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观众习惯了孟寻狠厉嚣张，本以为他会翻脸。
谁知道，这人笑容灿烂，顺从的挽起袖子，乖巧的问甄酥：“先杀哪条？”
丝毫没有抗拒。
法式拿破仑品鉴现场，即将变成杀鱼现场，观众一脸震撼。
“怎么回事？！”
刚才穆心雨的法式拿破仑出炉，馋死了屏幕前的无数人。
甜点卖相金黄酥脆，白里透红的鲜嫩色泽，足够吃货们感受穆心雨师承拉维鲁本的法式优雅。
这么卖相绝佳的甜点，甄酥吃完说了“还行”，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然而，孟寻一连串的批驳，有理有据，搞得观众们仿佛亲口吃下了那一团干涩咸沙的夹心饼，齁得必须得清水涮涮口。
“穆心雨做的甜点……有这么难吃？”
观众还记得粉丝的吹嘘。
一盘冷落在厨房的法式拿破仑，败坏不只是穆心雨一个小明星的口碑，而是拉维鲁本四十年的手艺。
顿时，弹幕上只剩下两个问号。
拉维鲁本的徒弟做得这么难吃？
穆心雨也算是拉维鲁本的徒弟？
两个疑问从观众脑中跑过，立刻就得到了铁打的定论——
“穆心雨之前立的甜点女神人设，原来是假的啊！”
孟寻几句评价，把穆心雨得意洋洋的甜点手艺一朝推翻。
粉丝见到那些嘲讽嚣张跋扈，简直要气炸。
他们猛猛翻出压箱底的存货，试图证明穆心雨的能力。
“我们心雨的学习是有纪录片的！”
“拉维鲁本亲口夸过心雨的手艺！”
曾经的录制片段，成为了粉丝们的遮羞布，赶紧发布出来，刷满了《浪漫的法则》话题里。
点开那段滤镜极重的片段，法国名厨拉维鲁本，依然是一头银发笑容温柔。
她以一口浓重的法式腔调，细致的讲解甜点的制作要领。
还有贴心的文字，特地写道：“心雨是我教过最为聪明的徒弟，她做的甜点，味道非常美妙。”
仿佛客套的赞美，成为了粉丝的救命稻草。
他们疯狂将穆心雨和拉维鲁本关联，以至于网络上拉维鲁本的关键词下面，都是“穆心雨做的甜点超级好吃”。
就跟粉丝亲口吃过似的。
粉丝努力压下质疑穆心雨手艺的消息。
可惜，孟寻那句“难吃”，过于掷地有声。
大量观众发现在#浪漫的法则#没法好好讨论美食之后，直接跑去#难吃#话题，超级加倍。
“害，有些女神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招惹孟嚣张，搞个难吃头衔，何必呢。”
“做明星就老老实实演戏拍剧当花瓶，别冲到专业老餮面前秀厨艺，难吃啊，真难吃。”
观众嘻嘻哈哈，感受着孟嚣张带来的快乐。
粉丝火冒三丈，连难吃广场一起清洗，还一边清广场，一边把节目组和孟寻拖出来鞭尸又鞭尸。
“节目组是故意设计的？”
“甄酥到底什么来历，孟寻这么不要脸的奉承？”
“什么恋爱脑！”
粉丝痛骂的恋爱脑孟寻，这会儿毫不介意骂他的人又多了几万，正在厨房向甄大厨认真学习。
他捞起一条肥美的鲤鱼，认真的询问道：“我昨天吃你做的糖醋白菜就觉得不一般，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吗？”
甄酥盯着鱼说：“用真美味的调料。”
孟寻又把鱼摁在菜板上翻了翻，“糖醋里脊呢？我吃过好多名厨做的糖醋里脊，都没你做的好吃。”
甄酥坚定不移的给自家打广告：“买上好的里脊肉，用真美味的调料，一样的。”
孟寻还想说什么，甄酥看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皱眉，“孟寻……你到底会不会杀鱼？”
这翻来翻去，鱼张大嘴巴快要缺氧窒息了，孟寻手握刀刃磨磨蹭蹭还不动手。
再不动手，鱼都要不新鲜了。
得了这么一句质问，孟寻竟然演起来了。
