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民心
司马文解释道：“即便水势退去，那到时候，各处地方，也都是淤泥遍地，加之黄土的缘故，普通人根本就无法行走。”
说着，他又道：“即便将士们勉强能走，恐怕也是艰难异常，日行不足十里，更何况，我军粮草辎重，如何能在淤泥之中押运？”
“那等天干不就行了！”赵川不服气的说道。
“呵呵。”司马文笑了笑，道：“青王既然敢凿开洪湖大坝，那必然是已经想到了一切，现在已近冬季，而青地温湿，不像我国冬天那么干冷，这里即便结冰，也顶多只是面上一层薄冰，第二天阳光一照，薄冰融化，又成淤泥，如此反复，而且上游又有水流不时流下，整个冬季，恐怕都会如此。”
他说的没错，青国那边，正是考虑到了季节和地理的原因，才敢让洪湖大坝决堤，否则，光凭水势，也阻挡不了风军多久。
没有粮草，就无法打仗，没有辎重，就无法攻城，现在的情况，这些东西，都无法运送，一旦强行南下，运粮车和攻城器械等辎重，都会深陷泥潭……
“可恨！”陆辰听完，不由怒声说了一句。
而听完司马文的解释，帐中众将也都纷纷摇头叹息了起来，苏牧之则是正色说道：“以军事角度来看，青王此策，是非常成功的，我军也无法绕行，要绕行，也只能从函峪关进入青地，因此，恐怕也只有来年才能继续南下了。”
“哎！将大营扎在兖州城外，等来年春暖花开，再行南下吧。”陆辰也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时候，司马文又道：“微臣以为，现在大王想的，不应再是如何进军，而是该趁此机会，收天下民心。”
“哦？”陆辰闻言，不由看了他一眼。
司马文继续道：“此事过后，青王必遭天下百姓指责，民间亦会议论纷纷，大批文人士子，也会口诛笔伐，而洪湖下游数百里地，百姓也将流离失所，届时，无数难民，都会逃向这边，大王需以兖州之地，开仓赈灾。”
没等陆辰说话，苏牧之已是冷笑出声道：“哼！简直可笑之极！大坝决堤，是青王干的，那些难民，也都是青国的百姓，与我王何干！？”
“如果不开仓赈灾，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都会饿死！”司马文看向苏牧之道。
“那又如何！？我军的粮草，是战争用的！不是拿来做善事的！那些青国刁民，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苏牧之嗤笑道。
“你！”司马文气极，接着不想再与他争论，而是又面向了陆辰，继续说道：“大王，您心怀天下，当以天下为几任，在青王以洪水肆虐百姓之时，而大王您，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抚慰百姓，救济难民，届时，天下黎民，都将为大王歌功颂德，而大王在天下民间，也威望更盛！”
他的话一说完，陈群也紧跟着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微臣赞同司马大人的意见，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那些难民，虽是青国百姓，但亦是我中原民族，而我国与青国的战争，也是民族内部矛盾，大王和青王，谁心怀天下，谁在天下子民当中，就是圣君！”
“臣也附议，一统天下，武力虽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但民心亦不可失，若青王失民心，而大王得民心，则往后的战争，青王只会一败涂地！”柳元也跟着站了出来。
三个谋臣，都劝陆辰开仓赈灾，以收民心，陆辰沉吟了片刻，也当即有了决定。
可这时候，苏牧之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大王！”
“哎？”陆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多言，待洪流退后，若有灾民流难兖州，即刻开仓放粮！”
说着话，他又道：“此后，洪湖大坝以北，所有青地，一律按照我国政策行事！视为风地！士兵不得随意进城扰民！都听清楚没有！”
“诺！”他如此言语，众将立即身子一震，齐声说道。
“我王英明——”司马文连忙拱手作揖，深施了一礼。
议事过后，众人从中军大帐离开，走到外面的时候，苏牧之冲着司马文还有些不满的说道：“哼，每任参军，司马大人在大王面前，总是建议大王妇人之仁，实在可笑。”
“这怎么能是妇人之仁呢？此乃奠定江山的基础。”司马文反驳道。
“要知道，这可是战争！”苏牧之冷声说道，他虽然和司马文私下里关系很好，但在军事理念上，是有极大差异的。
“就因为这是战争，才更因如此。”司马文跟着说道。
而他们两个的理念，有时候，陆辰会采取苏牧之冷血无情的建议，有时候，却又会采取司马文的建议，这也正是一个君王的知人善任。
