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 重现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伊卡洛斯一路跌跌撞撞地回来，本以为到家就是安全了，可看到自家屋子前站的人，他立刻又不知所措起来。面对他慌乱的质问，王辑也选择了沉默，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再和伊卡洛斯说什么，他现在只等代达罗斯。
等代达罗斯是一种尊重，他可以强抢现实之石，但没有必要。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卡洛斯大声质问。
王辑宁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坐在草地上不发一语。他就这样平静等待，伊卡洛斯毫无办法，想回自己屋子里休息，但拦路虎就拦在路上，伊卡洛斯进也不是，退也不行，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与对方对峙。
眼看已经到家门口，伊卡洛斯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索性也在草地坐下，和王辑瞪眼。
王辑是不在乎的，他就坐在原地静等。
日落，月升。
伊卡洛斯疲惫地趴在草地上入睡，王辑没有睡，他依然在等待。明月自大海升起，不断在群星的托拥下上升，伊里特陷入睡眠许久，代达罗斯终于回来，他拖着疲乏的身躯，缓缓走到山顶。看到回来的伊卡洛斯躺在地上，代达罗斯吃了一惊，又看到了首字母A，他反而不吃惊了。
这位中年面貌的父亲弯腰将自己儿子抱起，沉默地从王辑身边走过，将儿子送回了屋子，让儿子歇下后，代达罗斯重新出来。
“没想到最后催我的猎人竟然是你，你在超膜上活动的很频繁啊。”代达罗斯坐在屋前的石磨上，低着头，语气平淡而低沉。
“我也并不意外你能认出我。”王辑淡然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儿子其实是你在这里的虚拟造物，而且你居然把他给带了出去。”
“不是虚拟的，是真实的。”
代达罗斯摇着头，解释道：“你怎么会认为这个伊里特是虚无的呢？不，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是现实。自然条件下产生的粒子回溯诞生了这个世界，而我则稳定了这段时空，让它循环往复无限存在。你到了这里，应当用你的回响感受过自己的世界吧？那是假的吗？恐怕不是吧。这里的一切都是确切存在的，唯一的问题是只能存在于这个宇宙里，但如果你不在意的话，甚至可以将其视为乐园。”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王辑低头看着脚前的草地，“我确实有料到，你有不愿意完成他探索的意图，能给我说说你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吗？据我所知，你是受示剑军团老军团长的托付，专程来寻找黄昏，所有猎人都在为你开方便之门，给你提供帮助，可你到了这里后，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背叛了同伴的相信，什么原因？”
“那就说来话长了。”
代达罗斯一声叹息。
“黄昏存在的世界名叫奥尔隆格，根据一些猎人的说法，那里曾经开放过一段时间，猎人们将其称之为冥界，或者说是个死亡国度吧。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活尸和不死生物。它们通过死完成了永生，做到这点只牺牲了生命本能。这个死亡国度后来封闭了，永远消散在这冷寂的宇宙里。想要找到它，只能通过现实宝石去回溯。”
代达罗斯说：
“所以银叶城找到了我。示剑军团的那位团长是个精通星术占卜的人，他通过某些神秘的维度目光，窥见了黄昏诞生时的场景，但这个诞生黄昏的世界已经消失，只有我才有可能进入，因为我有现实之石。坦白说，这个道具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多用武之地，我即使拥有这个宝石，也无法阻止自己孩子的死去，世界上的所有灵魂都非你我所能控制，我没办法通过这颗宝石，来赎回伊卡洛斯的灵魂。”
