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女孩子看起来有些怯怯的, 面对余静好的打量, 自己倒先有些不自在了。
交缠在小腹处的双手不停的搅动着, 看起来瘦弱无骨的手指都开始泛起惨白来。
有那么一瞬间,余静好总有种自己是逼迫良民的的残暴土匪的错觉。
她弯了弯嘴角, 哪怕心里有个声音,在一遍又一遍的叫嚣着“赶紧答应这小姑娘换床铺的提议”“不答应你就是个大傻子,还是脑子里混着浆糊的大傻子”。
可纵然心里想法万千,对于这女生的上铺万般渴求,但心里到底还是住了个知道廉耻心的小天使, 狠狠按住不断咆哮的小恶魔, “还是算了吧,你那位置多好啊, 我这个不仅靠门边, 还是下铺呐。”
女生大概是没想到这人会拒绝,露出一刹那的惊愕, 转瞬, 笑了笑, 虽然那笑容仍然带着丝丝的怯意, 可在余静好眼里,这笑意,却是这世间少有的宽广,“没关系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有些恐高的, ”说着,她看了自己旁边的上铺,有些无奈,“是不是很难以置信?就这么点高度,我竟然好恐怖,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所以,我和你换床铺,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余静好最先想到的是,真看不出来,这人看起来怯怯的,可这说起话来,却是没有半分的怯,虽说声音不算明朗大气,可吐字清晰,该说的话条理清晰半分不凌乱,这让余静好对这人越发的印象好了几分。
看穿着,就能看出这人的家境不大好,虽说已经九月了,可Z市还是热的不行,这人身上穿的白色浅碎花的衬衣,明显的已经洗的泛白了,连衣服上的印花颜色都浅到让人可以忽略不计了,可这人说话时,却能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躲不闪,说话声音哪怕不是很明亮,但也是能让人听的清晰,不会因为自己的家境而露出窘迫的状态来。
是的,有些东西固然是金钱能够带来的,可有些东西,却是只有自己才能够充实。
比如,一个人的学识。哪怕穷到吃饱饭,穿不暖衣,可面对被人时,依然能不卑不亢,这就是知识所带来的的底气。
任何时候,当你满腹经纶,哪怕你衣衫普通,可依然能获得旁人的尊重。
余静好对她的好印象,就来自于这人的不卑不亢,她身上的怯意,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你都这么说了,我若是还不同意,岂不是有点为人不厚道了?”说完,余静好对着女生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像极了做了恶作剧的小孩子。
女生抿着唇,盈盈笑意浅浅泄出,让余静好都觉得晃花了眼睛。
“你真好看。”余静好下意识的说。
女生楞了一瞬,随即,脸颊浅浅泛红,大抵是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如此直白的夸过她吧,让她极其的不好意思。可面对眼前女孩灼灼的目光,她只觉得脸上的温度好像还在不断的上升,无奈,开口道:“我叫杨媛,是平桥大队上来读书的,你呢?”
“啊?我叫余静好。”余静好回道,“你是平桥大队的呀,那离我家不远哎,我家就在你们隔壁大队,双桥大队的沈家村。”
杨媛想了想,“你们沈家村一过就是我们平桥大队了,不过,我家在平桥大队另一边,要去你们沈家村,走路都得小一个小时呐。”
杨媛一边说着,一边踮脚,把自己的行李从上铺往下拿,余静好忙上前帮忙。
余静好转头看了看,从平桥大队坐车过来,算着时间,杨媛大概也是刚到没一会儿,她和沈清颜刚来的时候,这宿舍里就很安静,虽说她没注意到这个杨媛,却也知道这宿舍里是没别人的,估计,这姑娘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只这么一想,又有些明白。
