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混乱中的清明(1 / 1)

汉乡 孑与2 494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二四章混乱中的清明

第一二四章混乱中的清明

云琅这辈子算是吃定了农桑这碗饭了。

刘彻将来就算是高大到云端里去了,也是需要吃饭的,他越是高大,吃的饭就越多。

没有人嫌弃自家的粮食太多,这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在所有人缺衣少食的大汉,即便是杀了人,犯了罪,只要你献上一堆粮食,皇帝一定会赦免你,比你缴纳罚铜还要来的积极。

能种粮食的人在大汉很珍贵,像云琅这种可以改良种子的人,在大汉就是无价之宝。

都成无价之宝了,宝物上就算是有点瑕疵,人们也会大度的忽视,或者原谅。

聪明的臣子,忠诚的臣子,在改朝换代之后命运难料,可是,能干的臣子即便是身处改朝换代的时代里,只会被新的帝王更加的看重。

哪怕新皇帝如何的残暴,如何的昏聩,只要不傻,面对真正的干臣,一个不关心朝政,一心扑在农桑上的干臣,也会收起自己的脾气,做到礼贤下士。

毕竟,帝国还要延续,国家还要存在,而干臣,恰好就是帝国最重要的基石。

长平的政治智慧是足够的,只要她活的足够长,一般情况下,刘据就是安全的。

论起政治智慧,就算云琅已经看过数千年的风云,知道很多事情的走向,在细节的把握上依旧跟长平这种人相去甚远。

对这一点,云琅笃信无疑。

刘彻就住在隔壁,因此,云琅,霍去病,曹襄这群人除过胡吃海塞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在云氏随意的斗殴一下,大长秋都会勤快的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这群人就很自然的进入了瘫痪状态。

喝酒,喝酒,继续喝酒,他们似乎要喝到地老天荒。

来喝酒的人很多,所以很容易催生酒的变化,粮食酿造的酒得来不易,而且容易受人诟病。

最先反对云氏将海量的粮食酒拿来糟践的人就是司马迁。

自从司马迁的老婆,儿子来到云氏之后,司马迁就进入了一种隐居状态。

云琅这个家主想要见他一面都非常的艰难。

因为,他们全家搬到了云氏最偏僻的一座山居里面去了,除过他家的女仆偶尔出来问梁翁要一些生活物资,剩下的时间里,基本上看不到一个跟司马迁有关联的人物。

对他来说,有书,有纸,有笔墨,有山水就足够了,见到人只会让他觉得烦躁。

云氏的酒窖恰好就在司马迁居住的山居边上,每日里他只要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云氏的仆役们正在搬酒的模样。

一两天无所谓,司马迁还是可以接受的,直到他出于好奇走进了云氏的酒窖之后就彻底的爆发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云氏的存酒居然会如此之多,巨大的,可以跑马车的酒窖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酒。

司马迁站在酒窖门口,身体颤抖的厉害,他很想质问一下云琅,酿造这么多的酒,到底耗费了多少粮食。

“不算多,也就七八千担的模样。”

“云侯醉生梦死,可知天下嗷嗷待哺之民?”

“知道啊,他们如果饿了,可以来云氏做工,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挨饿的。”

“你”

“我怎么了?上林苑里没有饥民,但凡有人觉得自己吃不饱了,可以去山里背煤,或者来云氏,曹氏,霍氏,李氏做工,我们非常的欢迎,我们这些人家,之所以不用奴隶,就是怕有饿肚子的人找上门来,我们无法安置。”

“你那些粮食!”

“粮食是我家种的,赋税已经缴纳过了,一个子都不欠大汉国的,怎么,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你不讲理!”

“你才不讲理呢,我难道没有权力处置自家的粮食了?

来来来,喝酒,去年的酒如果再不喝掉,就会变酸,你也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手里被云琅塞了一个酒碗,立刻就有勤快的仆役给他倒满了酒。

司马迁放眼望去,只见诺大的草地上,到处都是纵酒的人,到处都是摇摇晃晃的醉汉,以及面色嫣红的女子。

一堆乐师在那里鼓乐齐鸣,乐声悠扬,一群歌姬在微风中轻舒长袖,姿态婀娜。

大汉的黑衣博士们坐在溪水边清谈,大汉的武士们舞剑作歌不亦乐乎。

长达数丈的桌案上摆满了少见的珍馐,堆积如山的酒坛子矗立在草地中央,还有一个戴着青色帽子的老管家,笑吟吟的问每一个路过的客人是否还需要酒。

“曹襄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车,自称臣是酒中仙!”