陆辰是一个开明的人，在既定的条件下，他会准确的判断出，哪个臣子的意见，在当时是值得采纳的。
决定开仓赈灾之后，陆辰也立即给王廷传了一封书信，责令吏部，即刻调派官员，来兖州各县赴任。
这个时候，李公辅负责押运的粮草，也抵达了风军大营。
见到他，陆辰稍微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则是惊喜，因为兖州乃一郡之地，现在这里已被风军占领，他可是正缺大臣呢！
毫无疑问，交接之后，陆辰那是直接冲着李公辅说道：“现在兖州郡首，本王还没有具体人选，就由你委屈一下，暂领此地吧，如何？”
“这个……”李公辅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躬身拱手道：“微臣谨遵王令。”
“先施我国政策，然后再明律法，可有困难？”陆辰又问。
这当然有困难了！兖州刚遭战争，一众青官早已仓皇逃窜，官署体系瘫痪，城内更无兵士调用，仓促上任，郡首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公辅沉吟了一下，如实说道：“回大王，恐缺人手。”
“恩……”陆辰想了想，随后看向了苏牧之，直接说道：“调两千军给他。”
“诺！”
无题
洪水退后，哀鸿遍野。
无数房屋毁于一旦，不知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数不清的人站在退去的大水边，悲声哭泣。
入目望去，尽是一片狼藉，树干瓦片等，被席卷的到处都是，好好的一座城镇，早已找不到家在何处。
接下来，为了活命，数以万计的流民，也开始涌向了兖州境内。
如此情况，亦是出现了暴民，开始纠结起来，打家劫舍，占道劫财。
对于此类，陆辰那是直接下令，出兵迅速剿匪，与此同时，也在兖州城内开仓放粮，张贴告示，赈济灾民。
告示张贴出来之后，风军拿出军粮，明令受到水灾的难民，皆可免费到郡府门前领取粮食，各县亦是一样。
兖州城门大开，难民蜂拥而入。而城内，则是由李公辅亲自把关，站在郡府大门前，开始指挥风军士卒放粮。
数不清的灾民，排成了长长的队伍，个个衣衫褴褛，开始在郡府门前领着小袋粮食。
此次赈灾，看似只是兖州一地，可它的效果，却是出人意料的！
很快，消息就在民间传遍，这个时候，青王自然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风王陆辰，本是进攻的一方，可却体恤黎民，不惜用军粮救济，天下好事之文人，也开始大肆宣扬起来。
这根本就不需要陆辰做什么动作，所谓悠悠众口，青王想堵都堵不住。
这件事，看似只是舆论，可它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甚至在以后风军的攻城中，城内青国百姓，都已经没有了强烈的仇视心理。
青国王城大牢，凌南再次来探视上官瑾，而听完最近发生的事后，上官瑾那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幽幽说道：“完了，完了……”
另一边，楚国。
可以说，对于青使商袂的到来，那是早在楚国的预料之中。
在朝议大殿接见他后，楚王也懒得绕弯子，而是直接问道：“青使有何来意，不妨直接言明吧。”
“楚王殿下。”商袂先是弯腰施了一礼，接着正色说道：“现在风王，正举全国之兵，攻我青国，而我国一旦战败，接下来，恐怕也该轮到楚国了，难道殿下还要袖手旁观吗？”
他的话，令楚王挑了挑眉头，但却说道：“可本王早已有言在先，此次风青大战，楚国是不会插手的。”
“殿下！”商袂急了，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殿下依旧选择坐山观虎斗，届时，不仅无法收渔翁之利，恐怕还要自食其祸！”
现在青军遭遇大败，青王迫不得已，竟不顾己国民众之性命，凿开了洪湖大坝，以阻止风军南下。
形势明朗，战事再持续下去，青军恐怕还要再败，若楚国依旧选择中立，到时风王扫平青国之后，岂会留着楚国！
这一点，商袂说了出来，楚王自己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表面如此，那是想要讨价还价呢。
之前，他之所以选择看戏，那也是因为他要看清谁胜谁败。
现在听商袂已经急了，他也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下，接着道：“恩……使者此言，确实有些道理，本王会考虑考虑的。”
“如此明显的情况，殿下何须考虑？风王一统天下之心，谁人不知？我国若败，楚国无疑成了风王的绊脚石，岂能置身事外！”商袂继续说道。
听到这话，楚王也开始故作为难的说道：“出兵是没有问题，可眼下，我国的东阳和桂原两郡，还仍旧没有收复，军中不稳，国家也不稳啊。”
