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1)

上品寒士 贼道三痴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阳光耀眼,小婵眯起眼睛盯着头戴细纱小冠、身穿葛布大袖衫的陈操之,陈操之步态从容,毫无气喘的样子,脸色不再象以前那样白里透着青,而是淡淡的红,身形秀拔,气质温雅,眼神变化尤其大,难以形容,总之很迷人。

“操之小郎君,来,到车里来,和我们一起乘车。”小婵唤道。

陈操之道:“坐得下吗,小婵姐姐?我走累了就坐来福的车。”

润儿“格格”直笑:“丑叔也叫小婵姐姐,真好玩!”

小婵皱了皱鼻子道:“你丑叔象你这么大就是我带着他玩的,怎么不叫我姐姐?——快上来,坐得下的,润儿多小的一个人。”一面命佃客停车。

陈操之便上车挨着小婵坐下,小婵抱着润儿,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陈操之,不言亦不动,过了一会忽然大笑起来,指着陈操之道:“哈哈哈,小郎君脸红了,操之小郎君竟然知道脸红了,哈哈哈。”笑着笑着,还伸手过来拧陈操之的脸颊,这是她以前习惯的动作,小时候的陈操之粉嫩粉嫩的,她最爱拧陈操之的小脸,虽被丁幼微责怪也屡教不改。

车厢里狭窄,陈操之没躲开,就被拧了,好生惭愧,又觉得很亲切,嫂子丁幼微的四个侍婢当中,小婵姐姐对他最好,不过按他前世的年龄,他是二十七岁,二十一岁的小婵只是个小妹妹啊,被她拧脸调戏,实在可笑。

润儿这小机灵起哄道:“丑叔也常扭润儿脸,小婵姐姐帮润儿拧回来。”

小婵只拧了一下就没再拧,因为陈操之那幽邃的眼神让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不再是小孩子了,已经有成年男子的韵味,她的言行得注意点。

小婵身子娇小,圆圆的脸蛋,眼睛很灵活,虽然不再拧陈操之脸颊,眼睛却不放过陈操之,贴得很近地上下打量,点头道:“操之小郎君真的长大了好多,等下我家娘子看到一定很惊奇,已经两年没见了。”

陈操之便问:“小婵姐姐,嫂子她还好吗?”

小婵脸上的笑意迅即退去,看了润儿一眼,摇头道:“不算太好,娘子她非常思念宗之和润儿,清晨醒来,枕巾都是湿一大块,做梦都在流眼泪。”

这一句话就把润儿惹哭了,小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口里叫着:“娘亲——”

小婵赶紧抱着哄她:“润儿别哭,娘子若是知道小婵把润儿惹哭了,会责罚小婵的,润儿不想小婵姐姐受责罚,对吧?别哭了。”

润儿努力止住哭声,小泪珠却止不住,那抽抽噎噎的样子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要心酸。

陈操之拉着润儿的小手道:“润儿,娘亲可不喜欢润儿哭哭啼啼哦,娘亲喜欢乖乖的润儿,会背诵《论语》的润儿,会写《宣示表》的润儿——对了,去年润儿去见娘亲,会不会背诵《论语》?”

润儿被转移了注意力,终于止住了悲声,说道:“去年润儿才五岁啊,一句《论语》都不会背——”

陈操之道:“那等下润儿见到娘亲,背诵《论语》给娘亲听,娘亲会不会非常惊奇,非常快活?”

润儿眼睛笑眯起来,脆声道:“一定会!”

陈操之和润儿说话时,小婵背靠车壁静静地看着陈操之,觉得这少年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以前有点讨人喜欢的呆气,现在呢,依然讨人喜欢,可是呆气没有了,有一种小婵说不上来的俊秀飘逸之气。

小婵不禁想:“单论言表风度,当年他兄长陈庆之也似乎不如他吧。”

九、蔡邕笛

牛车不停地向北行驶,把偌大的西湖抛在了身后,大约下午四点钟左右,也就是正申时,三辆牛车和步行的来德一起来到了钱唐江南岸的枫林渡口,钱唐县在江之北岸,陈操之一行要渡江。

这渡口有两条渡船,一大一小,大船长约六丈,可渡车马,小船不过三丈,一次能渡十来个人。

现在,这两条船都在北岸,两岸相隔三、四里,船要过来还要等好一会。

牛车上的人都下来歇息,宗之和润儿刚才都在车上小睡了一会,这时揉着眼睛问:“到了吗,丑叔?”

陈操之笑道:“还早呢,还要坐船。”

宗之和润儿都爱坐船,一年也就这一回,闻言精神大振,一起学着丁府两个佃客那样朝对岸招手:“船来——船来——”

这地方既然叫做枫林渡口,自然是因为枫树很多的缘故,不但枫树多,而且都是根深叶茂的大枫树,高达数丈,三尖两刃刀一般的细柄叶子很容易翻动,一点点微风就摇曳不定,发出“沙沙”的声响,枫树,风树也。

此时初夏,枫叶未红,只有细碎的小花星星点点的红。

岸边还有一株曲柳,树干扭曲成奇怪的“之”字形,横欹的那截树干表皮光滑,想必是经常有等待渡江的人在此倚靠眺望。

眼看渡船一时过不来,陈操之便去来福的牛车里取出那支紫竹箫,背倚曲柳,面朝大江,呜呜吹奏起来。

小婵和青枝都睁大眼睛道:“操之小郎君何时会吹竖笛了?竟还吹得这么好!”

这一段江面水流平缓,因此渡口选在这里,下游不远处临近南岸还有一个小洲,洲上又有池,池中遍生乌菱,深绿色的叶片映着斜阳,竟是一片鲜艳的紫,当地人就称之为紫菱洲。

陈操之想起电视剧《红楼梦》里面有支曲子叫《紫菱洲歌》,王立平作曲的,富有古典韵味,没有特别的高低音,适合洞箫吹奏,他前世旅途中经常吹这支曲子,当下手指伸缩按捺,吹奏起惆怅感伤的《紫菱洲歌》——

江水汩汩奔流,斜阳铺水,金蛇狂舞,一条华丽的乌篷船顺流而下,却在江心横过船头,朝这边渡口划来,离岸五丈用长篙泊住,就停在那里,船头伫立着两个人,一人头戴缣巾,身穿白绢单襦,年约三十左右,眉清目细,风神俊朗,身左一人五十来岁,个子略矮,梳角髻,颊边肉圆,凤目斜挑,大袖飘飘,也是极具风度,二人都在默默看着江岸那斜倚曲柳的美少年,侧耳倾听少年吹奏出的竖笛声,沉浸其中。

这时,陈操之一曲已终,正要将箫收入布囊,却听船上那个年约三十的士人扬声道:“且稍待,我有一支柯亭笛相赠。”

乌篷船停靠到渡口,那士人也不下船,就在船头递下一个细长青布囊,问:“曲子何名?”

若按当时礼仪,这士人是有些突兀无礼的,但他的言谈风度却丝毫不让人感到唐突,只觉其毫不做作,洒脱自然,这就是魏晋风度吗?

陈操之接过布囊,也不道谢,答道:“曲名《忆故人》。”然后缓缓抽出囊中长箫,入手沉甸甸,比一般竹箫重,箫身呈青绿色,纹理细密顺直,似乎是刚斫下的竹子制成的,尚有绿竹清气,曲指在箫身一叩,音色硿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