曹襄的公鸭嗓子特点极度分明,一张嘴就是一段好绝句,而且应时应景,好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叫好声轰然而起,博士们赞叹,武士们捶胸顿足的叫好。

只有云琅的面皮微微泛红。

司马迁气的直哆嗦。

“哈哈哈,再来,且听好了,去病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纳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云琅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李敢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哎呀呀,续不下去了,等某家三思之后再续。

定叫你们一个个随着某家的诗文名扬万世!”

司马迁看着曹襄一手搂着老虎,另一手高举酒杯,躺在地上挺着肚皮朝天空一耸一耸的嚣张模样,叹口气道:“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啊。”

“没有糟蹋,每一滴酒进了肚子,都会化作三分豪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世啊。”

司马迁认真的看着云琅道:“如今真的是盛世吗?”

云琅呵呵一笑,伸出一条手臂揽住司马迁道:“怎么就不是盛世?我们的将士在外所向披靡,百姓在家中辛勤耕作,说实话,这些酒,他们用的理所当然。”

云琅端起酒碗跟司马迁碰撞一下,就一饮而尽,司马迁看一眼碗中酒也一饮而尽,美酒进了他的肚子算是糟蹋了,品尝不到美意,只有无尽的苦涩。

“阿襄快要把国子监修建好了,到时候你进是不进?”云琅拖着司马迁的胳膊找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来道。

“你觉得我进去了该是做学生呢,还是去做先生?”司马迁没好气的道。

“进去做学官,先把自己的学生弄得满天下,然后再把自己的身份弄得超然再说,要不然,就你这个性子,很难活到该有的寿数。”

“学官?我的资历不够。”

“现在的国子监什么都不是,要什么资历啊,怎么也要等你们把国子监弄得风生水起,让陛下看重之后,再说资历的问题,不过呢,到了那个时候,以你的才学早就该坐稳位置了。“

“你怎么知道我活不到寿数?

对了你跟我父亲说了些什么,这段时间,他老人家已经考教过我三次了,还自言自语的说什么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

云琅再次举起酒碗跟司马迁碰一下喝光酒笑道:“我告诉你父亲,你将来的成就将是无人能及的。”

司马迁喝光了酒随意的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司马氏想要名扬天下,还要依靠我。

对了,我想要写一本类似《春秋》一样的书,只要这本书写成了,我想不名扬天下都难。”

云琅拍拍手道:“那就赶紧写,我等着看呢。”

说到这件事,司马迁立刻委顿下来,懒懒的躺在草地上瞅着天上的白云悠悠的道:“哪有那么容易!”

云琅拍拍司马迁的手大笑道:“你司马迁就是一只会下金蛋的公鸡,你的书不过是你肚子里孕育的金蛋而已,只要时机成熟了,学问积累的足够了,下蛋不过是自然之事!”

第一二五 其实是订货会

第一二五其实是订货会

云氏的盛宴,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料。

不论是在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的羊肉,牛肉,还是装在精美瓷器里的各色菜肴,让所有前来饮酒的勋贵纨绔们大呼快活。

即便是用泥巴荷叶包裹后烧烤的叫花鸡,也能在这一群大汉国最顶级的食客中间找到狂热的拥护者。

在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诱惑下,所有人的食欲都被激发到了极点。

于是,吃饱之后,呕吐掉,然后再继续吃的人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梁翁痛心疾首的向主人禀报的时候,云琅一笑了之。

投壶,猜枚,击剑,摔跤,射箭,掷矛,吟诗,作赋,舞蹈,高歌,赛马这些酒宴上的活动在美食,美酒的刺激下,很快就达到了高潮。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最好的,于是,腰肢最柔软的歌姬,身形最壮美的武士,黑衣高帽的博士,滑稽古怪的优伶,无不使出浑身的解数来博取最多的眼球。

喝醉的人被家仆背到一边的席子上酣睡,醒来的贵客继续加入战团,狂吃滥饮。

云氏庄园外边,依旧有络绎不绝的马车前来,那些收到云氏请柬的勋贵从踏进云氏大门的那一刻,就陷入了疯狂。

柔柔的风将云氏的酒香带进了长门宫,隐隐还有鼓乐在耳边响起。

刘彻看了一眼云氏所在的方向,喝了一杯酒,抽抽鼻子对阿娇道:“那边好像很热闹。”

阿娇哼了一声道:“居然不请我!”

