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禽左右一看,见路边有两个农妇提各提一篮鸡子待卖,这时都踮着足尖翘首以待,便笑道:“即有撒花送香囊的,那少不了也有送鸡子的。”低声吩咐了身边的家僮几句。
那陆氏家僮躬身领命,挤到那两个农妇身边道:“这两篮鸡子我全买下了。”
这两个农妇是妯娌俩,闻言大喜,正愁提着太沉,挤不过去看陈操之,赶紧道:“可知好哩,既是一下子全买下,那就便宜一些,这两篮鸡子一共一百六十三枚,一文钱三枚。”
陆氏家僮眼看陈操之的马车渐行渐远,急道:“两篮鸡子我给你们一贯钱,喏,这是钱——”
两个农妇接过钱,面面相觑,又惊又喜,却听这个豪爽的好心人接着说道:“等下那马车过来,你们两个把鸡子丢到他车上就行了。”
“啊!”两个农妇愕然。
边上有个老妇人听到了,这老妇人久闻陈操之事母纯孝,现在望见陈操之,生得俊美,瞧着欢喜,听到有人要朝陈操之丢鸡子,顿时恼了,麻利地抓起一枚鸡子丢过来,“吧嗒”一声正中这陆氏家僮的脑门,顿时蛋清,蛋黄流了一脸,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两个鸡子飞来,却是那两个农妇丢的,吓得这家僮转身就逃,回到陆禽身边抹着脸上的粘稠的蛋清哭丧着脸道:“六郎君——”
陈操之自然不会知道这事,一路平平安安来到大司徒府,脚下已经是厚厚一层花叶和香囊。
会稽王司马昱入台城太极殿见过皇帝司马丕之后回司徒府,一路上愀然不乐,皇帝只爱长生法、辟谷、服丹药、不理朝政,目下燕主慕容暐励精图治、秦王苻坚用王猛为辅国将军,都是日见强盛,而谢万、范汪屡次北伐失败,淮北已经基本放弃,晋祚堪忧啊!
这时,司马昱看到了万人争看陈操之的盛况,不禁捻须呵呵而笑,积忧都似乎一扫而空,过来与陈操之相见,请陈操之、顾恺之一行俱入司徒府赴宴。
陈操之暗暗打量这个当今皇帝的叔祖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昱字道万,已过不惑之年,疏眉朗目,清信服岐雅,容止风仪甚佳,当年郭璞见到尚是幼童的司马昱就曾评价道:“兴晋祚者,必此人也。”司马昱为人清虚寡欲,尤善玄言,举心端详,器服简素,为时人所崇敬,而陈操之当然要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他知道司马昱就是后来的简文帝,《世说新语》里有很多关于简文帝的逸闻趣事,其中一则让陈操之记忆很深,司马昱早年领秘书监,为抚军将军时,其坐床蒙尘不肯使人清扫,说老鼠爬过爪印很好看。
司马昱也含笑打量陈操之,这个三年前他就想召见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一派成熟男子风范,俊美且有风仪,举止从容不迫,单看容貌实不负江左卫玠之名,至于才学如何,稍后便知。
大司徒府午宴,却是很朴素,菜肴清淡,司马昱亲自作陪,别无陪客,颇见冷清,与言的司徒府尘尾挥风,高朋满座的盛况悬殊很大。
午餐后,司马昱邀陈操之,顾恺之等人到他的茶室坐谈,司马昱的茶室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墙里墙外栽种着小琴丝竹,这种竹子颜色淡红,日光映照风致颇美,广堂方室,司马昱据胡床而坐,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尘尾,命持者烹茶,说道:“子重远来辛苦,不知何时可应十八州大中正的考核?”
陈操之躬身道:“操之随时候命。”
司马昱点点头,说道:“十八州大中正目下在京中尚有八位,此次考评就不必那么郑重了,到时本王邀请这八州大中正,经及京中玄谈名流齐聚司徒府,操之试为辨析老庄之学即可,过过这得等本月十六日之后,因为十六日是小女道福于归之期,考评就定于十八日午后吧。”
陈操之不知司马昱嫁女之事,忙道:“恭喜会稽王,操之要讨一杯喜酒喝。手打首发)
这时,王府右常侍来报,临贺县公桓济已进城,司马昱便请典书丞郝吉陪陈操之,他与王府长史去迎接桓济。
陈操之问典书丞郝吉:“郝丞,这桓济可是恒大司马的公子?”
郝吉点头道:“是也,恒县公是恒大司马次子,与会稽王长女新安郡公主去年定新,新迎之期就是本月十六日,今日是十二日,恒县公便赶到了。”
陈操之对陈尚道:“三兄,我们得赶紧备一份礼物送来。”
又坐了一会,陈操之等人便告辞,司徒府忙于新安郡公主出嫁之事,他们便不打扰了,请郝丞代为致意会稽王,还有九卷《明圣湖论玄》、《论语新解》、《老子新义》、《音韵论》一并转呈会稽王。
典书丞郝吉送陈操之等人出雅言茶室,刚走到那片绯红的小琴丝竹边,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江左卫玠陈操之可在此间,我要看他——”
这女子的声音脆、语调快,好比快刀切萝卜一般爽利。
七十一、犹胜沈园
雅言茶室的院门朝西,申时初刻的阳光迎面照射,陈操之微微眯起眼睛,只见当门立着一个高髻峨峨,大袖翩翩的贵族女郎,戴金雀钗,悬翠琅玕,襦裙是精美的双鹤菱纹锦,斜阳从她身后映照过来,给这个贵族女郎镶了一道朦胧多边,发髻也与金雀钗一般成了淡金色,阳光微眩,陈操之一时瞧不清这贵族女郎的眉目,只觉得她肤色极佳,宛若美玉精瓷。
“参见新安郡公主殿下。”
司徒府属官典书丞郝吉躬身作揖,眼睛朝左右一看,提醒陈操之竺人莫要失礼,陈操之,顾恺之,陈尚、刘尚值一齐施礼道:“拜见郡公主殿下。”
几个侍婢这时才匆匆赶到,气喘吁吁地叫着:“郡主殿下——郡主殿下——”想必是新安郡主急着来看江左卫玠陈操之,来得匆忙,侍婢们一时没跟上。
眼前四个年轻男子都是陌生面孔,新安郡主的眼睛却一下子就盯在了陈操之脸上,百朝阳光的陈操之更显风采照人,这样的美男子真是生平仅见,新安郡主展颜笑道:“你就是人称卫玠复生的钱唐陈操之,嗯,真的很美,请问贵庚?”
这个对陈操之来说大名鼎鼎的新安郡主一见面就问他贵庚,陈操之不免头皮微微发麻,但郡主发问,不能不答,略一躬身道:“回郡主殿下,在下虚度十九岁。”
“哦,我也十九岁,你几月生的?”新安郡主应了一声又问。
“呃——在下冬用出生。”
“我是菊月。”
陈尚,刘尚值虽然觉得这新安郡主与陈操之的问答有些可笑,但慑于皇家威严,并不敢露出一丝笑意,顾恺之却已经是满脸通红,想笑又怕失礼,可实在是忍不住,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