王辑淡然地摇头：“那可真是遗憾。”
“是的，真是遗憾。但来到这里后，我发现情况有所不同。”
代达罗斯张开双臂，给他介绍道：“这个世界是一个被死亡与黑暗占领的宇宙，它的诞生源于极其古老的宇宙初期，伟大生命梦中回溯到过去神明时代的故事。它没有正常宇宙的宏观，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自神明时代投射下来的幻景，在如今的宇宙时代只能残缺显示文明的模样，而当生命的故事也被封闭后，就只有无尽的黑暗虚空，寒冷与憎恶。
这里确实是青铜议会的地盘，它们在这里汲取恶意与憎恨，收集自神明时代时就存留的宇宙负面意识，从而培养混沌妖母，制造毁灭种。我不清楚他们怎么做到的，但貌似议会根源的黑暗力量，是可以与被封闭故事的内在黑暗起共鸣的。
也就是说，那个黄昏世界对我们而言难以进入，但对于青铜议会而言却不是这样，据我所知，他们某个议员的力量是可以渗入其中的，你甚至不敢想象，那个家伙最初只是个很普通的人类，但经过数次对黑暗力量的吞噬，她强到超越生命认知。
当然，我知道她不是我所处时代的人。
首字母A，你问是什么原因让我止步不前，躲在这里偏安一隅。我可以告诉你。你知道黑洞的概念吗？当你进入黑洞时，你的时间会和黑洞外产生区别，在黑洞外的观测里，你会在穿过视界时永远定格，但在你的眼里，你却能看到外面宇宙的时间尽头。
相同的道理在这里同样适用。
这个特殊的宇宙源于伟大生命的幻梦，它和正常的超膜宇宙、也就是我们的宇宙世界并不挂钩。两者的时间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里的时间永远都是静止的，它处在已知宇宙可能的热寂极限，终日通过粒子潮的涨落，产生意识而进行回溯，混沌妖母会诞生于此，自然产生的粒子回溯也会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这叫什么时代吗？
这叫做创世前兆。
如果我们将这个宇宙作为一个盒子，盒子里的粒子涨落在某一瞬间，它的暴涨能够达到这个宇宙全部质量，那么一切就会重新开始。那将是一次不可思议的粒子大穿越，这次穿越将重现整个宇宙从始至终的风貌，并给予时间和生命意义。
但这并不是大概率事件，所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在这里将重现自己的世界和故事，只要稳定高涨的粒子潮，我们的故事就可以永远定格存在。
这点通过现实之石可以轻易做到。
也就是说，你在这个宇宙可以永远地留在自己人生最知足幸福的那段时光，永无忧愁地活下去，而不需要有任何担心。这里的一切就是现实，而当你没有固定粒子潮，当它跌落时，你就能站在这个静止的宇宙里看到我们那个超膜宇宙的未来，看到那个超膜宇宙里自己的未来，看到在那里自己故事的结局。
是的，你应该见过那位03女议员，她告诉你的话是真的。
你如果看到自己的防区在未来毁灭，那不是虚幻，而是必然。因为这个宇宙与我们的超膜宇宙相比较处于相对静止，所以我们在这个静止世界中可以完整窥见我们的时间维度全貌，看见它运行的轨迹，哪怕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我们也能看到。
我看到了自己在超膜宇宙中的未来，我看到了在那里我无法阻止自己的孩子死去，哪怕我用现实之石将这里的伊卡洛斯带回去，我也没有办法保证他的性命。我也看到了超膜宇宙的你，看到你会在太阳神国拯救我们。
但这些都没意义，你对我而言，就是个灾星。
在你劝说我时，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下，并再去看看自己在超膜宇宙的未来。你可能看不到那么多清楚的细节，但关于你故事的大致模样是可以看到的。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会用现实之石帮助你，稳定你的故事，让它在回溯中不会被时间摧垮。
你也将永远留在自己知足的世界里，永远存在，永远满足，而不要去担心任何事。
你可以这样想，我们现在就站在一片永远的福地，纵使整个超膜宇宙毁灭、所有故事不复存在，那些灾难都与我们没有关联。我们也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自私而幸福地活着，直到永远的永远。不管超膜宇宙怎么样，处在这个宇宙的我们都无所谓。
