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起因
有两种选项作为回应。
第一种奥尔隆格通用语在语气上算不上有多礼貌，但至少是一个平常用语；第二种用思雷巫语的回答单看语句则有些恳求的意味在里面。但羽人王女联想到的更多，考虑到对方是通用语做的提问，她认为用奥尔隆格通用语回答会更稳妥些。
尽管思雷巫语有可能博得对方的同情，但也有可能带来影响，她知道自己除了这次选择外，还有两次选择机会将现在遇到的一切重来。既然是这样的话，稳妥的选择对她来说，更有利于了解自己面对的探索篇章。
“我是过路的旅人，借地过夜。”
她选择出了回答。
“……”
篝火边的四个人神情都有些犹豫，在他们的视角里，这个长着羽翼的不明生物无论如何都很危险，可现在对方已经这样说了话，如果他们拒绝了的话，反而有可能引起冲突。这个长着漆黑羽翼的女人身着特殊的战甲，看起来很不简单。
相比他们四人身上的简陋战甲，这女人的装备似乎很能体现她的特殊身份。
“你也是狩龙人吗？什么种族的？”
四人中那位年长的老人试探地问道。因为战甲的缘故，他认为羽人王女可能是狩龙大军中的一员。
“我是什么种族并不重要，倒是你们四个，为什么活着出现在这里？”
羽人王女神色淡然地回答。
到这个时候就轮到她使用交谈艺术了，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是什么种族并不重要。这样的话，与他交谈的人都会默认自己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因为这种跳问题的方式很容易让对方产生默认心理。当然，也有不着道的人，但也没关系。如果对方在戒备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追问，想通过刨根问底的方式一定问出答案，她也有处理的办法，为了避免在不利于自己的话题上纠缠，她直接做出反问来打乱这四个人的思路。
通过观察这四人的简陋战甲，她能确认这四个人是先前战场上的幸存者。
确认这点就够了。
因为如果他们四个是跟随撤退命令的话，不太可能落到只剩四个人的地步，他们没有跟随大队伍进攻或者撤退，活着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了。当然，具体怎么回事羽人王女并不关注。
“我们……”
四个人互相看看，显然都有些胆怯了。
“我们是和军团失散了。”年长的老士兵沉着道，“龙群的突袭实在太恐怖太突然了，我们在撤退过程中被逼散，丢失了旗帜的方向。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先逃进树林里躲起来，等危险过后再去找大部队。”
羽人王女垂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得到对方解释自己情况，对她来说就已经达到目标。目的完成后她一声不吭地走到篝火旁，选择了一块木头桩子坐下来。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看见四人还难堪的站着，她主动说道：“你们坐下休息吧，我并不参与狩龙，没有资格审判和惩罚你们。”
四人相互看着彼此，依然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但听到这黑翼女人这样说话后，他们也只能按捺住心里的不安，挤在篝火旁坐了下来。
“你们是思雷巫人？”
羽人王女突然试探地问起，这次她用的是思雷巫语。
四人面面相觑，神情颇为震撼。
“是。”为首的老士兵低下头，低声下气地做出回答，同时他悄眼观察着面前的黑翼女人。
这一轮语言交锋下来后，也说不上原因，他已经处于下风。他能判断出这个黑翼女人绝对不是普通身份，从头到尾展现出的气场和智商就已经完全压过了他们，但这女人会说出思雷巫语，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哦，我是羽人。”
羽人王女神色依然带有一丝冷漠之气。
“羽人……”
四位思雷巫士兵交流着目光，一个个都面露疑惑，显然在奥尔隆格没有听说过这个种族。这些反应都在羽人王女计算之内，在王辑身边她大本事没学会，但编织谎言的本领她掌握到炉火纯青。
“我的家乡不在奥尔隆格，我是在一场高维战争中跌落到了你们这个低维世界。之所以会你们的语言，是因为我刚跌落下来时受了重伤，被你们思雷巫人救济过，所以学会了你们的语言。”
她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自己的完美答案。她强势地说明自己强大，而又通过如何学会思雷巫语的谎言，潜移默化里表明了自己的友善态度。
“高维，低维？”
老士兵抓住了这两个自己不懂的词。
“所谓高维，就是比你们奥尔隆格还要崇高和强大的世界，低维就是像你们奥尔隆格这种类型世界。简单来说，就是我从高处跌落，掉落了你们这个低谷的世界。”
羽人王女给了最简单粗暴的解释，同时张开了自己的羽翼。
背后的装甲生成器立刻产生了银片将羽翼包裹起来，细致到每一片羽毛。这场景对四位思雷巫人而言自然是无比震撼的，四个人有两个当场吓的当场坐在地上。起到效果后，她满意地收拢翅膀，将附着在羽翼上的纳米战甲生成收回。
