在张姨面前献丑了。”

陈操之与张文纨同路进京,已经很是熟络,但陆葳蕤却是第一次听到陈操之称呼她继母张文纨为张姨,小小的吃了一惊,看继续张文纨脸色如常,这才放心,又暗暗欢喜。

张文纨含笑道:“我还没见过操之的左右手书法,今日开一下眼界。”

这时,忽听一人口宣佛号,说道:“陈檀越到来,老僧有失远迎。”又道:“两位陆府女善信请入佛堂小歇。”

陈操之转身看来,见一个身材高瘦、面相清癯、年约五十的僧人正含笑望着他,这僧人没有孤寒之相,眼神既温和又睿智,手里一柄犀柄尘尾,果然是披着袈裟的王弼。

“小子陈操之,拜见支公。”陈操之深深施礼。

陆夫人张文纨和陆葳蕤也分别向支公见礼,闲云野鹤一般的支道林虽僻居汤山,却也知陈操之与陆葳蕤之间的情事,见陈操之与陆氏母女结伴来东安寺,不禁莞尔微笑,他是出家人,自不存门第之见,乐见这段好姻缘。

支道林道:“为陈檀越引见一人,琅琊王逸少王檀越。”

陈操之已经看到立于支道林左首的这个纶巾黑襦、风致萧散的老士人,虽然年近六旬,但犹自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容貌与王献之有三分相似,身量高挑瘦削,宽袍缓带,有弱不胜衣之感。

陈操之长揖到地:“钱唐陈操之见过王右军前辈。”

身材纤瘦的王羲之微笑着打量陈操之,说道:“三年前老夫就从全常侍那里见过陈公子左右手收的停云诗,诗妙书亦妙,今日一见,发现人更妙。”

支道林笑道:“逸少兄,这痊陈檀越不仅儒玄通,更兼妙解佛理,老僧请他来是向他请教的。”

王羲之素知支道林不作客套语,支道林说请教那就是真的请教,不免暗暗吃惊,心想这个陈操之与献之同岁的吧,真有如此奇才?便招呼儿子王献之过来与陈操之相见,王献之道:“爹爹,我已与陈兄相见过了。”

这时,那磨墨的王氏仆人扬声道:“这位公子,墨已磨好,请书写吧。”

陈操之看了王献之一眼,王献之点头致意,说声:“请。”

陈操之对支道林、王羲之道:“子敬兄定要我出丑书壁,我只好班门弄斧了。请王右军前辈雅正。”

王羲之眉毛一挑,笑道:“甚好,正想看看陈公子三年来书法进境如何。”

陈操之略施一礼,提笔走到黄墙下,在王献之所书的“片片仙云”四字的右侧,先匀了匀气息,左手执笔,以欧阳询《张翰帖》式行书写下四行大字: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十六个字每字约有碗大,结构谨严,清峻峭拔。

只听冉盛惊诧地大叫:“小郎君怎么用右手写这种书体了!”

陈操之一贯是以右手写这种《张翰帖》式行书,左手写各种汉隶和钟繇、王谢诸体的。冉盛虽不通书法,但见也见得多了。今见陈操之突然换手,是以惊呼。

十九、禅宗二偈

陈操之本来习惯左手临摹汉隶及钟卫王谢诸体,右手书写《张翰思鲈帖》式行书,而今日突然换手,自然是有考虑的,他是第一次在墙壁上书写,这就是康有为所说榜书五难的第三难——“立身骤变”,难免不适和生疏,站立在墙壁上书写他熟悉的尸体,正所谓熟以杂生,极易笔力不逮、弄巧成拙,所以他干脆换手,以不甚熟悉的左手欧体行书来写这四句禅宗偈言,要生涩就生涩到底,写出来反而有奇倔老丽之姿。

当然,陈操之平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尝试过换手书写,不然的话是不会在这时候草率行事的,毕竟身后站着的乃是名垂千古的“二王”啊。

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都是当世一品书家,支道林也精于草隶,见一壁二十个大字,三人首先都是欣赏这种新奇的书体,支道林随即便被这四句妙含佛理的诗偈深深吸引。

这是北派禅宗创始人神秀禅师所作的偈言,神秀号称禅宗五祖弘忍座下五百弟子中悬解圆照第一,继承了弘忍以心为宗的传统,弘忍**后,神秀在江陵玉泉寺大开渐悟禅法,声名远播,年八十余入长安开道场,深受女皇武则天崇信,时人誉之为“两京法主,三帝门师”,四海僧俗闻风而至,影响极大,然而自慧能讲究顿悟的南派禅宗盛行之后,神秀的这四句偈言被认为落了下乘,未见本**,不能传五祖弘忍的衣钵,但陈操之以为渐悟的法门更易于大众,不经苦行,何来彻悟,所以他先写神秀之偈。

支道林正凝神悬想陈操之所书偈语的深意,就听围观人众发出小声惊叹:“换右手了!”抬眼看时,见陈操之改为右手执长锋紫毫笔,书风亦是一变,是王逸少那种委婉含蓄、遒美秀丽的《兰亭集序》体行楷,但细辩,却又有陆机《平复帖》的质朴老健和率意真趣,可谓博采陆、王之长,《兰亭集序》是行楷,平复帖是章草,能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书风融会贯通,陈操之是很下了一番苦功的。但让支道林震惊的不是陈操之的书法,而是陈操之右手写的的与先前那首诗偈似是而非的另一首诗偈: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对比这两首诗偈,讲究心如止水,即色游玄的支道林所受的震撼不啻于静夜惊雷,支道林长眉掀动,手里的尘尾不住颤抖,显示其内心剧烈的思索和动荡。

支道林精研老庄和佛典,善玄言辩难,喜与名士交往,但近年来专务佛典,谢绝各类雅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