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发条之心
朦胧的光在雾里开始暗淡下去，但冲击波的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减弱许多。意柯塞汀意识有些恍惚，不久前出现的第一次冲击波，威力有些大的超乎想象，他在测量仪表里发现了这股力量，起源距离他的方位，很远，但当波及到的时候，强大的能级，还是超出他的想象，连防护服都有些抵挡不住。
“嗯……”
从散沙般的土地上撑起胳膊，意柯塞汀皱着眉头，左右晃动了下自己的头，在透明的防护罩里，他的眉头紧蹙，意识还有些恍惚。在这种状态下，意柯塞汀也不再有可能，还可以死死压着西娅，这一晃神的功夫，西娅突然抬脚一蹬，踹开了意柯塞汀，挣扎地爬起来，身影飘飘摇摇地，从地面上扶起来。她刚站起身，一道炫目的金光便穿过迷雾，以圆弧的形状斩过太空，悄无声息地，割裂了整块陆地，登时，浮陆因为自身的质量变化，加之光斩的撞击，立刻不平稳地转动起来。刚起身的西娅，都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掀翻在地，伴随浮陆的转动，身子一轻，被抛飞出去。
“让你胡闹！”
意柯塞汀在传讯器里大叫着，身后喷气，一跃从浮陆上跳起，抓住了西娅的后腿。
踉踉跄跄的，和她一起撞在抛飞的小块陆地上，眼看身后离开的那块浮陆也陷入动荡，意柯塞汀抱住西娅，抬头死亡稳定的陆地，在太空中，想要找一个稳定的着陆点，此刻都成了奢求。就在意柯塞汀举目四望，找不到落脚点时，充斥宇宙空间的大雾里，突然一道身影飞下，撞在浮陆上，沙尘四起，散落的颗粒物动荡于空。
“快跑……”
那是小楠的声音，很突兀地出现在收讯器里。
意柯塞汀还没反应过来，大雾远方，朦胧地展开了六对巨大的白色羽翼，羽翼中央，一道火红的身影不断游离，缓缓穿过迷雾，距离他越来越近。没来由的，意柯塞汀心生惧意。他胳膊用力，抱紧了西娅，也不管小楠的情况，调整背后的推进器，赶紧加大了力量，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里。不过，这防护服的推进装置，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亦或者，可能是因为在太空中，有更加宽阔的背景，他将推进力量提升到最大，也依然没有拉远距离。反倒是他一回头，发现那张翅的火焰，越发的清晰了。“放开我。”西娅的声音在传讯器里响起，同时，她整个人也都在挣扎，意柯塞汀一言不发，把西娅搂得更紧，根本没在意她说什么。在这关键时刻，果然和首字母A做出安排时，所要应对的意外事件如出一辙，什么诡异事情，都要发生了，西娅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此刻也有人来强抢。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的话，意柯塞汀也就没了感慨。他现在想到更多的，是自己明明在反方向远离，怎么反而被拉的越来越近？
得再快些才行。
突发事件下，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大一样。意柯塞汀是贯彻自己的任务与方针，发现情况不妙，立刻就溜；西娅的话，除她那死在狱中的父亲外，没有人奢望她做什么，因而在这紧急万分的时刻，她依然固执地胡闹，不做任何妥协。小楠，则与他们两个完全不同。
小楠无比清楚，自己的责任相对更重，要起到保护作用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做退步。
她从动荡的浮陆上爬起身，发现那靠近的天使丢弃她，转变了目标，去追意柯塞汀与西娅后，她当机立断，立刻做出应对，回身化为月神冲锋，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冲向永生发条。做出这个举动时，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后续的一系列计划。现在逼近永生发条，是为逼迫天使回来，如果对方不回来，她就敢拔出永生发条，解放吞星怪兽，让这里的形势更加混乱。
如果天使过来，她就转身，再给她一击阳光。
“……”
