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功过赏罚
明军胜了。
但是胜的很勉强。
“启禀皇上,此战我军战兵和民夫加在一起,一共伤亡了三万七千三百四十一人,其中战死八千八百六十二人,重伤五千三百零七人......”
史可法用颤抖的声音大声念着一连串的数字,黄得功头上缠着绷带,左胳膊吊着绑带,垂头听得掉眼泪。
“敌军死了多少?”朱由检现在特别想听一下到底干掉了多铎多少部下。
“鞑奴兵战死两千一百一十三人,俘虏五百七十二人...”
没等左懋第说完,朱由检啪的一下把手上的东西砸地上,咆哮着说:“也就是说,我军死掉和重伤十个,才能换一个鞑奴兵死,是吗?”
凤阳大殿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说话,血淋淋的事实。虽然这其中不计算天佑军的,但是大明要对抗的是后金,朱由检心里非常清楚。
“万岁爷,咱们不是俘虏了一万多天佑军嘛!这可是多少年来都没有的大胜啊。”这个时候,也只有卢九德借着内侍的身份敢开口。
朱由检这通脾气,的确不是冲大家的,也就不好再发火了。何况卢九德表现也不错,敢单独带人去守皇陵,本身就是功劳。
“就你会说话,等会下去领一大板子去。”朱由检转头看看卢九德,笑着说。
“得嘞!奴婢谢过万岁爷。”卢九德大喜,打一板子,这完全是疼自己啊。守凤阳这么多年,总算是又简在帝心了。
“把那两个贼货给朕带上来。”朱由检撩完卢九德,立刻转身大喊。
只见殿外八个侍卫抬着已经站不起来的两个人,直接丢在大殿的地板上。这俩人像狗一样趴着,惊恐的看着周围,不住的磕头如捣蒜。
“赵之龙、陈洪范,你俩可知有今日?”朱由检斜着眼睛看着下面。
李本深因为多铎的猜忌,根本就没有来凤阳,但是赵之龙和陈洪范,却因为早就投靠了后金,还甘当汉奸走狗,就被直接派成毫州降兵的将领了。
这一仗,明军不光俘虏了一万多天佑军,还俘虏了一万多毫州的降兵。如果按照战果来计算,明军是彻底的赢了,但是如果按照战力对抗来看,明军接着车阵,也还是输了。
“皇上饶命啊!都是那李本深害的,不怪我们的事啊。”陈洪范死到临头了,还在辩解。
邢夫人一听,头低着,脸色很难看。这些毫州兵,有很多都是以前的徐州兵,李本深又是高杰的外甥,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哦?是吗。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朱由检朝后面招招手,纪彪送上来一封信。
“陈洪范,你看看这是谁的笔迹?”朱由检啪一下把信甩陈洪范脸上。
“此贼早在京城就已经投降了后金,成为埋伏在南京城的卧底。并且暗中到处联络南京城的官员,积极为投降后金奔走。
后来到了毫州,跟赵之龙联手,煽动整个毫州的勋贵们投降后金。其中,降金的勋贵有八成是这二贼居中牵线的。
似你们这等汉奸,卖国贼,忘记祖宗的东西,朕恨不得剐了你们。”
一下子,整个大殿窃窃私语,大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居然有人在南京城里当后金的奸细,而且还是像赵之龙这样的勋贵和陈洪范这样的大官。
“皇上,臣议立刻将这二人押赴南京,千刀万剐。”史可法气呼呼的站了出来,啐了地上的二人一口。
“高邢氏,您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他们?”朱由检看了邢夫人一眼,朗声问道。
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关系到徐州降兵的事了。
“任凭皇上处置。”邢夫人叹了一口气,谁让李本深投降了呢,她也没办法帮。
“依史爱卿的奏议,把此二贼押赴南京,当街剐了。另外,毫州的降兵,还是送到淮南吧,朕已经打探出来了,那里盛产煤炭,让他们替大明出力还债吧!
天佑军和后金兵,皆照此办理。”
邢夫人他们都没有想到朱由检会对投降的士兵处罚得这么轻。以前大明对待俘虏,一般都是杀掉,尤其是后金兵这样的,根本不会留。
砍了脑袋还要祭祖太庙。而像天佑军这样的,一般会改编进自己的军队里。但是这一次,皇帝的处罚和处理降兵完全不一样,统统送去挖煤。
“皇上,臣的合州兵...”黄得功急了,他这次可是损失不少,那些重伤的能活下来几个,谁都不知道。大明的伤兵死亡率很高,重伤的一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朱由检拦住了黄得功的话头,接着说:“天佑军你就别想了,这些人投降过多次,你敢用朕可不敢。你想要兵,就从良家子弟中招募去,别打降兵降将的主意。江心洲的几十万民夫,朕都安置在你合州周围,你可以慢慢从他们中间去挑。”
“真的啊?谢谢皇上,皇上万岁。”听到可以从几十万民夫中挑兵,黄得功高兴坏了。这些人里面,本身就已经挑出来十万人,这些人又经过了连续的打仗,心里素质要比直接去乡下招兵的好得多。
“卢九德,板子打完了,就出来宣旨吧。”该处罚的已经处罚了,该料理的也料理了,下面就是论功行赏了。
“是,万岁爷。”卢九德站装作屁股很疼的样子,一瘸一拐的站了出来,大声唱道:
“皇上口谕:此战我大明将士人人用命,个个奋勇,实乃国家之幸,万民之幸;朕心甚慰!高邢氏巾帼英才,调度有方,练兵有术,当为此战第一功!着其调人兵部,听候差遣...”