刘彻非常明事理的道:“朕在这里,谁敢请你?人家把最好的酒菜都送来长门宫,已经是在冒险了。”

阿娇怒道:“他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明知道我喜欢热闹,偏偏在您来长门宫的时候举行酒宴。”

刘彻呵呵笑道:“二三子取胜归来,庆祝一下也在常理之中,只是没想到云氏的庖厨手艺居然丰富到了如此地步。”

说完话,就用筷子夹了一片温热的松鼠鱼放进嘴里,品味之后摇头道:“比鱼脍,鱼粥的滋味更好一些。”

阿娇见刘彻的筷子又要伸向一盘子还没有见过的菜肴,阿娇连忙抢先吃了一口,还压住了刘彻的筷子。

刘彻笑着挑开阿娇的筷子,夹了一块肉片,自如的放进嘴里,点点头道:“比肉糜好吃,朕不以为云琅想要害朕,以他谨慎的做派,敢把食物送来,就不担心中间有什么意外。”

阿娇瞅着丈夫笑道:“你倒是放心!”

“哼,云琅自诩宝玉,把自己的命看的珍贵无匹,即便是用他的命来换朕的命,他心里恐怕都有意见,遑论其他人了。”

阿娇往刘彻身边凑凑,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您说他这种心思是怎么来的,会把自己看的如此之高?”

“他生于民间,长于荒野,自然求生不易,又目睹亲友师长死于非命,自觉身负大任,他的命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代替那些隐居荒野的大贤人继续活着。

你只要看看他的所作所为就会明白,只要看看他慷慨无私的做派就会明白,他在极力的传播他西北理工的学说。

为了传播这些东西,尽快的让这些东西传扬于世,他不惜投靠儒家,不惜将别人视作生命的秘传,白白的传扬于世。

他会的那些东西很明显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创造出来的。

就这一点来看,云琅此生活的很辛苦。”

“辛苦?您看看,他正在荒淫无度!”(古代的荒淫可不仅仅指的是男女之事)

“替自己活着他应该活的很快活,替很多人活着,再快活也是有限度的。

这个自以为高士的小子,这一生又会有多少可以毫无顾忌的安眠的日子呢。

朕,给他永安侯,就是要他明白,朕不会杀他,轻易地杀掉他太便宜他了,朕要他这一生都要为大汉江山鞠躬尽瘁,耗尽他腹中最后一滴才华,如此,才能让他安心的死去。”

“所以,您就随他胡闹?”

刘彻冷笑一声道:“纵情胡闹之后,他只会觉得更加无聊,就像朕以前总喜欢歌舞,美人,喜欢过了之后,还不是觉得睡在你身边才觉得安稳?

胡闹?让他胡闹,胡闹过后,就该努力干活了,即便是牛马,也有贴膘的时候。”

阿娇咯咯笑道:“既然如此,妾身就派人送一篓子莲蓬给我家的大牲口过去,给他们添菜。”

刘彻哈哈大笑,举杯干掉一杯酒,心情大好。

很多人喝酒的时候总会喝醉,云琅喝酒就很麻烦了,即便是酒精让他的身体麻痹了,他的脑子却是非常清醒的,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清明。

视野里的人的每一个举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他们说的话,逻辑是那么的清晰。

身为主人,他今天就必须待在宴会场上,不论他多么的疲惫,多么的想要睡觉,也不能离开。

阿娇派人送来了一大筐碧绿的莲蓬,这东西用来下酒不错,只是一定要抽掉莲子芯,那东西太苦了,却能醒酒。

不知道为何,云氏的菜肴要比这寡淡的莲子好吃的太多了,在场的所有人,却以拿到一个莲蓬为荣。

云琅嚼了几颗莲子之后,就举起酒杯高呼“诸君,饮甚!”