因为我们超脱了轮回。”
代达罗斯说完了自己想要说的。
王辑淡然问道：“你能预见超膜宇宙内的我会怎样，但无法预知在这个宇宙里，我会做出什么事情，对吧？”
“是的，所以这也是我要告诉你这些的原因。”代达罗斯看着王辑，“我知道，我的未来是会回到超膜宇宙的，但我不知道那个带我回去的人居然是你。”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王辑抱以微笑，“你能够看到超膜宇宙有自己的未来，就说明你最后还是回去了超膜宇宙。所以你在这里跟我说什么都没用，你应该知道，你无论说什么最终都不可能说服我，毕竟你回超膜宇宙这个未来都已经注定了。我们既然彼此知道结果，那就不需要浪费口舌，也不要做无意义的战斗抗争了。去拿现实宝石，我们该启程做事、回超膜宇宙了。”
“你一点都无所谓自己看到的未来吗？”代达罗斯盯着王辑，“我不相信你看到了好的未来，能够让你这样下定决心回去。”
“我看到超膜宇宙关于自己的一部分未来确实不是好事。就和你举例的一样，我的防区被毁掉了。”王辑面无表情地说，“但我不会因为别人剧透给我结局，就会因此失去到电影院的兴趣。我还是挺想去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结局的。说来残酷，智慧生命自懂事起就被剧透自己迟早有一死。但这又如何？难道我知道未来必死，现在就不活了吗？”
代达罗斯的情绪激动起来：“但你可以躲在这里永生。”
“那有什么意思？我躲在这里苟且偷生，我的防区没人管，不还是毁灭结局？”
王辑淡然道：
“你不要挣扎了，这个宇宙是偶然和必然共存的。当我知道神可以将相对变成绝对时，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是可逃避的。换句话说，就算我和你一样在这里苟且偷生，但超膜宇宙有我的未来，就证明必然有会其他人出现，用武力亦或者各种本事，让我们耻辱地回去接受命运。所以我想告诉你不要再挣扎了，遇到我就是你的命运。你想回去咱们就回去，你不想回去咱们也必须得回去。我话都说这么清楚了，你确定还要跟我废话吗？你应该知道，无论是用武力还是辩论，你都必然会输的。我们还有继续讨论这个的必要吗？”
“没有了，没有了……”
代达罗斯长长地一声叹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胶囊道具，是记忆清除胶囊。
“让我回去的话可以。你进去杀了伊卡洛斯，拿走现实之石吧。”他说，“我会用这个胶囊忘记现在的一切，忘了我的儿子活着。我恳请你不要让伊卡洛斯跟着我们回去，通过现实之石让他不受宇宙粒子影响而可以超越宇宙世界的存在，是我在这里犯下的最大错误，我不能再忍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让我杀了你的儿子？”王辑挑眉。
“是的，杀了他，让他在睡梦中死去，我无法接受自己再一次失去他。如果这痛苦能够忘记的话，我愿意忘记与这里相关的一切事，包括忘记他，我不要再接受这样的痛苦。”
代达罗斯坚定地将胶囊放入自己口中。
“去，快去。”
他坚决地说着，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眼角留下泪水。
“……”
王辑沉默片刻，走进了石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父亲，代达罗斯已经将胶囊吞咽下去，要用遗忘来驱逐一切痛苦。
王辑进入伊卡洛斯的房间，望着熟睡的年轻人，他起手摘取了少年胸前的现实之石。在此之时，树阵无声的提示出现：
1.杀死伊卡洛斯；
2.不杀。
——源于A号实验机。
“这个选择并不重要，因为我心里有自己的想法。”
王辑望着熟睡的少年轻声道：
“我理解你作为父亲的痛苦，你不愿意再接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哪怕现在就忘记这一切。但你创造了他，让他成为超越宇宙世界的真实存在，不受这粒子回溯世界的影响，就相当于给了他复活的机会。孩子的生命都是父母给的，没错，但你无权因为个人的想法，而决定自己孩子的生死，抱歉，我拒绝接受你的想法。生命之所以被尊重，正是因为它现在真实存在着，我无法因为他注定会死，而藐视他现存，这绝非生命树阵的立场，我……无法接受。”