“我这一路走过来，发现到处都有战争。能告诉我你们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羽人王女问。
“……”
老士兵沉默了片刻，低头看着自己的三名同伴，说道：“我们的神离开了，因为她的离去战争爆发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高维如何，但我不认为你们的高维世界神，会超过我们的神。”
“说说你们的神。”
她摆出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们的神叫做奈特，是一元教崇信的唯一真神。”
老士兵说道：“她在世界还是黑暗渊面、万物都不存在时就已经存在了。和她一个时间存在的只有伟大意志奥尔隆格，即世界本身。只有她能够与世界意志沟通，并影响世界本身的运转。世界意志象征着奥尔隆格的规律，当生命活动在奥尔隆格世界时，这个世界的死亡发怒了，它暴力地摧毁了一切，将黑暗笼罩了奥尔隆格，我们的神率领各族战胜了死亡，并跳入深渊，击溃了死亡本身，她将世界意志的力量化为了世界树，生长在世界鸿沟，并创建了一元教。”
“一元教，你们信仰的除了唯一真神外，你们的宗教信念本身是什么，仅仅是信仰一个神吗？难道你们的神没有对世界本身做出解释吗？”
羽人王女追问。
“当然有。”
老士兵对黑翼女人咄咄逼人的追问显然产生了不满，涉及到维护神明上，他似乎不是那么胆怯了。
“一元代表着世界的尺度，阐述的是世界本真，一即是全，全即是一。在奥尔隆格没有绝对对立的事物存在，世界只有一元而没有二元的对立论。长意味着不短的、高意味着不低的、冷意味着不热的。一切都是相对而谈的，万物本质都可以在统一的尺量上比较，而不存在对立与冲突。比如说我陈述一口放置冷的汤，我如果说汤不热的话，那我就说出了它的动态本真。”
老士兵认真地给对方解释。
羽人王女挑眉：“所以汤不热就是你们教派的本真？”
“你可以这样理解，因为这就是我们真神给我们举的例子。她的原话是：世界在诞生时，温度非常的高，因为光与电激烈的碰撞，物质完全无法生成，因而那时候诞生的就是像奥尔隆德这样的虚灵与意志。最早的世界就是电光交错的热汤，浓郁而热烈。直到后来汤不热了，物质才得以凝聚而成，虚灵才得到物质的进化，有了现在。”
老士兵的回答倒很淡然。
“呵呵。”
羽人王女随便笑了笑，继续问道：“我大概了解了。你们的神离去后，为什么战争会爆发了呢？”
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
除夜对整个探索篇章的背景影响外，她还需要知道目前的战争背景。只有这样她才能判断自己需要做什么。
“因为世界的主宰权”
老士兵目光暗淡道：“世界这口汤会慢慢放冷，逐渐冷却的环境对于各族来说都是好事。无论是力量与地位都很崇高的奈特仙族，还是温德海姆的妖精，甚至是巨人族，包括我们思雷巫人，所有生命都需要逐渐冷却下来的世界，哪怕是那些恐怖的巨狼与海妖也是一样的。所有族群，唯龙不同。它们是除唯一一个不需要冷却世界的种族，并且还要阻止世界逐渐冷却下去。”
“龙与其他种族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羽人王女追问。
老士兵低着头回答：“龙是最早最古老的、自火焰里诞生的生物。它们参照着伟大意志无形身躯出现，并崇信着伟大意志，视其为自己的祖先。它们的族群因伟大意志对光明与火焰的渴望而拥有着天生使命，这个使命也牢牢成为了它们生存环境的一部分，笼罩着它们的一生。那些巨龙自诞生起，便时刻都在喷吐熊熊烈焰和雷电，将世界改造变得光明而炙烈。它们的猎食会把森林点燃、把山峰融化、把海水蒸发。它们创造了最恐怖破坏力最大的魔法，而这一切目的都是让奥尔隆格变得更加炙热，只有在这样的世界中，它们才更好生存。光明与火焰会有助于它们的族群更加兴盛，而变冷的世界会损害幼龙的孵化，缩短它们悠久的寿命。它们敌视和憎恨一切冰冷的事物，并誓要将其毁灭。神还在时，这些事情都还不见端倪，但当神离开后，意图篡取世界主宰权的龙族便开始肆意妄为，战争因此爆发了。”
“你们与龙族的战争。”
羽人王女概括道。
“是所有生命族群和龙群的战争。”
老士兵情绪激烈的强调道：“所有生命都需要冷却的世界，唯有龙族不需要，而且它们还极端憎恨冷却。所以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们一定要战胜龙族！只有打败和消灭它们，我们才能得到自己生活的环境，龙族在神离开后想要得到这个世界的主宰权力，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调解的余地吗？”
羽人王女追问。
“没有。”
老士兵充满了肯定。
“我知道了。”
羽人王女点头，不再追问。
话问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再问下去就是挑衅了。比起这些，她倒是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从那个战场中走出来后，她敢确认思雷巫人是那个战场上死去最多、也是最弱的生命。那位拥有狩龙枪并且战死到骨灰都没剩下的骑士，羽人王女推断其身份是奈特仙族的骑士，而那些普通暗甲的战士，从体型上看也绝对不是思雷巫人，但没有拥有狩龙枪的骑士身材更高大，不确定是否是奈特仙族。