时间进入八月底,双桥大队和平桥大队都属于水稻农场,这时段,几乎都开始进入秋收了,家里田地多的,都要和别人家换工来收割,请人的话,一天一个人就得十块钱,一般二十来亩地,都得请十来个人,一天就是一百块钱的人工,还有中午和晚上两顿饭,这都是不小的支出。所以,一般大家都选择换工,除了要包一天的饭,倒是不用出钱了,省了很大一笔开支。
再加上,从平桥大队坐车来城里,一个成年人的车费是一块五,一个人来回就是三块钱,进了城,还要吃饭买东西之类的开销,更要放下家里的农活,作为农村人来说,这几天真的是一天都不能停的忙活儿,一旦下起雨来,那可就麻烦了。
估计,杨媛就是一个人来学校报道的吧。
“我有个亲戚就嫁到你们平桥大队了,不过,她嫁的那户人家就住在路口的大路边上,出门进城什么的倒是挺方便的。不过,他们家没田,只有后院种了些菜,大米啊菜油什么的,都只能找村里的人买了。”
余静好奶奶家那边有个表姑就是嫁到平桥大队去了,还是结婚那会儿,余老太太想着男方那边的红包钱,赶着余静好去送过嫁,没让余爱国去,说是余爱国到底是哥哥,有些红包不好要,让她代替她爸去,这样,那边的人见她年纪小,就不好意思不给红包了。
这事儿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余老太太那会儿一边在家吐槽这姑姑一家子眼神都不好,竟然把女儿嫁到个没有田的人家去,这家里的大米啊菜油啊全得买,脑子不好。一边又羡慕这姑姑嫁的好,那表姑父的家就在路边上,刚好靠近进城的车站,他们把一楼建成了个通房,开了个副食店。
说是副食店,倒是有些像后世的简易版的小超市,基本上,那店里油盐酱醋茶,走亲戚的糖果点心什么的,一点不少。而且,那表姑年轻时候在城里学过美容美发,表姑父就把副食店旁边一个小房间,原先是用来守店睡觉的,给改成了理发店,表姑也算是有自己的收入。
人一家子就靠一个副食店和理发店,收入也不少了,比种田辛苦一年的收入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表姑父的爸爸妈妈年纪还轻,听说还在城里找事儿做呐。
如今想来,余老太太大抵是羡慕嫉妒更多了,所以,才会把眼光瞄准王胖子吧,眼看着她年纪到了十六,就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嫁出去,好换钱回来了。
这么想着,一下子就远了。
“你说的是苏家小店吧。”杨媛问。
余静好正准备点头,已经洗干净抹布端着盆干净水的沈清颜进来了,刚好听见杨媛的话,“苏家小店?好好,你不是有个表姑家里开的店就是这个名儿吗?好像就在平桥大队。”
余静好点点头,“嗯啊,这是杨媛,她家就是平桥大队的。”
“可真是巧了,我们家是双桥大队的,就是你们隔壁大队。”沈清颜说。
杨媛笑着点点头。
沈清颜拧干抹布,正准备擦床,才发现不对劲,“咦?好好,你的东西呐?”
余静好一拍脑门,“姐,杨媛跟我换床铺了,我睡旁边这个床的上铺。”
沈清颜看一眼余静好指的床铺,又看一眼门后的下铺,才回头看向杨媛,只觉得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虽然自己的妹妹平日里性格也很好,没什么脾气,可刚刚一进来看到分到的床铺的那一瞬间的生无可恋,她可是记忆犹新的,“好好,你是不是强迫你同学了?”
“姐,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吗?”余静好大呼冤枉。
杨媛忙说:“不是不是,是我主动和她换的。”
“是吗?”沈清颜还是有些不信。
虽说卫生间确实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可这大夏天的,你要说一点儿味儿没有,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个下铺又正好在门后面,只要门一开,这个床就给挡了一半,不论是光线,还是舒适度来说,虽说同一个位置,这个下铺还真不如上铺好,更别说是旁边的上铺了。
所以,如果余静好真的什么都没做的话,人小姑娘怎么会好好的就主动把自己的好位置换给别人?