他遗憾的摸了摸垂死挣扎的鲤鱼，语气变得轻柔腼腆，“我不会。酥酥，你教教我？”
戏精上身，恬不知耻。
观众都看不下去了，立刻捡起穆心雨粉丝的骂词，敲键盘就是一句恨铁不成钢的——
“恋爱脑！”
如果不是孟寻在社交平台活跃得要死，大家都得被他这手提刀摸鱼的样子给骗了。
随便点开他的主页一刷：今天在荒郊野岭炙烤野鸡，明天在蔚蓝海岸捕鱼烧烤。
孟寻作为吃货，绝对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那一种。
现在他一脸无奈，好像对鲜活鲤鱼下不去手一般柔弱。
弹幕都跑满了问号，简直想给孟寻来一拳。
“你生剥龙趸的视频还没删呢！装什么不食人间烟火小少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到陌生的“生剥龙趸”一词，大部分不明真相围观群众都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龙趸？”
“视频在哪儿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孟寻主页视频众多，其中热度最高的无疑是《今天尝尝龙趸好不好吃》。
标题写的好不好吃，点进去就是一条重逾百斤的巨型石斑鱼，平躺案板，孟寻提刀破肚，徒手去头，硕大的龙趸在他赶紧利落的刀法下，变为今日食材。
完事儿他还啧啧一声。
“龙趸嘛，比我上次切的金枪鱼王差远了。”
一米宽百斤重的巨型龙趸……
也就巴掌大的娇弱小鲤鱼……
观众看案板鲤鱼的视线都透着怜悯。
“孟寻你就装吧！”
“能录视频宰龙趸，不能直播杀鲤鱼？”
“恋爱脑，必须是恋爱脑，这次我跟你们心雨粉一起骂，别耽误甄酥做糖醋鲤鱼啊孟嚣张！”
弹幕都在和穆心雨粉丝一起痛骂恋爱害人。
可惜甄酥以为孟寻真的不会杀鱼，浅浅的无声叹息。
“行。”
她一向果断，不会在后厨的事情上斤斤计较。
不过，她说：“我只教你一次。”
孟寻得了承诺，十分顺从的让开身前位置。
然而，甄酥伸手接过他摁了许久的鲤鱼，并不打算杀，而是直接放回了桶里。
“怎么？”孟寻见她放鱼回水，“我挑的鱼不对？”
“鱼缺氧太久了，杀出来肉质不新鲜。”
甄酥轻描淡写，视线并未离开蹿拥的水桶，六条鲤鱼遭到同伴重击，惊觉危险似的，四处扑腾。
她盯准了一条体型适中的鲤鱼，伸手一捞，鲤鱼还没来得及摆尾逃窜，就被她爽利的砸在案板上，“砰”！
声音清脆。
观众屏息。
大家还没回过神，只见甄酥动作极快，紧接着提刀用刀背精准一劈，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鲤鱼没了声息。
“杀鱼先敲，否则鱼缺氧窒息，会导致肉质变腥。”
她语调平缓，显得握刀反手刮净鱼鳞的动作，更为果决。
甄酥许久不用亲手去做这种基础的鱼肉处理，仍是可以熟练的处理手中鱼鳞，顺便教导身边漫不经心的孟寻。
“刮鱼鳞动作小点，鳞片就不会乱飞。”
她刮鳞角度平稳，每一片厚实的鱼鳞甲片片散开，露出了鲜嫩的鱼皮。
“往外破肚划开，走刀顺着鱼腹线比较省力。”
寒光顺着刀刃在鱼腹外挑，她话音刚落，鱼血随???着裂痕流出，缠上甄酥细致纤长的指尖，她放下刀，手指微弯，就能将鱼腹缠绕的内脏掏干洗净。
甄酥的刀功，在她以花刀切开里脊的时候，孟寻就见识过了。
但他没想到，杀鱼这种需要极大力量的工序，在甄酥手上仿佛不费什么力气。
鳞片一块块散落在案板周围，反射着璀璨光线。
宛如给甄酥点缀了一身的珠光，不像是身处直播间的杀鱼厨房，更像是身处鱼类标本纪录片现场，对着镜头前无数渴望学习的学徒，耐心细致的讲解如何将一条普通的鲤鱼，装裱在历史悠久的标本殿堂。
她说：“记得要掏出鱼鳃。”
她说：“洗干净了再改刀，注意不要划破手。”