他这么说，完全就是扯淡，可商袂又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也是无奈的问道：“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楚王道：“如贵国能归还东阳和桂原，则我楚军士气大振，本王也必当尽全力相助贵国，共退风军！”
“这……”商袂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其实他是可以直接答应的，但在面上，他还是故意犹豫了很大一会儿，才咬牙说道：“好吧！我国可以答应殿下的条件！”
“哦？此话当真？”楚王忍不住眼前一亮。
“当然！在下为青使，岂敢乱言。”商袂正色说道。
可听到这话，楚王却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可贵国当初的相印，都被青王自己毁盟了，使者此言，不足为信吧？”
当初上官瑾持相印订盟一事，被青王出尔反尔，可谓是打了自己的脸，直到现在，还一直被人诟病呢，也成了天下一个笑柄。
商袂闻言之后，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可楚王的话，又说的是事实，他根本就无从辩驳。
他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红，尴尬之后，也干笑着说道：“呵呵，殿下言重了，当初丞相一事，只是个意外，绝非殿下想的那样。”
青国之前，一向强势，楚国历代，也没少遭其辱，楚王这是找着机会嘲讽呢！
而见其使吃瘪，他心中也冷笑了一声，接着面上说道；“好吧，本王还是相信贵国的，既如此，那东阳和桂原交接之后，本王即会出兵相助！”
“啊，殿下深明大义，在下代表我国，深表谢意！”商袂连忙说道。
“不过，大军一动，耗资甚大，我楚军粮草军械等供给，还需贵国一力承担。”楚王又道。
“啊？这……”商袂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殿下，您出兵相助，也是在为楚国自己作打算啊，何……何故由我国承担军费呢。”
“怎么？贵使如果觉得条件苛刻，大可言明嘛，本王也不是非帮不可。”楚王又不冷不热的说道，在如此情况下，那也是吃定了青国。
商袂再次暗吞了口唾沫，他没有办法，在左右衡量之后，只能是不甘的说道：“此事，此事可作商量，殿下当尽早出兵。”
“这就好，使者若无其他事，就请退下吧。”楚王轻笑道。
“那，在下先告退。”商袂无奈的施礼而退。
等其走后，楚相也站了出来，直接开门见山道：“大王准备何时用兵？”
楚王说道：“以天下形势来看，我楚国，不可能让风国真的灭了青国，因此，本王意，当立即进攻风国岭南！直逼风都！迫使风王放弃青地战场！”
无题
半个月后，楚军渡过长江，越过风楚边境，开始对风国用兵。
这一次，为了迫使陆辰从青地撤兵，楚王那是下了血本，几乎举全国之兵，更是责令王双，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岭南！
说白了，他就是想围魏救赵。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辰那里，得知楚军攻风之后，中军大帐中顿时就炸开了锅。
赵川气急败坏的说道：“楚王小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帮他夺回王位的，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竟敢对我国用兵！”
青阳道：“楚国两面三刀，说好了保持中立，可现在却又出尔反尔，它这是在找打！”
众将皆气愤不已，司马文则是说道：“楚军参战，想必，这早就在大王的预料之中吧？”
“没错。”陆辰直接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楚王还是懂的，联弱抗强，左右制衡，也一直是楚国的国策，这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司马文点了点头，开始为陆辰分析道：“眼下，因洪湖大坝的原因，我国虽然暂时不能南下，但若从青地撤兵回援的话，那这场伐青之战，就要无疾而终了，青国可是大国，一旦大王无法一口气将其压死，那它就会死而复生。”
“你说的没错，本王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陆辰说道。
柳元说道：“可楚国此次，尽起三军，猛攻岭南，而岭南，也只有艾虎将军十多万人马，若我军不回师的话，那岭南一破，全国危矣。”
等两人说完，陈群也站了出来，说道：“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楚国的目的很明显，而大王若撤兵，就相当于这场战争白打了，天下又会回到之前的三国状态。”
