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心寒

　　时间已过午夜，滨海的街道上除了一些夜店和通宵营业的排档依旧热闹外，道路两旁的大楼陷入沉寂，车辆渐渐稀少，夜色渐浓，这个城市开始进入睡眠状态。

　　一辆白色的雅阁，行驶在街道上。

　　段志刚开着车，脸色阴沉，孙红坐在副驾驶位，沉默不言。

　　车上的气氛沉闷，任谁碰上这样的糟心事，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车上的冷气打的很足，但却不能让段志刚的怒火消减，他只感到内心中一阵阵的烦躁。

　　他都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撞了什么邪，家里的人一连串的出事，先是自己的生意，然后是老娘和孩子，接着最后又轮到了自己的老婆，这让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烧烧香了。

　　孙红也是心中郁闷，她没想到出来喝点酒，竟然摊上这么个破事儿，好在事情还不算最糟，但她这份形象回去店中，难免会让一些人说三道四的看笑话。

　　她都可以想象，那几个小蹄子见到她这幅模样时心里的开心，一想到这个，就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不舒服，心中对段志刚也是不满，自己这样子，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斜瞥了段志刚一眼，受不了车厢内压抑的气氛，抬手打开了汽车音响。

　　不想之前里面放的是一张摇滚碟，“砰”的一声剧烈声响，突然从音响中传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段志刚更是手一抖。险些一头撞在隔离带上。

　　孙红忙将碟片按掉。

　　段志刚忙不迭的把车辆回正，压抑的怒火终于被这个孙红无意的动作点燃。

　　他怒吼道：“你疯了是吧？想死离我远点儿！”

　　孙红原本觉得理亏，但听他这么一说，火气也上来了。

　　大声斥道：“碟片是你放的，声音也是你调的，我怎么知道你里面放什么片子，调这么大声干什么？玩车震吗？”

　　段志刚闻言一窘，孙红的这随口一骂，还真蒙对了。

　　正是段志刚和相好在车中乱来时放的一盘碟。

　　孙红一见他的神情，知道竟然被自己说中，心中是又酸又涩，强压着怒火，冷冷的骂道：“狗男女！”

　　段志刚恼羞成怒，窝着一肚子火骂道：“你就是个扫把星。娶了你我算倒了八辈子霉！”

　　孙红原本晚上，就受尽了惊吓，可以说在死亡线上，转了一圈回来，见段志刚非但没有安慰，反倒因为一点小事，对她大吼大叫，肆意侮辱，更撞破了他偷腥的事情，心中一寒，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更是一阵子心灰意冷。

　　她冷冷的看着段志刚道：“停车！”

　　段志刚吼了两嗓子，心中怒火稍缓。恢复了点理智，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

　　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孙红却不买账，愤怒的拍着车前面板吼道：“我让你停车！我要下车！”

　　段志刚只是不理，孙红的脾气也上来了，怒视着他寒声道：“你停不停？不停是吧？好，那我就这样直接跳下去！”

　　说着抬手松开了安全带，就要去开车门。

　　段志刚心中一凛，忙一打方向，向路边靠过去急停住，一边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说着一把抓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孙红，孙红不及他的力气大。

　　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把老虎钳紧紧的钳住，动弹不得。孙红一边挣扎一边挥拳，像段志刚打去，怒道：“你放手，放手啊你，啊！你弄疼我了。”

　　但她的拳头打在段志刚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段志刚忍着气，喝道：“你个疯婆子，你还折腾？还没闹够吗？啊呦，尼玛的，你敢咬我。”

　　却是孙红发起狠来，一口咬在段志刚小臂上，段志刚吃痛放手。

　　孙红方待逃出，却感到头皮一痛，头不由猛的后仰，一声痛呼。

　　却被段志刚抓住了头发。

　　两公婆在街边打的一地鸡毛。

　　后面的一辆车见状停了下来，车主搞不清状况，但看不惯男打女，高声问道：“这位女士，需要我报警吗！”

　　段志刚心中恼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尼玛的，吃饱了撑得吧！”

　　那车主见他凶悍，戾气十足，也是心中大突，拿着手机看向孙红作势欲打。

　　孙红不欲再去警局惹人笑话，看着段志刚狼狈，心中稍稍解气。

　　跟那车主道：“谢谢你大哥，我们是两口子吵架。”

　　那车主有心想说几句，但看了段志刚一眼，只是摇了摇头，开车走了。

　　经此一打岔，两人情绪倒是平静了些。

　　段志刚打开车门，对孙红道：“我们车上说，没得让不相干的人看笑话！”

　　孙红捋了捋头发，瞪了他一眼，但还是上了车。

　　段志刚也走过去从另一边上车。

　　段志刚看见孙红沉着脸坐在那儿，放缓语气道：“好了，你别闹了，今晚事够多的了。”