当然,沈清颜这个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如果不是有一些特别的原因存在,没谁会真的那么无私奉献,把自己的好位置就那么随便让出来,更别说是换一个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好的位置吧。
“是我恐高,睡不来上铺。刚好,余静好不愿意睡下铺,我俩就换了,各得其所呀!”杨慧忙解释道。
沈清颜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又看了眼余静好,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她看一眼杨慧身旁也没什么大人,索性直接帮她擦干净了床铺,又帮着一起把床铺好,虽然杨慧一直说着不用帮忙的,沈清颜说话倒是直接:“虽说这换床铺是你情我愿的,可说到底还是你吃亏了,再说了,你就一个人,又要擦床又要铺床的,肯定忙不过来,就当我给你搭把手了。”
沈清颜这话倒是说的让人没办法拒绝,杨慧一个人确实有些搞不定。她妈妈担心她在学校冻着,特意给带了一床厚一点的被子,如果在家里,她一个人装被子也不是装不了的,只是这上下铺的,只要抬头一个不注意,头就会被狠狠撞一下,疼的不行,可如果一直弯着腰,床铺这么窄,她着实没办法把被子完全铺展开。
帮着杨媛铺好床,才又和余静好一起擦上铺,铺床。
沈清颜在上铺,余静好在下面递东西。
本来余静好说可以自己来的,可因着余家的那些糟心事,又和沈慧两人进城,得多辛苦才能有今天呀!她总好像舍不得余静好辛苦一丝一毫似的,但凡是她可以帮忙做的,她总想着多做一些,这样余静好就可以轻松一些。
好像这样一来,多少能弥补一些余家那些人带给她的伤害似的。
等他们忙完,宿舍其他的人也差不多来齐了。
大部分都是家长送着来的,基本上,大家一看见隔壁的卫生间,都不由的抱怨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家长还说着,要去找班主任换宿舍。
余静好心想,赶紧去赶紧去吧,你们在前面呐喊,我在旁边摇旗,争取大家一起换个更好的宿舍。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期待来。
沈清颜洗完手进来,就看见余静好一脸星星眼的看着那几个正絮絮叨叨抱怨宿舍条件不好的家长,她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拍了余静好的脑袋一下,“行了,别看了,都中午了,去吃饭。”
说着,又看向杨媛,“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就在食堂。”
市一高偏郊区,再往前走,就是农村了,所以这附近除了几个买日用品的小店,吃饭的小店还真没有。不过,市一高这一点倒是人性,除了公休日,像这种开学日,大批学生返校的日子,食堂都会开火,所以,一点不用担心没有饭吃。
杨媛想了想,打算拒绝。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余静好给打断了,“刚好,咱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会儿一起去教室,一路上还有个伴儿呢。”说着,不知想到什么,继续道:“现在不是还没分座位吗?咱俩一起去教室,正好坐一起,运气好,指不定未来三年咱俩就是同桌了,多好啊!”
这么一说,杨媛有些心动了。
今天,她其实不是第一个来宿舍的。她来的时候,宿舍里另一个同学的父母正在帮忙铺床,见她一进来,瞬间脸就耷拉了几分,说话带上了几分阴气,“不是我说你,咱们住家里多好,每天早上不重样的早饭,中午晚上回来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吃,想吃什么家里给做什么,衣服也有人洗。你长这么大,可还没做过这些家务活儿呐。”
说着,不是杨媛敏感,她真的感觉到同学的妈妈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你瞧瞧你们这宿舍,位置不好就不说了,可如果这宿舍的人不好,你这未来三年怎么办?再说了,那些乡下来的,万一碰上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丢了是小事,要是背着你用你的东西还不告诉你,你说,膈不膈应?”
杨媛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进城,被人这么一说,站在床铺旁边,多少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充血。
虽说,她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可“乡下人”三个字到底还是戳痛了自己。
出身从来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而她也从来不因为自己是“乡下人”而感到羞耻,可被人如此说“乡下人”,到底还是难为情,心底还有着隐隐的愤怒,她想要反驳,想要辩解,可一抬头,就对上对方鄙夷的目光,到底没有开口。
原本主动跟余静好说换床铺时,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的,还好,换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偏见。
这会儿,沈清颜和余静好的主动邀约,彻底将她心底第一次隐隐的生出的自卑给打压的彻底,至此,杨媛的后半生,不论是最困窘的时候,还是风光无限的时候,她的背脊,始终都是挺拔的,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她都能昂起脖子,从不曾放下过她心底的自尊。
到食堂的时候,沈清泉和陈逸洲两人占着一张桌子,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盘菜,见到来人,两人丝毫没有对杨媛的出现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沈清泉一贯对人温和,露出些许笑容来,“你是好好的同学吧?我是好好的哥哥沈清泉,高三的。以后你们不仅是同学,还住一个宿舍,我妹妹这是头回住校,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帮着照顾一下。”
“没有没有。”杨媛忙挥手,面对长的好看的男孩子,多少会有些腼腆,“我也是头回住校,到时候不定是谁照顾谁呐。再说了,我们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余静好撇了撇嘴,在沈清颜耳边轻声嘟囔,“听听我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说完,还不满的瞪了一眼沈清泉,转头对杨媛甜甜一笑。
杨媛本来就觉得余静好长的好看,只是这会儿她的脸正好对着阳光,在灿烂的光芒下,她咧着嘴,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杏仁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被太阳晒的,透着浅浅的粉色,看上去,像是透明似的。突然想到在宿舍时,余静好说自己长的好看,她心想,这人大概是甚少照镜子吧,竟然会说自己长的好看。
“杨媛,你可别听我哥的,其实我这人挺厉害的,啥都会干。”
沈清泉“噗嗤”一下,捂住嘴笑起来。
沈清泉倒是笑的不明显,可眼底隐隐的笑意清晰明了,里面还包含着浓浓的宠溺。
另一边,始终不曾说话的男生,这会儿目光也紧紧的落在余静好的身上。
这人穿的白色短袖,裤子倒是学校统一发的校服,肥大的深蓝色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看起来像是运动鞋一样的鞋子,杨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样子,她想,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只是,这人和陈逸洲是什么关系?