小楠心中有些无语，无语自己的计划。在刚才的交锋里，她已经用了王辑所给的奇迹，但收效甚少，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虽然一切都是王辑说的，如果他给的奇迹都没有作用，那小楠自身的奇迹传承，更没有用。但现在，那突然出现的天使目标明确，根本不是为了她，亦或者是为永生发条来，目标纯粹就是公主。确认了这个事实，小楠就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她要尽一切力量阻止那个天使的目完成，无论结果如何。
冲锋的月影呈现一道清冽的光芒，在半空一跃，留下拱形的跳跃清光。
小楠刚落脚，一手抓住深入土地的永生发条，还不等用力，那丰满的白色羽翼便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
一双冰冷的手掌，握住了她拔出发条的手，力量奇大，牢牢将她压住。
小楠没有片刻愣神，在一手被压制的情况下，她另一手藏在身后，将早已凝聚的金雷合并成锋利的长枪。跨步向前，小楠抬臂，挤进天使胸前，阳光枪举起一击，朝着天使正脸砸去。那尖锐的雷芒自凝聚成时就已经贴着天使的脸，挥出去的瞬间，理论上，天使的反应速度再快，也不应该挡得住。但事实还是超出小楠预料，雷霆刚脱手，白羽已经收拢，羽翼两尖合拢，堪堪挡住阳光枪，柔软的羽毛受到金色雷电洗礼，登时全都炸起，变成一列列坚硬的刚羽，忍受爆炸的阳光变为涓涓金色细流，穿过羽毛，消失在雾里。这贴脸的一发阳光枪攻击，就这样被轻易化解，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这一下，小楠都愣住了。如果说，这样近距离的阳光枪，都能被挡下的话，那么，她就真没有任何再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怎么了，很奇怪吗？”
到来的赛拉弗斯微笑着说。
不顾小楠的任何反应，她闭上眼，指尖划出优美的弧线，掠过小楠手臂，向上，触碰到了小楠的脖子。那柔软纤细的手指，突然好像发难的豹子，一把握住小楠的脖子，将其举起，像是抓着个娃娃，没有任何艰难。
“猎人朋友，我是高等天使。圣堂的审判者，维度曾经的支配者，真理之主的仆人。”
赛拉弗斯轻声细语着，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星空裂痕，越来越大，看着独立猎人越走越远。她睁开了眼睛，望着手里的女性猎人，“你拿旁人恩与的奇迹，哪怕是真理，就能战胜我，是不是对我……太过看不起？不要小看敌人，也不要用这样敌视的眼神看着我啊！我不是你的仇人，最多——也就是送你长眠的恩人吧……呵呵。”
话音落下，赛拉弗斯脸色一冷，她回头，看向逃远的意柯塞汀，声音穿过太空，浸透防护膜，进入了意柯塞汀的耳朵：
“用你带走的公主，换回你的同伴，怎么样？”赛拉弗斯向意柯塞汀提出交易，“不用怀疑，诚信交易是基础的美德，我可是高等天使，不会欺骗你的？”
意柯塞汀权当做没有听见，距离远离事发现场。
他怎么可能会去信一个天使，还是将同伴扼在手中的天使。她说的一切，意柯塞汀都当没有听见，充耳不闻，只顾逃跑。
“唉。”
赛拉弗斯哀叹一声，眼看着意柯塞汀越逃越远，庄严而带着一丝冰山冷的美丽面庞，露出了由衷的哀伤。她抬起头，让眼角的泪水自由划下，跌落在火焰般的长裙上，被蒸发一干。“你们猎团，真是一点同伴情谊都没有，一个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同一战线的伙伴，都可以轻易抛弃……真是让人心疼，看到你的母亲，在播种者的毁灭种灾厄中死亡，你的父亲，死在那冷酷无情的船上……我真的遗憾，为什么，要让你这样心灵纯净的女孩，活在这罪恶的世界。来，和做我做个交易吧，只要你愿意将神明的奇迹还回去，我就让你回到永生的故乡，怎么样？”赛拉弗斯怜悯地望着小楠。问话之后，小楠即将窒息的痛苦面孔上，却露出了嘲讽的神色。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去无声嘲讽这位高级天使。如果能够说话，她一定会说：原来你不能真的杀死我啊，那你在在这里装腔作势，有什么意义？
“呵呵……”
赛拉弗斯微笑了下，指尖用力，捏爆了小楠的整个身体，甩开，丢弃。“唉，这年头，永生殿堂的交易，还真是越来越难做了，算了，开始做事吧。”这一番自言自语后，赛拉弗斯举起手臂，向逃远的意柯塞汀一拉，刹那间，逃走的意柯塞汀便被拉了回去，感觉到背后拉力的瞬间，一直紧紧搂着西娅的胳膊，意柯塞汀也松开了。