　　孙红怒道：“是我想闹吗？今晚这件事怪我吗？”

　　段志刚哼了一声，道：“你没事往外瞎跑什么，你不出去就不会惹这么一身骚。”孙红气道：“如果不是你在那里无端乱发脾气，我会出去吗？不出去在家里跟你吵架？”

　　见孙红提起这事儿，段志刚也觉得自己理亏。

　　原来下午时，孙红核对一笔账目，发现不对去问段志刚。

　　段志刚一看，那笔钱却是他拿给店里的一个相好，去买包包。

　　原本对此孙红也是一只睁一只眼闭只眼，但现在钱紧，她自是要对个清楚，就多问了几句，段志刚不耐之下，就发起了脾气，两人便吵了起来。

　　两人多年夫妻，孙红见段志刚如此，自是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心道我在这边，苦心孤诣的忙你们家的事情，恨不得一分钱掰几瓣花，结果你倒好，拿着我省下来的钱去泡妞，补贴其他女人，她心里如何能平衡？于是便有了晚上的独自出行买醉的事。

　　段志刚见孙红气的胸口不断起伏，又要有暴走的趋势，只好低声道：“好了，下午我心情不好，说话重了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脾气。你就消停一会，现在家里，事情这么多。唉！已经够倒霉的了！咱就不要再闹腾了好不好？”

　　孙红见他虽然还是责怪的言辞，但口气放软，心中怒火稍缓，但心气依旧难平，流泪道：“你老婆差点被人轮了，你不说安慰的话倒也罢了，还对我大喊大叫。反倒怪我闹腾，段志刚，我欠你的是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用到我时，想着要我帮你做这个做那个，不用的时候非打即骂，我是你们家的老奴才是不是？我算是看透你了，这日子也不用过了，离了吧！”

　　说完头一扭转身就又要下车，段志刚被孙红给怼的面红耳赤，忙一把抓住他，哀求道：“小红，你别这样，刚才是我不对。我被最近的这些破事儿，搞得虚火上冲，分不出轻重。你千万别离开我，我离不开你。”

　　孙红只是流泪，不去理他，段志刚咬牙切齿的道：“那两个杂碎，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好看，敢动我段志刚的女人，TMD是活腻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花式的哀求，如果段志刚的小弟看见他们的老大这个模样，相信会惊掉一地的眼球。

　　孙红，经过这样一通发泄，心绪也稍稍平静了些。

　　两人这些年来，这种状态，也是持续的比较久。也说过要分手的话，但都在段志刚的一番哀求下，抹了过去。

　　但是这次，孙红的心中，隐隐感到了些不同。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心中深处隐隐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

　　她觉得自己要好好想想一些事情。

　　她调整自己的情绪，涩声道：“我这个样子回去，被你那些相好的看到，还不知道怎么来编排我。我还是回家歇两天再回去。”

　　段志刚自然知道，孙红说的这个家不是他那个家，是她娘家，闻听她此言，脸上表情也是讪讪的，想想也是，但自是不肯承认，只道：“你回你妈家待两天也好，过几天再回来。”

　　于是一转方向，向孙红娘家开去。

　　两人经此一场，情绪都有所宣泄。段志刚为调节气氛，打开了电台，舒缓的音乐在车中流淌，他这时才问起了，晚上孙红的遭遇。

　　孙红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段志刚显然也对申斌的出现，大为惊异，细问之下也不得要领。

　　孙红突然道：“今天晚上碰到的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倒是让我想起了，前些天，妈和小宝发生的事情。”

　　段志刚闻言一愣，迟疑的说：“你是说那个夜叉传说吗？”

　　孙红点了点头，幽幽的道；“恐怕那不是一个传说。”

　　段志刚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那次事后，他也问起了他妈当时的情形。

　　但因为当时，老太太在坠海时就已经吓晕过去了，所以事后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但以段志刚的耳目，自然也是听说了，有海怪出现救人的传说。

　　当时因为官方辟谣，他也没有在意，更因为他老娘的事情心烦，更是不愿意去想这个事情。

　　他当时觉得这种说法是无稽之谈，但是今天，赶上孙红碰上这件事情，他却不得不重视起来。

　　如果说是孙红喝高了眼花，他首先第一个就不信，孙红的酒量，可比他要好得多。

　　加上孙红自己也讲，自己今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少。

　　所以孙红所言的可信度是很高的。

　　孙红看着车外，灯火阑珊，突然幽幽的道：“如果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就救了我们家两次。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呢？”

　　段志刚心中一凛。讪笑着道：“大概是你平常吃斋念佛，积的功德吧。”

　　孙红嗤笑了一声，瞟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段志刚，转头看向前方不语，这话当然他是不信的。

　　他所做的恶事，虽不敢说罄竹难书。但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这时，车上的电台放出一首老歌“一生何求”，

　　“……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

　　夫妻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开了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