“哗!”大殿又是一阵喧哗,所有人都没想到朱由检居然把邢夫人列为头功,像黄得功这样的,显然是不服气的。要知道,邢夫人连战场都没上,敌人也没杀一个。
“黄得功,我知道你不服气。朕问你,此战的关键是什么?”朱由检盯着黄得功。
“自然是我守的西山咯。”黄得功脸上不好看。
“你觉得如果没有战车冲阵,你能守住西山?”
“那是不能。”
“此战胜利的关键是战车的使用,让我们拥有了对抗多铎的本钱。如果没有这些战车,西山是根本守不住的,众爱卿以为,朕说的可对?”
众人皆不能反驳。
“而战车只是一个工具,要不是高邢氏训练出了两万名会驾车的车夫,你们难道用人推着战车去打仗吗?”
大伙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朱由检这是要故意抬高邢夫人。要论功劳,皇帝的功劳是第一的,首先四轮马车是他弄出来的,战争也是他直接指挥的,他反而把第一功劳安在高邢氏的头上,这里面的道道明白不过了。
不过,这邢夫人也确实厉害,端端是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她都能调度的应付自如,这份本事,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朱由检的打算,就是准备让她去管管兵部的兵器局,顺便捋顺武器生产。
黄得功因为功劳大,当了一个凤阳军区司令,直接掌管了凤阳和合州,朱由检给他扩军到了十五万。而卢九德,继续留守凤阳,但是太监的位置却提升了,只比王承恩低一级。
王行俭,因为劳军有功,坐稳了知府的位置,另外还掌管了淮南煤矿的第一把手。其实现在的淮南也没多少事,人口又不多,朱由检干脆就懒得再派人去管煤矿,直接把一切甩给王行俭,等于整个淮南就是一个独立的矿区。
赵禧成了淮南矿区的守备旅长,官挺大,管着一群从民夫挑选出来的士兵,主要是看管俘虏,维护矿区治安。
第一百八十六:筑坝
时间回到十几天前,准塔虽然想招抚李岩,但是从心里又有些瞧不起。
加之多尔衮给他的作战任务是尽快占领山东之后逼近徐州,所以准塔没有在济南按兵不动,而是迅速调集部队,打算从从长清直奔泰安。
鲁中军选择的这个泰安、莱芜盆地,可以说地形太好,四周全是山,唯独中间一块得天独厚的平地,窝在这里养着十万兵,正好。
从济南打泰安,走泰山是不显示的,准塔能选择的进军路线只有两条:一是从济南郊外的长清,走后世的津浦线;另外一条是学朱由检,从东阿东进肥城。
因为从长清到泰安,只有一百五十里,全骑兵行军,六个时辰就能赶到,如果旁晚出发,能在第二天清晨就发起攻击。而从东阿要整整远一百五十里路。
骁骑营可是后金的精锐,所有士兵都是双马,辎重全部马匹化,又没有重炮之类的大物件。这样的军队,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奔袭一百多里路,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津浦线从长清到泰安这段,其实就是一条峡谷,不过有足够的宽度,两边的地势也不十分险要,准塔觉得就算李岩在这里设伏,也拿他无可奈何。
三月十八的夜晚,天空晴朗,月亮升起的比较晚,一轮弯月一直到半夜才从东边的山顶上升起,但是仍旧照亮了整个大地。
准塔看了看天空,前面的路已经不需要火把照亮,这是一个夜晚行军的好时机,不管是天气还是光线,都很合适。
寅时已经过了一半,前面的山似乎有些高了起来,山谷也变得比之前窄了点,大山的影子投射到山谷中,有些阴暗。
“前面是什么地方?”准塔勒住缰绳,谨慎的问。
“前面是李家庄,过了前面就到了万德,万德是一处开阔地。过了万德,离出口就不远了,大概只有三十里路。”中原人里面,从来不缺为异族带路的向导,这些人统称为“汉奸”。
“命令下去,分批快速通过,然后在万德休息一下。”既然过了万德到泰安只有三十里,准塔就不打算在出了谷口之后再休息。
骑兵长途行军,跟人走远路是一个道理,需要走一段休息一下,人不累,但是马匹需要吃点料喝点水。并非有人想象的,把人绑在马上不停的走,马力不可能一直保持一种速度不停歇的运动。
既然是奔袭战,在出了谷口之后,就意味着失去了隐蔽性,应该直接过去发动袭击,所以,万德就是骁骑营最后的歇息地。
准塔说话间,忽然感觉到前面山顶上似乎有人,他猛地定眼看去,远远的一个黑影在晃动。
“快拿千里镜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准塔顺手一指山顶,身边的部将赶紧看了过去。
