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巴特鲁
申斌从赫曼家走出来，此时已经夜深，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申斌漫步在街市上，心中却是在思忖着晚上郑珺的那句话：“形神混合而炼，虚空粉碎，消化凡躯，凡躯化为金刚不坏之躯，化则为气，聚则成形。”
他皱着眉头，嘴里喃喃自语，反复念叨着，“化则为气，聚则成形......”
他现在已经化成了比气还要透明的空，但怎么聚则成形，却始终抓不住。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地方。
他四顾之下，感觉有点眼熟，夜晚的景色和白天会有些差异，让他一时无法确定这是什么地方，正疑惑间。
就听见“吱钮”一声，街边的一间店铺的后门，突然打开，接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身量极高，两只手，各提着一个巨大的水缸。
在从门中出来时，缩着头，弓着背。
即便是这样，他的头还是在门框上面，蹭了一下。
他闷哼了一声，身体晃了一下，水缸里的水洒出来了一些，他嘴里面咕噜了几句。侧着身子，略显别扭的从门中走了出来。
申斌略感吃惊，看那水缸连同里面装的水，一个恐怕就有好几百斤重，更何况是两个，加一起怕是有五六百斤了。
但那人提着缸，虽然是因为出门，要侧着身，有点别扭，但并没有吃力的样子。
那人走出院门之后，将那两个大水缸，小心的放在院门旁。
一转身，露出了一张粗豪的脸，赤发如火。
申斌一见认了出来，正是下午那拳毙奔马的少年巴特鲁。
巴特鲁将两个水缸放在门边后，转身又进入院中。
申斌有点好奇，不知道他大晚上的搬水干嘛，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才发现那黑色的大皮缸，并不是装水的，而是装着一些剩饭剩菜，是泔水桶。
而不一会儿，巴特鲁又拎了两个水缸出来，依然还是放在门旁。
巴特鲁在这家搬出四个泔水桶之后，便又走到另外一家店铺的后门，推门进去，同样从里面搬出了几个泔水桶，然后接着又去另一家。
申斌看了看这街边多是餐馆，知道巴特鲁是将这些泔水桶，帮着店家从院中搬出来运走，倒是和自己之前打的杂工有点像。
这时街口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一辆马车从街道一边行了过来。
那辆马车没有封闭的车厢，只是有一圈半遮的围栏，车辕上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拉车的只有两匹老马。
老头驾着马车，不紧不慢的将那辆马车赶到巷口。
马车停下后，那老头向巷子里面看了一眼，没看见人，便扬声喊道：“巴特鲁，巴特鲁！你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还不赶快出来装车。”
这时只听见一个店铺的后门一响，巴特鲁又拎着两个泔水桶，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那车夫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醉鬼山姆，你下次再这么不干不净的瞎嚷嚷，小心我揍你。”
那老头全然不在意巴特鲁的威胁，揉了揉红红的酒糟鼻，咧着一口，长满烂牙的嘴，笑了起来，骂道：“小兔崽子长脾气了，你最好一拳把我打死，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巴特鲁翻了个白眼，悻悻的说道：“我才不上你当，把你打死了，我还得赔钱给你买棺材，想得到美。你等一下，我还有一家。”
说着他又走到另外一家店铺里面。
老山姆坐在车辕上，吼了一声，“你赶紧的，着贼老天冷得要死。”
说着靠在车板上，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扁身的铁质酒壶，打开瓶盖，抿了一口，眼睛一张，长吁了一口气，自语道：“还好带了点酒。”
老头虽然嘴上催着巴特鲁，但是看起来并不着急，他坐在车辕上，两脚垂在车旁，一晃一晃的，倒是悠闲。
巴特鲁手中提着两个泔水桶，从最后一家店铺中走出来，没有放到门边，直接拎到老山姆的马车旁。
老山姆见他过来，抬手把车板放下，巴特鲁手臂一提，将那两个泔水桶，平举过肩，稳稳的放着马车上。
初次见他这么操作的人肯定都会很惊讶，毕竟一个桶就有两三百斤，正常两个壮汉抬上去都吃力，但他却跟玩似的。
但老山姆，已经见怪不怪，坐在车辕上问道：“巴特鲁，听说你下午出风头了。把苍云家拉车的独角兽，打死了一匹？”
巴特鲁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老山姆兀自在那边唠叨，“你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独角兽啊，好好的一匹独角兽，就被你一拳干没了，也就是苍云家厚道，如果碰上其他的人，怕是让你去抵命。”