甄酥语调沉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满手血腥，她习以为常的将剖开的鱼肉放在水下冲洗，后续将鱼改刀的手法更是干净利落。
一条鲜活的鲤鱼，变为整洁通透的待炸鱼肉，来回也不过几分钟。
甄酥满意的将鲜嫩完整的鱼肉放进盆里，抬头看向她临时的学生：“学会了吗？”
却发现孟寻有些愣神。
“孟寻？”甄酥再喊。
孟寻视线缓缓从她手指挪开，勾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本该沾满鱼腥与血渍的指尖，在清水洗净之后，竟然透出异样的美感，仿佛顺着水流的血迹没有消失，而是流进了孟寻暗藏污浊的心里。
孟寻迎上甄酥视线，坏笑道：“没学会。”
甄酥嗤笑一声，“没学会就别吃。”
十分果断，非常狠绝。
还没忘补充一句，“这点基本功都学不会，以后都别跟我点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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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酥的基本功，基本把直播间的观众干沉默了。
吃货哪有不吃鱼，就算没亲手杀过，也见过杀鱼师傅手起刀落。
这一套行云流水，剥鳞剖肚的手艺，不仅赶紧利落，而且片片
洗净了的鱼肉，在厨房镜头下鲜嫩生辉，鱼还没下锅，油还没烧热，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一盘糖醋鲤鱼会有多么的好吃。
民以食为天，观众恨不得帮孟寻提刀，抬手就敲字开催。
“不是吧不是吧，我都看会了你怎么还没学会？”
“孟寻，你再不杀鱼真的没糖醋鲤鱼了！”
“你不想吃，我们还想看呢，虽然清蒸红烧香辣都好吃，但我今晚就想看糖醋的！”
半晌，直播间弹幕全是哭嚎，观众比嘉宾还要急。
他们恨不得代替这个废物孟寻，亲自上阵杀鱼。
对即将飞走的糖醋鲤鱼，充满了声嘶力竭的挽留。
忽然，孟寻笑出声。
他仿佛听到了观众的呼声，勾起了他惯常的灿烂笑意，恢复了他一贯欺骗众人的阳光帅气。
“好，我杀。”
孟寻重新捞起来一条鲤鱼，看甄酥的视线无比炽热。
“但是酥酥你可不要嫌弃我哦。”
他这么一说，甄酥还没宽慰呢，观众先一头问号。
这捞鱼起来老是砸不晕的是谁？
这一刀子下去，鱼鳞漫天飞舞的是谁？
等一下，你不是应该所向披靡，拿出你压箱底的活剥龙趸技术，让甄酥崇拜你、赞美你、爱上你吗？
观众没能等到孟寻秀一把操作，反而见到一手平平无奇好像观众自己动手的杀鱼技巧。
丑陋。
跟甄酥一对比，这杀鱼技术实在是太丑陋了。
观众不知道孟寻中了什么邪，他接二连三破不开鱼肚就算了，居然还在掏内脏的时候，眉头紧皱，低声求助。
“酥酥，帮帮我，我好像卡住了。”
“卡住了？”甄酥匪夷所思，赶紧走了过去，“你记得掐断内脏再掏。”
观众见到孟寻示弱。
观众见到甄酥帮忙。
观众见到两个人在直播间镜头下亲密紧贴手心手背，就为了能够掏出小小鲤鱼的五脏六腑。
仿佛他们要拔出的不是内脏，而是需要小情侣双手交握互相协助才能拿到的通关钥匙。
“……”
直播间看得目瞪口呆，观众瞬间在孟寻目的得逞的坏笑之中发现了事实真相。
“……我是鱼。”
“我也是鱼。”
“我忏悔，我刚才居然怀疑孟寻真的不会杀鱼。”
“呜呜呜，原来《浪漫的法则》真的是恋爱综艺。”
观众被震撼得语无伦次，在网络上发出灵魂感叹。
“甄酥不要中了他的诡计，这孟嚣张心思险恶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