可结果还是没差别，他被拉回来的同时，西娅也没逃出去，还是回到了赛拉弗斯的手掌心。这一次，赛拉弗斯懒得再有那么多废话了，抓住意柯塞汀时，她马上用力，捏爆了防护服，然后一手抓住意柯塞汀的脖子，另一手五指分开，放在意柯塞汀的头顶，要用力，把他整个脑袋都给拔下来。这种动作十分熟练，就像屠夫杀猪一样，信手拈来。意柯塞汀毫无反抗之力，胸腔剧烈起伏，整头皮部都因为剧痛，而变得扭曲拧巴，感觉就像要炸开一样痛苦。
“等一等！”
就在赛拉弗斯最后决定用力的时刻，西娅突然发声，她挣扎着站起来，“别杀他，求你了。”声音在防护罩里回荡，那语气急促，听起来情绪很有起伏。刚要用力，听到了西娅的恳求，赛拉弗斯手一松，松开了一只手，但另一手，依然抓着意柯塞汀的头。“你看起来似乎有交易要做，尊贵的公主。”她将目光转移到西娅身上，和蔼可亲地说道。
意柯塞汀意识模糊，在这里，他已经没有办法呼吸，在窒息的难受感中，看着西娅，他隐约观察到，西娅正在和天使交谈，但说什么，他没有能力听见。传讯器就垂在防护服的胸口，由连接线挂着，但在太空环境，他没有办法听到，如此近距离的传声，也没有力气，将其握住，贴上自己的耳朵。他尝试这开口说话，试图劝告西娅，不要相信对方说的任何话，但开口只会让他更加难受，且发不出任何声音。远离了孕育生命的星球后，正是这样的无力。
“请放过他，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请放过他。”
西娅的声音颤抖，透过防护罩望着那羽翼张开的天使，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美丽而可怕的生物。但心中的勇气，依然没有让她哑然。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视作，这是公主您提出的交易标准吗？”
赛拉弗斯微笑着问，同时松开了意柯塞汀，将其扔到了荒凉的浮陆表面。
“是的。”
西娅站着没动，目光看了眼要死的意柯塞汀，坚定回答。赛拉弗斯闻声，笑容更加美艳动人，“很好。我当然不会要求您做什么，我的公主。我可以放过这个猎人，没有关系的。来吧，请跟我来，扔掉你身上这些没用的太空衣吧，我来不是为了杀您，而是想靠您，做更多的事情。我的光芒会保护您不受损害，请跟我走吧，我会有交易，需要您的帮助，走吧。”赛拉弗斯说着，走上前，握住了西娅的手掌，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防护服，一把将其拔落，继而掀下了西娅头顶的防护罩，没有这些保护措施，西娅顿时觉得呼吸难受，胸腔仿佛爆裂，但迅速的，柔和的神圣光芒将她笼罩，一切的不适感，全都迎刃而解。
“我们走吧，这个猎人，就放他自生自灭吧。您留下的太空衣，兴许能救他一命。也许不能……我只保证不杀他而已，不是吗？”
赛拉弗斯牵着西娅的手，笑容温暖地说着，带她离开浮陆，飞进迷雾中。西娅回头，望着趴在浮陆上的意柯塞汀，她看了很久，到最后距离越来越远，迷雾隐藏了意柯塞汀的身形，西娅眨了下眼，睫毛湿润，她一言不发地回头，抿着嘴，被赛拉弗斯带走。
……
“那星空的宇宙裂缝越来越大了。”
“该动身了，我们也不能拖时间了。”
迷雾中，泛动着七彩光色的肥皂泡成功着陆。心理医生戴上白色口罩，先行穿过肥皂泡，一身装甲的王女提着科技火炮，紧随其后跟出来。“你先别出来，等我们确认后，会保护你做出行动。”她在出来之前，和科博王公说道。
王公点头，看着那科技装甲在她身上展开，以胸口为核心，呈现出密度极高的纳米结构，下连接到脚跟，上到头顶，形成头盔，再往脸前覆盖，一层层向下，于眼睛处，留下一行笔直发光的护目镜，再向下延伸，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最后，只露出鲜艳的嘴唇，和下半白皙的脸庞。只有一层透明的防护罩，从鼻翼向下凸出，护住下吧，连接到了脖颈处，外层完全隔离太空，开始氧气生成。王公不禁想到，猎人们无论到哪里，都有存活和战斗的办法，而他除了王室发条，能够提供珍贵的保命机会外，别的任何事情，他都做不了。