从者如云……

云氏酒宴整整进行了四天,在这四天里,云氏宾客如云,车马簇簇。

不仅仅是云氏,诺大的富贵镇也人满为患,来云氏宴饮的贵人们带来的仆役几乎全部留在了富贵镇。

刘彻预料的很准确,轰轰烈烈的热闹过后,留给云氏的不过是一团狼藉。

云琅困倦至极,早早地睡下了。

原本应该松懈下来的云氏却比大宴宾客的时候更加忙碌了。

宋乔很忙,苏稚也很忙,霍光更是忙得四脚朝天。

云音靠在锦榻上呼呼大睡,霍光给她盖上了一条薄毯子,然后就用凉水擦洗一把脸,把刚刚计算好的清单拿给宋乔。

“师娘,瓷器的清单出来了,共计七百八十一套,有几家要求订购十套以上的,被弟子拒绝了。”

宋乔接过霍光拿过来的厚厚的册子,翻看一下问道:“没有漏掉谁家吧?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霍光摇头道:“弟子核算了三遍,没有误差,只要原始记录没有错,弟子这里就不会有错。”

宋乔亲昵的拍拍霍光的脸蛋道:“家里总算是有一个能帮到我的人了。”

苏稚怒道:“我也很辛苦好不好?”

宋乔瞪了苏稚一眼道:“马车,铁器,麻将,这些杂项清算出来了?”

苏稚恼火的拍着桌子上的账簿道:“乱死了,一时半会怎么能理清楚。”

霍光连忙来到苏稚身边道:“我来,我来……”

苏稚立刻欢喜起来,抱着霍光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道:“真是乖孩子,师娘没有白疼你!”

说着话就把面前堆积如山的账簿往霍光怀里一放,伸个懒腰对宋乔道:“我要去睡一会。”

说完了,就把云音往里面推推,翻身倒在锦榻上。

宋乔叹了口气,怜悯的瞅瞅霍光道:“好吧,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继续干活吧,我已经吩咐厨房送宵夜过来,知道你肚子饿了,马上就来。”

霍光把账簿放在案几上,按照顺序摊开第一本,开始提笔记录。

“师娘,明明是订货会,师傅为什么要搞成酒宴的模样啊?”

宋乔笑道:“你师傅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咱家的东西定价很高,如果不让他们吃喝好,恐怕拿不到这么多的订单。”

霍光嘿嘿笑道:“那些傻子,走的时候一个个像是占了大便宜一般,真是笑死个人。

师傅用云钱来定价,也就是说,那些人用咱家的钱来买咱家的货物,这一进一出多大的利润,那些人都是瞎子吗?”

“你师傅想让云钱通行天下,这是必须的手段,如果天下人都用云钱了,咱们家以后就算不种地了,也能赚到钱。”

“师傅要那么多的金子跟白银做什么?”

“你师傅说,铜钱这东西太混乱,他准备收集很多黄金之后,用黄金,白银做基础,继续发行云钱,统一天下的铜币,让秦半两,荚钱,邓通铸造的邓钱,吴王刘濞铸造的吴钱,以及陛下准备铸造的五铢钱全部废除!”

“陛下准备收缴郡县铸钱的权利了,师傅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就不怕血本无归吗?”

“不一样的,钱这个东西很复杂,你需要请教你师傅才能彻底弄清楚。

我听你师傅说帝王的旨意确实可以断绝郡县,封国铸钱的恶习,可是,真正说了算的,却是钱真正的价值。

有黄金,白银做担保的铜钱,铜已经不是主要的价值标的了,到时候,同样重量的钱,我们可以把它标注上单位,比如,现在一个钱就是一个钱,等铜钱跟金子挂钩之后,一个钱就能当十个钱用,中间多出来的九个钱,其实就是黄金价值的隐形体现,不过呢,这很难,需要的金子,银子非常的多,你师傅正在存储金子,所以呢,我们家才要卖多多的货物,先让云钱成为大汉第一钱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