总之绝不是思雷巫人，相差太大了，思雷巫人只有地球人类的正常体型大小，个体战斗力在战场死去的生命力最弱，否则也不会死亡那么多。
接下来，这个思雷巫老头在说到奥尔隆格各族群时，先后顺序就更有意思了。身为思雷巫人，他将自己放在最后最先说的是奈特仙族，并且用力量和地位最崇高来形容，然后是没有形容的温德海姆妖精，再然后是巨人族，最后才是他们思雷巫人。提到思雷巫人时，老士兵用到的还是包括他们思雷巫人。
好像这场战争对他们无关紧要似的。
但是在后续的态度里，老士兵对狩龙战争的态度有似乎非常坚定，这说明他们的种族立场上狩龙战争是非常必须的。综合信息来推断，深的不多说，羽人王女至少能认为，在这场狩龙战争里，思雷巫人的话语权和地位应该是最低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思雷巫人是参战种族里最弱小的族群。
……
夜深，四个思雷巫士兵在羽人王女在场的情况下，显然还是有戒备心的，不敢休息，直到她假寐后，这些士兵才敢在安放好陷阱后抱团取暖，进入睡眠。
寂夜里，羽人王女开始思考自己的探索方向。她需要完成什么，才能让首字母A在最后完成独立考核？
有关龙血王冠的故事她倒是记得，那个道具的信息指明这是一个因原始亵渎而产生的王冠，王冠象征着至高无上，但又充满着血腥与憎恨，王冠来源于神明时代，一个细节不为人知的篡权故事。
很显然，她现在就在神明时代，并且极有可能是篡权发生的时代中。尽管还不确认夜所在篇章时代里，这位旧都的军团领袖是怎么处理龙族的身份和地位的，但通过那黄昏战场没有一具巨龙尸骨，完全可以联想到龙族的可怕战斗力。再想到它们与伟大意志奥尔隆格的联系，以及龙族自诞生便有的使命……她不难猜测到，龙在奥尔隆格世界绝对是地位非常高的种族。
一定程度上，应该要高于老士兵口中的奈特仙族。
这其中的地位高低只能参考实力，而且她觉得，夜能容许龙族存在，说明她和奥尔隆格伟大意志本身不存在篡权可能，神与伟大意志在老士兵口中也完全是两种概念，意志代表世界本身，而神则更多象征着统御者的意味。
所以现在这场狩龙战争，一定程度上应该才是真正的篡权战争。
要怎么做？阻止篡权吗？
阻止龙血王冠的诞生？但那后果不敢想象。
一旦龙族掌握话语权，按老士兵的话讲，世界将置身于一片火海，所有种族都被巨龙压在脚下，她不敢想象后面的篇章里，猎人同伴们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故事。帮助巨龙绝对是错误的选择，但帮助篡权者的话，似乎是在走在这个世界毁灭路线的老路……龙血王冠的出现，就是在说明篡权最终成功了。
“我不知道夜是怎么做的，她成为了宗教信仰的唯一神，受各族崇拜，并且她在深渊击败了伟大意志的死亡，好像她所做一切时都目标明确，但我坐在这里，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还需要信息，足够量的信息。第一次走的路线，就当是熟悉世界，得到尽量多的信息，帮助我后面做正确选择。”
一番心理计较下来后，她也不再抱自己完美一遍尝试出正确路线的指望，那实在太难了。第一次经历时代篇章，还是了解和掌握信息作为主要目的，反正就算她第一次做出完美选择，其他猎人未必能。
这次探索本质上是团队协作，但每个猎人都在单独行动，且大家缺少对彼此的全面了解。能不能让王辑通过独立考核，在她看来真是靠天命了。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好的自己的探索，然后对同伴盲目相信。
只有这种绝对信任，才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
天色未亮，她被一阵窸窣的声音惊醒。
羽人王女微微睁开眼，只见篝火已经熄灭了，而四名思雷巫士兵则在小心翼翼收拾着东西，动静很小，显然是为了不吵醒她。收拾完毕后，四个思雷巫人整整齐齐跪成一排，一个个开始祈祷起来。
他们是在心里默诵祈祷经文，嘴唇张合，没敢发出丝毫声音。
做到这一步，她当然也能看出来，这四个人可不是为了她的睡眠质量，纯粹是想摆脱她赶紧逃走而已。
祈祷结束后四个人赶紧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篝火圈，等走的足够远时，他们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奔起来，那个为首的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丝毫不影响他逃跑时的腿脚灵便。望着他们逃走，羽人王女默默起身。
她当然不会轻易放走这四个人，昨夜树阵联络机的思雷巫语装载已经是在提醒她，在奥尔隆格第一次遇到的四个思雷巫人，是她所在时代篇章里非常重要的线索。
等他们逃远后，羽人王女展开羽翼飞天而起，慢悠悠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