巴特鲁拎过两个泔水桶放在车上，闷声说道：“一匹疯马，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山姆瞪大了眼睛，挺起身指着巴特鲁叱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的好轻巧，你这小子怕是连独角兽的一根毛，都不值。哎，什么时候我也能赶上那独角兽拉的马车，这辈子也值了。”他说着叹了口气，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老山姆絮絮叨叨的说着。
巴特鲁虽然不耐烦，但拿这个老头没办法。
只能耷拉着脸不去理他，闷着头，把泔水桶逐一的放在马车上。
老山姆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着巴特鲁。
等到巴特鲁把这辆车装满，虽然他的力气大，也是微微有些气喘，额头上见了汗。
巴特鲁把这些东西搬完之后，擦了一把汗，探出手，伸向了山姆，说道：“总共十八桶。”
老山姆从怀中，拿出十八个铜币递给他，说道：“巴特鲁，怎么样？你跟我一起出城，帮我把这辆车上的泔水桶卸下，我一桶给你两个铜币。”
巴特鲁正低头在数铜币，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说过了不去。”
老山姆皱眉道：“你这人真是死脑筋。你想想，这一来一回你就能赚五十四个铜币，五十四个啊，你怎么就是不干呢？”
巴特鲁闻言有点心动，但还是把那十八个铜币收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姐姐不让我出去。”
老山姆嗤笑了一声说道：“你都那么大了，还是你姐你姐的，跟个吃奶的娃子似的。”
巴特鲁闻言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收起铜币准备离开。
老山姆拉住他说道：“那么大的个子，胆子那么小，你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你又不是你姐姐，还能卖个好价钱，你这个傻大个我有什么好卖的？”
巴特鲁突然脸色一变，一探手，当胸抓住了老山姆，将他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怒道：“你这老王八在说什么？”
老山姆被他这一把当胸抓了，勒的他呼吸困难，满脸胀的通红。
这时突然听见旁边的铺子里，一个女声喝道：“巴特鲁，撒手！”接着一个女子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巴特鲁闻言身子一抖，松手把老山姆扔在车上。
缓过气来的老山姆一阵子猛咳。
巴特鲁怒意未消，但看见他姐姐过来，只好站在一旁，瞪着老山姆。
老山姆被巴特鲁这一下，也搞得来了火气，骂道：“你这小兔崽子，说两句都不行，是不是这份工你不想要了？”
巴特鲁牛脾气上来，从怀中掏出那几个铜子，一把拍在马车上，怒道：“不要就不要。”说着一探手，从马车上拎下两个泔水桶，恨恨的对老山姆道：“钱还你，我把这些放回去，你另外找人去搬吧。”说着就要把泔水桶放回原处。
老山姆这下就尴尬了，他当然可以另外找人，帮他把水桶搬上去，但这个时间到哪里去找人，而且如果让其他人搬，价钱起码要翻一倍都不止，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搬。哪像巴特鲁这么便宜好用。
他一时下不来台，只好看向站在一旁的艾娃。
艾娃忙喝道：“巴特鲁，别胡闹，赶紧把东西放回去。”
巴特鲁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满，但仍是气鼓鼓的把泔水桶又放回了车上。
山姆这才放心了下来。
巴特鲁的姐姐艾娃此时转向山姆微微躬身，说道：“不好意思，山姆大叔。巴特鲁又给您添麻烦了。”
山姆闻言却有点的讪讪的，这时他嘴上不敢再占便宜，只是说道：“这小子这个脾气，真是倔得可以，我只是逗他两句。他就跟我急。”
巴特鲁在一旁闷声说道：“谁让你满嘴喷粪，说我姐姐的坏话。”
山姆忙说道：“你这个混小子，好话坏话都听不出，我哪里有说你姐姐坏话，我这是夸你姐姐漂亮。”
巴特鲁却不听他那一套，叱道：“我姐姐用你来夸？你下次再胡说八道的，小心我揍你。”
艾娃闻言脸一红，她刚才过来时并没有听见山姆说什么，没想到却是与自己有关。她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往自己身上多扯，在一旁说道：“山姆大叔，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山姆喃喃唠叨的说：“真是个混小子。有你几分懂事。就不会......”说着摇了摇头，随即眼睛看见被巴特鲁拍在车上的几枚铜币。说道：“钱拿回去，我老山姆可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说着伸手，想把那几枚铜币抹下来，拿给巴特鲁，不承想一抹之下那几枚铜币纹丝未动。
他这时细看，才发现那几枚铜币，居然被巴特鲁一巴掌拍得嵌近木头里面了。
老山姆略微有些吃惊，却也不在意，只是骂道：“你小子，就有这一副傻力气。跑来欺负我老人家，你这个钱是不要了吗？”
巴特鲁想的不能让这老家伙占便宜，哼了一声，走到车旁，在车旁一拍，那几枚铜币，被震得跳了出来。
巴特鲁出手如电，一伸手，将跳在空中的铜币一把抓在手里。
老山姆颇感到无趣，最终吆喝了一声，嘟嘟囔囔的赶着马车，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