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发现这件事的是杨明礼的邻居, 因为杨明礼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和他关系不错的人每天都会去探望一下。
发现杨明礼惨死家中后,那位邻居就忙去衙门报了官。
而赵好是刚进衙门的时候被周捕头拦下来的, 对方神情复杂道:“昨天才说杨明礼不归我管呢, 今天他就归我管了。”
赵好:“?”
将来龙去脉告知赵好后,周捕头便道:“近来你也闲着,这案子就交给你来办吧。”
毕竟是身边的人,赵好先是震惊, 随后便是一种说不出的惋惜,最终果断地点点头, 应下了这桩差事。
她昨天才和杨明礼说了话, 也答应了对方有什么事一定会帮忙,现在虽然人已经不在了, 但查出真凶, 给对方一个交代,也算是信守承诺了。
顿了一下,赵好看了看周捕头, 又试探地问道:“就我一个人吗?”
虽然没有明说,但周捕头哪能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迟疑片刻, 还是没有隐瞒,说道:“呃……其实小卫来得比你早,我问过他了,但他对这个案子没什么兴趣。”
周捕头绞尽脑汁想要给卫知拙找个理由, 说道:“他那人的性格你也知道, 兴许是昨天杨明礼叫过他, 所以他对杨明礼有什么意见……”
赵好果断地戳穿了周捕头, 说道:“如果单提案子他拒绝了,您何必向我解释这么多。所以您跟他说了我会一起办这个案子,然后他拒绝了?”
周捕头:“……”
周捕头干笑两声,说道:“在衙门当了一年的差,小李你也越发敏锐了。”
和卫知拙一样敏锐呢,周捕头想。
实际上他根本没来得及提赵好,卫知拙就直接拆了台,说你想把这个案子同时安排给我们两个人是吧,我不去。
这话说出来指定更让赵好上火,周捕头只得咽了回去,说道:“不过也不算是一个人,衙门里的白役你可以随意调遣的,或者我再给你另外安排捕快一起?”
其实不说出来,赵好也已经开始上火了,觉得自己昨晚果然是吃多了发饭晕,还觉得卫知拙不会无理取闹——这人可太会了!她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找到卫知拙先揍他一顿再说!
但无论如何,现在死了人,还是案子比较重要,赵好再生气,也只得先忍耐下来,说道:“算了,先不忙找帮手,带两个人去看看现场再说。”
周捕头于是给她安排了一个仵作并两个白役,叫她们一起去了杨明礼的家里。
杨明礼在衙门当值,又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对周围的人多有帮助,因此尸体被发现后,院子外很快就被邻里围满了,纷纷议论究竟是谁对这好人下此毒手。
赵好带人一到,人群便散了开来,还有人朝走在最前面的赵好道:“小官爷,你可千万要找出真凶,替小杨报仇啊!”
看来杨明礼的人缘确实很不错。
赵好冲那人点点头,带着白役和仵作走过去,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而等她皱着眉头打开门,几人更是被眼前的情形惊得愣了半天。
仵作先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地冲赵好道:“咱们先验尸?”
赵好回过神,应了一声,忙带人进了屋子。
杨明礼的尸体就倒在屋子正中,大片血迹喷溅式地洒满地板和四处翻倒的家具,浓郁的血腥味直冲鼻间。
赵好从没见过这样凌乱的现场,显而易见,杨明礼在死前一定曾和凶手做过极其激烈的搏斗。
仵作已经上前检查,赵好便绕着周围巡视了一番,走到后者跟前,问道:“情况如何?”
仵作面色凝重道:“颈部一刀毙命,没有多余伤痕,死亡时间是在今天凌晨左右。”
赵好一愣,问道:“没有多余伤痕?”
仵作点头道:“没有,只有颈部这一刀,切中了血管,死者乃是失血过多而亡。”
赵好闻言,又不信邪地问了一遍:“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了?”
仵作确定道:“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了,真的没有!”
赵好一下子懵了,问道:“怎么会这样?现场如此凌乱,杨明礼身上应该会有许多撞击的淤青和殴伤才对。”
仵作摇头,重复道:“但是没有。”
赵好于是困惑地看着他,仵作见状,也困惑地看着赵好。
赵好反应过来,人家是仵作,不是卫知拙,只负责告诉她尸体状态,并不负责思考破案以及解答她的问题。
赵好:“……”
赵好只能默默地走开,然后酸溜溜地想,其实卫知拙也不怎么解答她的问题嘛……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杨明礼并没有和凶手搏斗过,屋子里的情形是凶手杀死杨明礼后再故意弄乱的?