除了沈清泉自我介绍过,这人从始至终没开过口。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人的目光似乎都在余静好的身上。神色幽深,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看不分明,面色清冷,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接近。
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儿。她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弟弟妹妹照顾,为了能够获得读书的机会,从小便懂得察言观色,更明白多看少说的道理,这会儿,纵然心底再多疑问,在彼此都还不熟悉的时候,随意开口询问了。
杨媛跟着一笑,“我也觉得其实你啥都会,刚刚在宿舍铺床的时候,你装被子不就挺利索的嘛,比我强。”
余静好挑挑眉,看向沈清泉,一脸得意。
“可不是嘛,刚刚我在上铺铺床,好好在下面递东西可利索了。”沈清颜跟着打趣。
“姐......”余静好不满。
沈清泉见好便收,“行了,就是跟你开开玩笑嘛,你这么能干,在咱家谁不知道啊?赶紧吃饭吧。”
说着,让她们坐下。
一直沉默的好像不存在的陈逸洲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这会儿几人刚坐下,沈清泉正奇怪这人巴巴的跟着过来,怎么人都来了,这人却走了?
随即,就见陈逸洲一手端着一盘菜,一手端着一碗,还夹着一双筷子过来。
菜放在桌子正中,饭直接放在了杨媛的桌上。
从始至终,他都没开口,放好东西,他倒是坐在了沈清泉给他留的位置,端起饭正准备吃。
就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不明所以。
“看我就能饱?”说这话时,他是看着沈清泉的。
沈清泉翻了个白眼,“呵......我倒是担心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哦,那你还看?”陈逸洲神情淡定,“果然啊,男人都是口不对心的。”
“呵......”沈清泉冷笑一声,“你果然说出了男人的本质。”
这话一出,陈逸洲夹菜的动作一顿,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眼神下意识的瞟向余静好。
结果,对面的三个女生这会儿正说话说的热闹呐。
沈清颜在给余静好和杨媛普及市一高的食堂,那些菜既好吃还便宜,还有什么菜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好。
比如Z市特有的油膜,只有每周四的早晨才有,并且还要很早来才行,稍晚一点就卖完了。
比如省会W市的豆皮也是很少做,只有每周五的早晨才有。
......
杨媛和余静好两人听的频频点头,就差拿个小本子记下了。
余静好想着,知道了那天的早饭好吃,等那天的时候就可以早起来食堂抢早饭了。
杨媛是想着,得好好记着那些菜便宜一些,如果还少的话,那也少不得得早点出门了。
虽说心思不相同,但多少有些异曲同工之处了。
至于陈逸洲此时正在纠结的某些小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他悻悻的收回筷子,继续吃起饭来。
开学后,便是军训。
Z市是个小县城,不像大城市里的军训搞的盛大。
他们学校请的就是驻Z市的武装部武警过来做的军训。就在市一高的操场上训练,一个礼拜,然后做一个军训汇演,整个军训就结束了。
前世,余静好没有上过高中,更没上过大学,没有经历过军训。只是在微博上,每到开学季的时候,看过各大高校的军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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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些名校,每年的军校总是各大亮点,只是,关于训练的内容,辛苦程度倒是没什么介绍。说的更多的不是“某高校惊现最美素颜女神”“最帅教官”,好似除了这些,也没别的了。
这几日,Z市的天气反常的热,温度比暑假的时候还高了几度,哪怕穿着最轻薄的夏装,一天训练下来,衣服也是干了湿,湿了干,反反复复。
尤其是女孩子的头发,有那些爱美的,第一天时竟然披散着头发就来了。
余静好此时想来,才明白当时教官看她们的眼神。大概就是:今天你们披着头发有多开心,下午的时候,你们就有多扎心了吧。
果不其然,吃完中饭,下午再来的时候,所有长头发的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能绑着丸子头的就绝没有绑马尾的。至于披着头发?