形势明显，当时的交通不发达，行军完全靠将士们的两条腿，而兖州，距离风州何止千里，而若要转攻楚国的话，光是从青地撤到楚地战场，就得行军一个多月。
一旦陆辰这么做，楚王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要的就是陆辰回军，收到消息之后，楚军也必会紧急撤退，继而沿江设防，那到时候，陆辰就会形成一种东打一下，西打一下，结果两边都没有攻下的尴尬局面。
即使风军转而攻楚，能渡过长江，那楚国快灭亡的时候，青国显然又不会袖手旁观。
因此，要一统天下，陆辰必须排除万难，先一鼓作气的灭掉一国，否则，就永远无法打开这种局面！
想到这里，他立下决断，当即说道：“本王绝不撤兵！两个月之后，继续挥师南下！直接打到青都！”
“可……”柳元结结巴巴道：“可是大王，风州乃我国命脉所在，王后娘娘和其他夫人，都……都在都城啊，还有王子公主们，若是岭南被楚军攻破，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到这话，陆辰心脏顿时一缩，可是很快，他就咬牙说道：“不要再说了！本王心意已决！”
“这……可否让函峪关外的平州军驰援岭南。”柳元又道。
“不行！函峪关有钟离二十万大军，平州军必须在关外牵制，一旦撤离，钟离必然伺机而动，反而攻入我国腹地！届时，局面将更加复杂！”陆辰直接驳回了他的意见，接着又指向唐曼道：
“立即传令艾虎！让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岭南！”
“诺！”唐曼抱拳而去。
陆辰决定不撤兵，两个月之后，继续挥师南下，打算一口气压死青国，在时间上，风国只要能守住楚军，拖到陆辰击败青国，那这场大战，就胜利了！
而这个决定，也无疑是需要很大的决心！
他的王令，也很快就传到了艾虎那里。
此时的艾虎，正收缩防线，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岭南城防，因为楚军兵力数倍于己方，若在平原决战，胜算实在太低。
议事大厅中，艾虎端坐帅案，见他已阅过大王传书，众将不由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其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大王可是已调援兵？”
艾虎放下诏书，看了副将一眼，道：“并没有，援军，恐怕不可能了。”
“什么！？”众将闻言，皆大惊失色，副将急声说道：“将军啊！现在楚军集六十万众，已兵临城下，我军虽据守城关，但只有十多万人，恐怕守不了多久啊，如此危急的情况，大王如何不派援兵啊。”
“守不了也得守！”艾虎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站起了身，震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死战！包括本帅在内，所有将领，必须亲上城防，指挥作战！如有贪生怕死者，立斩不赦！”
他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众将闻言，也当即身子一震，齐声说道：“得令！”
第二天，六十万楚军，开始对岭南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因楚王之王令，王双这一次，可不是打打就撤的，而是真正的猛攻！
一架架的抛石机被推了出来，开始填装石弹，对着岭南城防，进行无差别打击。
震耳欲聋的‘轰隆’之声不时响起，城头上的风军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寻找掩体。
好在，陆辰注重军事，在他称王以后，风国的边境城关，都高大坚实，绝不是抛石机就能随便击毁的。
打击城关之后，王双也战剑出鞘，朝前一指，大声喝道：“攻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楚军阵营战鼓雷鸣，城关外，尘土飞扬，铺天盖地的楚军，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城关疯狂涌去。
“放箭！”艾虎大手一挥，城头上的风军顿时探出脑袋，朝着下面，乱箭齐发。
箭矢如雨，瞬间就射翻了不少的楚军，与此同时，楚军也展开了回射。
许多风军，开始两人一组，搬起巨石往下砸去，惨嚎声顿时四起。
“嘿呀！嘿呀——”不多时，攻城车也被推到了城门处，开始对着高大的城门，进行猛烈撞击。
一架架的云梯，也被架到了城墙各处。
艾虎手持战剑，在城头上来回走动，同时大声喊喝道：
“所有将士，务必奋勇杀敌！任何人不得退后一步！违者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