不对,赵好想,杨明礼受伤的是脖颈处的血管,血液四溅,倒地的家具上也沾到了,证明东西的确是在杨明礼死前被弄乱的。
因为尸体状态简单,仵作验完就翻出尸帐记录起来,赵好还没想清???楚问题,只得先带着人开始在房间里查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屋子里门窗紧闭,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四周也没有凶手留下的脚印,杀死杨明礼的凶器就在一边的地上,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李捕快!”写完了尸帐的仵作忽然叫了一声。
赵好循声望去,问道:“怎么了?”
仵作把手从杨明礼的衣袋里掏出来,说道:“有东西。”
赵好跑过去接来一看,就见是一张被血浸湿半边的字条。
赵好小心地展开那张字条,上面是八个字:“杨丰年杀我,凤阳府。”
赵好看着那张字条,愣了好半天。一个是因为凶手的名字就被写在字条上,另一个却是凤阳府这个地名。
她想到了罗为正案,其中也出现了凤阳府这个地点。不过这两个案子一个在上京,一个在西平,两者之间显然不相干。
赵好赶忙收回了注意力,专心思考眼前的问题。
这字条是谁写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杨明礼的衣袋里?凶手真的是这个叫杨丰年的人吗?如果不是,真正的凶手又为什么要陷害这个人?
赵好立刻对自己身后跟着的白役道:“快找屋子里的书信来对照笔迹!”
两人领命,迅速动作起来,不一会儿便找到了杨明礼练字的纸张,稍加比对,便发现了这字条的确是出于杨明礼之手,并不是凶手做的障眼法。
也就是说,杨明礼在杨丰年动手之前就写下了这张字条,并且藏在了衣袋里……这太奇怪了,杨明礼如果提前知道这个叫杨丰年的要杀他,为什么不直接报案找两个捕快保护他?
要知道杨明礼可是衙门里的书吏,认识的官差那么多,哪怕不报案,只找人在他家住一段时间,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昨天还跟她搭过话,根本没有提起一个字儿,怎么会就这样死掉了呢?
一旁的仵作却是不知道赵好的脑子已经快转疯了,他又搜了搜杨明礼的衣物,确定没有遗留的线索了,问道:“李捕快,尸体已经验完了,还需要放在这里吗?”
虽然现在的天气不热,尸体多放一放也不会有异味,但人死灯灭,还是需要尊重一下的,如非必要的话,尽早收敛为好。
赵好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想通,但杨明礼尸体上的线索的确已经找完了,便点了一下头。那两个白役见状,就帮着仵作一起将尸体收拾好,送回衙门,顺便再多找些人来帮忙。
赵好一个人在屋子里抠脑壳,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也只能先出去透透气。
杨明礼的邻居们还在周围呢,赵好见了,便扬声问道:“有人知道杨明礼近来可和什么人结过仇怨?”
没成想一群人竟纷纷摇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个老翁出来道:“回大人的话,杨书生脾气好,人也和气,从来不跟人争吵,更别提结仇了。”
没有仇人?赵好想了想,忽然觉得奇怪。
对啊,杨明礼就算有仇人,对方又何必动手杀人呢?她见到过杨明礼的情况,对方明显已经病入膏肓,她若是杨明礼的仇人,等着他死就是了,实在不解气,随便使点绊子,也比这么大张旗鼓地动刀杀人要来得好。
而且想到这里,疑问又多了一个,杨明礼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屋子里的情况真的是他和凶手搏斗造成的吗?他有这样的体力?
这案子简直充满了不合理,但杨明礼的的确确是这么死在那里了,赵好只得继续问道:“今天凌晨,可有人听见他家传来呼救和响动?”
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睡得很熟,于是又是一阵摇头。
赵好正失望着,一个女人怯生生地举起手开口道:“我家住得近,半夜孩子闹觉,便醒着。我倒是听见了隔壁有翻箱倒柜的声音,但是很快就停了,所以就没放在心上。”
那女人有些害怕地问道:“该不会就是凶手在行凶的声音吧?”
赵好闻言,忙道:“不是的,还没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别害怕。”
那女人听了,这才惴惴不安地安静下来。
赵好忙活了半天,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只得等着衙门的大部队赶到,维持秩序和接手她的工作。
赵好盘算了一下,眼下能够追查的线索只有两条,一条是杀死杨明礼的凶器到底出自何处,另一条就是她手中的这个字条了。
杨丰年到底是什么人?他和杨明礼是什么关系?杀死杨明礼的真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