呵呵......不存在的。
太阳公公都这么渴望亲近她们的肌肤了,她们怎么能拒绝呢?
一个星期的训练结束,说实话,余静好觉得还好。跟在家里做农活儿相比,军训这几天都算得上轻松了。
她跟杨媛聊的时候,杨媛也有同感。
这会儿已经吃过晚饭了,大家都在操场上随意的坐着,昨天晚上是检查内务,学习怎么叠豆腐块。
余静好偷懒,教官去宿舍教的时候,非得让教官用她的被子做示范。
结果,教官前脚把她的被子叠好,后脚,在教官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一把抱过被子,把被子稳稳的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这一举动,让一宿舍的人都目瞪口呆,最后,还是教官最先反应过来,“你这想法挺好的。”
顿时,宿舍里剩下的几个人,无不捶胸顿足,都觉得余静好这人忒坏了点。
可这人家想到了,自己没想到,也着实怪不到人家身上呀?只能在心里小小的谴责一下。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是大多数人,自然也有小部分人心里仍旧不满。
“教官,我觉得这样不好。”
余静好看过去,是住在宿舍最里面上铺的女生,叫赵妍,这姑娘是这年头少见的,独生女,瞧着家里条件应该挺不错的,看人都是用下巴的。她时长为这姑娘的眼睛担忧,长时间这么看人,确定不会导致眼部上眼的眼白过于明白?
也就是变成,俗称的上三白。
教官不明所以,“怎么不好了?”
赵妍撇了撇嘴,“既然您是来教我们叠被子的,怎么就能帮余静好叠呢?对我们都不公平。”
这话一出,刚刚都还在嬉笑的同学们顿时静默了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教官也是头回来高中做军训任务,他一开始也没想到余静好会直接把他叠好的被子直接给抱回自己的床上,不过,他到底没觉得这是件多严重的事儿。
他在部队的时候,也听别的战友说过余静好这种情况。
说实话,他们的被子能叠成豆腐块,那是因为被压过,把里面的棉絮都压实了,才一叠就能叠成豆腐块。可像普通人家里的被子,都没被压过,想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余静好的举动他也是能理解的。更重要的是,像高中的军训本就走个过场,等军训结束的时候,内务整理检查,只要大家的被子都叠的大差不错的,他们都能算优秀的,只没想到,竟然会有同学提出反对。
余静好斜睨赵妍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她原本的性子软弱,再加上在余家被打压的厉害,又遇上王胖子那样的人,一直到她重生回来之前,心底都像是压着一股怨气。
所以,当她一睁眼,她都来不及在余家转圜,体面的离开,而是带着一腔怒气的,带着沈慧就离开了。
再加上后来,离开余家,不论是沈慧,还是沈平罗翠芬,就连沈清泉和沈清颜兄妹俩,都宠她宠的厉害,心底里的怨气不仅散了些,倒还养出些许的骄纵来了。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吧!
“你要是也想让教官帮你叠,你就直接说,何必说教官为人不公平呢?”余静好毫不客气的说,“教官只是做个示范,是我自己把被子抱回去的,要泼脏水就泼个明白,明言暗语的,显摆你会说话啊。”
“你!”
虽然这才相处了两天,大家在宿舍里也算是相安无事,谁都没想到,那个见人就是三分笑,对谁说话都温温婉婉的人,这猛的一发难,说气话来还真是直接。
“我什么?赵妍,你要是指名道姓说我余静好这么做不对,大家应该公平,或是直接开口让教官帮你也叠被子,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余静好对于赵妍这样指桑骂槐的,实在是看不上,“还非得站出来说教官做的不对。你是想让教官把我的被子拆了,还是让教官主动提出帮你叠被子?”