心理医生率先走到广场，巡视一眼地上的枯骨后，目光最终落在火山。那灰暗的山体伫立，山体巨大，表层脱落无数岩石，滚落在山体周围。面向广场方向，下端有个不起眼的入口，那是一层密码防护门，看起来有点科技感，但并不能让人感觉，能够抵挡得住，强大生命的暴力进击。他正思考时，王女已经拖着火炮，走到防护门前，伸手触碰，尝试激活。手甲指尖刚碰到门，整个山体，以她触碰的点作为中心，迅速晕开一层幽绿的光，光影呈现出无数数字，包拢整个山体，自成一系，不断上下流离，形成没有死角的保护网。
“别动了，首字母A说过，必须是特兰人，才能打开外层的生命密码。这是最初发条的门锁，你打不开的。”
心理医生提醒，话音刚落，那数字光环突然收敛，回归大门，入口的大门无声地打开，为王女打开了道路、心理医生一怔，刚给王女传的信息，就这样被打脸了，有点尴尬。“我有特兰的东西，也能打开门的。”王女按动头盔上的传讯按钮，随口回答了一句，目光透过门缝，看向里面的黑暗通道，“把肥皂泡移过来吧，等我检查里面是否有隔离系统，如果有的话，里面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不需要隔离环境。”她说着，用手掰开沉重的大门，然而，身后的医生，却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一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轻举妄动。”
王女一怔，紧急回头看向身后，手掌也放在了火炮上，刚准备抬起时，她的瞳孔瞬间睁大，动作也完全停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一股由心而生的恐惧徘徊在脑际，王女望着森地神国的女皇，短暂的注视里，感到了压力重担几乎要将自己压垮。不知道在刚才什么时候，森地神国的女皇出现了。
“……”
女皇依然是那一身一尘不染的洁白长裙，佩戴着太阳王冠，高挑的身形穿过迷雾，四颗神王的心火围绕着她周旋，光色通透而内敛，照在女皇的银发上，反映出沐浴岁月的昏暗之美。行走之间，白皙饱满的长腿不时从长裙衩隙露出来，依然是那美丽而致命的诱惑。裙尾掠过荒凉的土地，不沾一丝尘埃。神国的版图，流离在女皇的指尖，那印象中能遮天蔽日的一击，见过这一幕的，每个人都记得清楚。没有在意任何人，女皇坦然自若地从肥皂泡旁走过，看都没有看科博王公一眼，步入广场，她看着满地尸骨，又望了一眼王女。那淡漠的眼神，让王女心跳开始加速。
但女皇很快收回了目光，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看心理医生一眼，而是将头抬起，目光望向撕裂的星空，呆呆站在那儿，静静凝视着。驻足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踮起脚轻轻一跃，裙尾飘然，飞天而上，化为一道亮丽的白光，在星辰环绕下，穿过了电火交错的空间裂缝，消失在动荡不安的宇宙里。
“呼……”
直到这时，王女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胸口。她是清楚女皇实力的，如果在这个时间点，首字母A不在的情况下，女皇突然出现为难她的话，她和心理医生，两个人加起来根本不够看，被吊打到没有脾气。
“我们赶紧走吧。”
她说。
“……”
心理医生没有回答，目光望着远空的空间裂缝。他在思考，女皇这一去是为了什么，她会不会，因此和首字母A再见面？首字母A那边，本来就要抵御来自星空的压力，女皇这一去，会不会给首字母A，造成更大的压力？如果是原来，他只管放心王辑离去，但现在，自从首字母A有过失败后，他对计划，就得有更多的后备方案。
“好，我们抓紧时间。”
心理医生回头说道，言谈之间，已经走到肥皂泡旁，要把王公带进火山内，探索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心理医生内心隐隐有些不安，早点确定圣者，对他对这个文明世界，都是好事。
……
发条之心。
火山里，隔离系统开启后，向外的道路被最初发条操纵的系统隔绝，隔离后的内部空间产生了正常的生态环境系统。
火山内部通道破败不堪，环形实验室被挤压的不成形状。实验中心就是火山内壁，在那里，灼热的火山内部映耀着滚滚岩浆的炙热，一切看起来极为变形，衰败。火山内部的研究中心，通道供光系统还很完整，但整个通道都已经被封锁，垮塌，散乱的灯光散射交错，将实验中心照的灯火通明，不时有光线穿过，射过火山内部，照到漂浮的最初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