拿起了现实之石，王辑默默将黄昏的概念给予了这块无限宝石。
伊里特世界的存在在无声中瓦解，石屋、群山、岛屿、大海全都在这一刻化为粒子散去，在现实之石的力量下，冷寂宇宙进行了一次规模空前的粒子回溯，这一次的回溯不因王辑也不因任何人而存在，它在现实之石的强大力量引导下，重现着黄昏这一概念，并将其追为现实。
咔嚓。
王辑手中的现实之石出现了裂痕，昏黄的光芒自宝石内不断倾泻而出，能让这样强大的宝石都为之碎裂，他完全能想象到重现那黄昏世界的困难。伴随着现实之石的不断开裂，周围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深渊的冰冷气息渐渐笼罩在王辑的回响里，过了很久很久，他手里的现实之石彻底消耗殆尽。
“父亲，父亲！”
黑暗中响起了伊卡洛斯的焦急声音，他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被惊醒后不断呼喊着。
“伊卡洛斯！”
代达罗斯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父亲，我在这儿！”
黑暗中的伊卡洛斯无比急切。
温暖暖的阳光刺破黑暗，照亮了父子两人急切的模样。
“伊卡洛斯！”
代达罗斯冲到儿子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这里真的是冥界吗？我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作为父亲的他激动到流泪，根本不顾生命树阵图下的王辑。
“父亲，你在说什么，我……我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乱跑了……”
伊卡洛斯的声音逐渐变小，他被父亲的激动吓坏了，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那个人他一直再找你。”伊卡洛斯戒备地望着王辑，“还有，我们现在在哪里？我记得我在伊里特岛的，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是冥界，是奥尔隆格！孩子，别怕，父亲会保护你。”
代达罗斯搂着怀里的年轻人，回头看向王辑：“你是……猎人？”
王辑淡然点头：“是的，我是被银叶城派来支援你的猎人，负责保护你拿到黄昏。”
“谢谢，谢谢。”
代达罗斯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喂！我说你们啊，闯入到了别人的世界，是不是应该先放下自己的激动，先和主人道歉啊。”黑暗中，涌动的死亡之雾凝聚成了汹涌的恶意，雾潮中，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出现。
“是你啊。”
王辑听出了那个女声的身份。
“是我，你可真是找死，连世界战役都不打，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阳光照耀光芒的边缘，eve衣衫不整地走出黑暗，缓缓走了过来。她的步子有点瘸，脸色疲惫而又有些控制不住地癫狂，在看到王辑的同时，她眼神迅速冷冽下来，并一把扯断了胸前的项链，那深蓝色的晶石长坠王辑记得，她说过那是让她静心的东西。
“这是你来找死的……”
伴随着项链被扯断，eve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了起来，与之相应的，是她的声音也不再是清澈的女声，而是在逐渐倾向野兽的低语咆哮。
“不太妙，我们得准备跑路了。”
王辑回头和代达罗斯父子说道。
“杀了你，杀了你……”
Eve的咆哮彻底变形，那声音酷似洪荒猛兽的呐喊，动荡的死亡之雾在她愤怒中不断变形，最终凝聚了成了一张巨脸，汹涌的死雾喷发而下，王辑身外由神王心火笼罩的阳光恩与保护层迅速被吞噬瓦解，这种躁动狂野的恶意强大程度确实超出了王辑的认知，但他也并不算意外，当看到eve“癫痫发作”，变得毫无理智时，他就知道情况很麻烦。
“别愣着了，我们得跑了。”
王辑再度和身后的代达罗斯父子说话，与此同时，生命树阵图绽放的威光冲散黑暗，和eve正面对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