“大人,那只是一颗小树。山顶有风,晃动了几下。”部将年轻,比准塔眼睛好,可是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可能是我眼花了。这样,你等会先派人搜索一下前面的路,大军就在万德等消息,如果发现不妥,立刻用响箭回报。”
准塔是猎人出身,自从到了这里,他总感觉似乎周围有眼睛在盯着他,让他莫名的紧张。
大军已经到了这里,想要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总不能折腾了一夜,目标就在眼前了,因为莫须有的感觉,就打道回府吧。传出去让别的将领笑话,他好歹是大金的固山额真,高级将领。
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加小心,多派探马。既然从万德过去很近,只有探明前面没有危险,就万事大吉。
准塔是足够小心,可是他万万没料到李岩给他下的陷阱根本就不在最狭窄山谷。
李岩是聪明人,在狭窄山谷设伏兵这种事,早就被三国演义说烂了,他不会玩这种路数。
准塔猎人的直觉没有错,山顶上确实有人,只不过那人是藏在树上,密集的树枝遮挡住了探子的身形。
不光这座山头,附近几座山头上都有探哨,从长清出发开始,李岩就在一路上布置了几百名探哨,可以说准塔那个时辰在哪个点撒尿,李岩这边都收到回报了。
“报!前锋车尔格图赖佐领回报,已达万德,未有异样。”
“让车尔格图赖速派探马朝前搜索。各部立刻上马,加速到万德再行休整。”准塔心中一喜,只要抵达万德,这段路就算安全了。
准塔刚带人离开,山顶上就亮起了两支火把,火把不停的上下左右交叉,这是行动的旗语。
郑位就等在对面的一处山洼洼里,看到火把打出的信号,立刻起身说:“开工了,大家都起来干活了。”
顷刻间,两边的五六个山沟沟中涌出了无数的人影,大家推着独轮小车,蜂拥着向最狭窄的那一段奔去。
沙河,就是贯穿这条河谷的河流,从泰山深处发源,一直冲刷出了这一段河谷,河水不深,流水也平缓,并不能直接阻挡骑兵。沙河流经这一段,最窄的地方也有一里多。
“不要用大石头垫,先用麻袋码一道土墙,夯实了,正面再码一道石墙。记住了,背后一定要打一道木桩。”
用沙土码一层坝心,是防止渗水,用石墙码在挡水的正面,是为了减少水的冲刷力;再打一排木桩,是为了支撑沙土墙。
“哎!哎!小的们一定按知府大人说的办。”几个中年汉子点着头,赶紧组织手下人去忙活。
“大人,您说这堵河水有用吗?这得多久才能堵起一道水库啊。”郑位的身边一个小吏不解,动用了好几万民夫堵河水,可是这河水明显不大啊,这中水量,只怕得好几天才能蓄水成功。
“休要多问,咱只管干活。司令交代过,只需要筑一道丈高的土坝即可,而且还特别强调,土坝不求多牢固,只要能支撑一天。”郑位其实也纳闷,他对这一带并不熟悉。如今的郑位,已经是泰安州的知府,专门负责给李岩管地方行政。
几万人干活的场景很热闹,筑坝的速度也很快。民夫们首先就开始堵河水,然后沿着河水漫起的地方开始向两边起坝,很快,上游就形成了一大片水洼地。
“不对啊!这水蓄得也太快了,刚刚还齐膝盖呢,怎么就到了我的大腿根儿了。”
“这还不明白,上游水库放水了。”
......
准塔赶到万德,终于放心下来。万德四周是小山包,连一处陡峭的山崖都看不到,周围是一大片农田和原野,只有一条小河穿过,在月光下泛着波光。
“大人,这个村子没有人,村民像是匆匆跑掉了。”手下早就开始动手抢劫这里的村民了,骁骑营入关后在京城都憋了快一年了,还是没望老习惯。
“嗯,抢不到东西就算了,不要那么眼皮子浅,咱们这一趟是去泰安的,那里的好东西比这不知多多少。”准塔见不得这些人的样子,都已经当了主子了,还这么喜欢抢劫。他现在都不亲自动手了,汉人都是双手捧着送到他手上。
“咱们住的这地儿,不会造水灾吧?”准塔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大人说笑了,这里地势要高出一丈,那河水又那么小,除非是汛期,哪来的水灾啊!”
“哈哈哈,就是有水,淹得是农田,怎么会淹到这里。咱们还可以朝山上跑呢。”
“诺木齐言之有理。大家赶紧喂马,吃点干粮。等车尔格图赖打探到消息后就出发。”
准塔脱下盔甲,感觉身上一下子轻松不少,就连呼吸都顺畅了。只见他对着空气猛吸一口,顿觉全身舒坦。
“不对,你们有没有闻着什么味?”准塔鼻子也灵,刚刚呼吸之间,似乎有一种熟悉的味道。
部下以为准塔还在说笑:“什么味?女人味呗,哈哈哈。”
“是火药。这四周有火药味,赶紧派人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