“咱们宿舍十二个人,难不成叠了你的,不叠别人的?就显摆你最特殊?”
“你可真是脸大,一句话倒是轻飘飘的说出来了,最后里外不是人的倒成了教官了。”
赵妍被余静好气的不行,“你说的倒是好听,处处的替教官着想,那你刚刚就别把被子抱回自己的床上呀?”
“呵......说来说去,不就是觉得教官叠了我的被子,你心里不舒服了嘛。”余静好撇嘴,心想,你自己脑子不够转,让我占了便宜,凭啥还要对我道德绑架?
赵妍被余静好刺激的不轻,这会儿倒是直接,“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凭什么教官就要帮你叠?大家不都是平等的吗?”
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其他几个同学见赵妍哭了,马上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哄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说,“余静好,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话说的那么难听呐。再说了,人赵妍也没说错啊。”
“是啊,咱都是一个宿舍的,这教官也不能只帮你一个人叠被子吧。”这人的话就说的极其有意思了,说这话时,小眼神还不停的朝着教官飞呐。
只有杨媛一直站在余静好的身边,现在见其他的同学都开始说余静好不好了,“你们这话说的就过分了。第一,教官是拿余静好的被子做的示范,并不是教官帮余静好叠的被子,这是不同的概念。第二,余静好把被子抱回自己的床上纯属自己的小心思,并不是教官允许的,所以,你们不要什么都往教官身上扯,说的好像是教官故意这么做似的。而且,人家教官也是有考评的,被你们乱说一通,到时候教官回了部队受惩罚,算谁的?”
杨媛顿了顿,“而且,余静好的话什么时候说的难听了?不就说了几句实话吗?赵妍觉得余静好把被子抱回自己床上,你可以直接对余静好说,她做的不对,不应该这样,可你偏偏不,非得把这事儿扯到教官身上,说人家不公平。余静好只是看不过去赵妍这么污蔑教官罢了,多说了几句,到头来,赵妍哭了,怎么就都成余静好的错了?”
说到最后,杨媛撇了撇嘴,“余静好是把被子抱回自己床上了,可这又哪里做错了?难得非得让她把被子重新拆了,自己再叠一遍吗?说白了,你们无法就是觉得人余静好怎么脑子那么好使啊,怎么转的那么快啊,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
这话说的,赵妍的眼泪都给堵回去了,其他几个同学的表情也有些讪讪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无非看着人余静好的被子叠的那么好,而自己的被子还叠不成豆腐块,心生嫉妒了。
这里面,尤其是赵妍了。
她家里条件好,别人的被子大多都是棉花,多压压,其实也还好。可她的不是,她的被子是外面买的据说是什么蚕丝被,是很绵软的,平时叠起来都是鼓囊囊的,更别说叠成豆腐块了。
此时最尴尬的当属教官了。
他也不过刚刚十□□的年纪,就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可谁知道,还没轮到他开口,这几个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小姑娘,噼里啪啦的一阵,一会儿一个小姑娘就哭了,结果还没哭成啥样,又被另一个小姑娘给把眼泪给堵回去了。
年纪轻轻的小教官看的简直叹为观止的,心里默念: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师傅诚不欺我也。
只是,作为教官,这会儿他不说话自然也是不行的,这点眼色他还是有的。
教官憨憨的磨了磨寸头,只觉得有些扎手,“那什么,同学,你别哭了,一会儿你们老师就来了。”
说着,她们班主任的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就传了过来。
赵妍忙擦了擦眼泪,背过身。
她们班主任姓陈,四十出头的年纪,人很瘦,也不知道是皮肤白,还是脸上涂了什么东西,反正整张脸看起来惨白惨白的。
陈老师进来时,就见到教官站在杨媛的床旁边,其他人好像都是各忙各的,一点没有旁边几个宿舍的热闹。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今晚学习叠豆腐块儿吗?”
教官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时,余静好忙一个箭步,走到赵妍床旁,把她的被子抱了过来,“我们刚刚正在商量用谁的被子,才能为难住咱们的教官呐。”
说着,余静好对陈老师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听说部队的第一堂课好像就是整理内务,咱们一般的棉絮被子我相信教官肯定不在话下,可咱们赵妍同学的蚕丝被,嘿嘿......我就想看看,咱们教官能不能驯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