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实验日志
安良匪夷所思的猜测，让此次科学议会成员会面并不乐观的收场。
会议结束。
当其他所有人都离开后，所罗门医生，这位医学王座的初代王公一个人静静坐在了录像采集器的面前，端正坐姿，开始记录下自己的语言信息。
“今天是特兰成立的第16年3个月第八天，采用地球银叶历法，周期为360天。
也是发条创造成功的第二年，特兰星域联盟新开始最重要的一年。
我是本里文明的第一代王公所罗门，职业为医学家。
如果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我都没有死去直到文明结束，我可能将是这里唯一的领袖。我今天在这里将开始记录一个重要的实验项目。目前这个项目已经通过科学议会的认可，接下来的工作就只是正常的手续流程，和真正项目的开始。
我决定复原本里文明在遭遇阿里兰斯毁灭打击前，当时所已经在完善时期的几项技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光能精神载体的研究。希望这个项目能够继续顺利下去，我们在反抗的路上牺牲很多，但哪怕更多的牺牲，也不能阻挠我们的自由意志。”
视频文件结束。
“……”
录像文件一个闪烁在王辑面前消失，过程动画类似艺术表现的超新星爆发。《考古学文献》上随之出现了新的内容：
实验日志一：开端。
特兰星域文明联盟对真理之门的窥视已经由来已久。
这源自于过去猎团包括众多宇宙文明在内，对星空体系都有着深入理解。所罗门医生是个内敛而深沉的男人，但对于反攻的大胆设想，他一点都不比雷翁的想象力要差。但这种美好现实基于一种近乎幻想的渴望。就像宇宙历史中诸多文明对真空零点能的发现、研究乃至使用，最终都无法成功复制那场从无到有的完美造物瞬间。
在技术性上安良王公的怀疑与指导是没有问题的，他的担忧来源于，以特兰文明联盟曾经所存的科技辉煌，是完全能够突破热的另一端，并见到沸腾的能量之海，理解并运用真空零点能。但类似于中子星文明的种族存在，势必会告知在物质等级上过于复杂的人类，物质的单位永远不可能是人类想象那样，拥有他们可知的极限，人类所认知的物理真空并非真实。
因此，真理之门的现象与打进冰冷真空，探知沸腾的能量之海完全不是相同的概念。安良不认为这种极限就像理解物理真空能那样简单。他真正的看法应该是认为，所罗门无法完成这个长远浩大的项目，他一旦完成，反倒才真正意味着灾难。
请继续完成实验日志的补完，所罗门医生似乎为自己留下了严谨的项目过程，在这里应该会留存该项目的重要发现与瞬间记录。
看到此，王辑合上《考古学文献》，在投屏系统中开始检索信息，希望能找到相关的实验日志。
这些影像记录无疑是很珍贵的，至少在这其中，王辑见到了除特兰和遗忘废墟以外，其它所有文明的初代王公，并且知道了艾德王公的容貌。
可以说，这样的信息已经不只是医学王座的历史，还包含着整个特兰文明的大背景与历史存在。
检索完毕，没有新的发现。
“也许是在其它地方存着。”
王辑做出这样的思考。
这种珍贵影像资料应该是记录历史性重要时刻的，而这些时刻是不可能在时间上，出现非常短期内发生连贯的情况。至少就本里文明修复曾经遗失的技术，以当前的技术环境，就肯定需要很长时间。这其中的跨度可能对于普通人而言漫长到发指的地步。
但对永生的王公来说，不具备意义。
认真检索过信息后，王辑离开这一层，继续往下一个目标地点前行。
再经过三道曲折的阶梯，他重新见到了大型的洞窟基地。王辑立刻进去展开调查。找到实验区域后，啊开始打开在场的计算机，搜索剩下的信息。
第二条影像出现，拍摄于特兰历73年6月。
……
“我成功了。”
在这次科学议会的成员会议上，所罗门医生自信地做出开场白。
除伊斯特王公看因为没有特兰留下的永生发条，已经因为年龄缘故，无法出席由后辈出席会议，其他王公都没有具体的容貌变化，永生发条让他们的外貌永远停留在佩戴发条的那一瞬间。然而，这里的其他需要将所罗门王公排除在外。
所罗门医生的情况已经和王辑上次看到时他有不同。至少他的精神面貌，和上一条影像资料记录上，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偏差。
他的头发呈现灰白的杂色，象征着衰老的特征在他皮肤上，也留下了惨白的印记与皱褶，这五十年过去，其它拥有永生发条的王公都未衰老，但所罗门身上，却留下了浓浓的衰老特征。这应该是研究项目对他的身体产生的巨大改变吧。
否则就算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工作，永生发条的能量也完全能抵消这种高强度工作带来的变化。
“我成功穿过了真理之门。”
所罗门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憔悴不减眼中的狂热之意。
“原本我是没有机会的。很遗憾，因为那个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而且在无尽虚空里突然出现物质封锁的情况，永生发条无法支持我强行穿过真理之门。但是，我因为亲眼见证一个奇迹，所以有幸进入永恒之梦。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成神。”
他郑重地介绍自己的情况。
“这很不可思议，但也为我开启了未来的窗口。我在真理之门后面看到了好多东西，并且在那里知晓了一种成神与超越神的渠道，这个渠道能够成为一个能够击垮整个星空体系，令诸神全都畏惧的生命。”
“还有这种操作？”
雷翁略一思索，说道：“那你给我们介绍下你的这个成神渠道呗？我们也开下眼界。”
“血与灵魂。”
所罗门王公激动道：
“通过血液来夺取灵魂，或者得到直接的知识去夺取灵魂。你们知道吗？真理之门的背后记录了一种时代前的知识，这种知识可以从根本改变我们的封闭灵魂，使其能够变成一个运用物理规律的存在。只要吞噬和吸取其它灵魂的力量，就可以壮大自己，最终变成一个无限成长可能的生命，甚至吞噬神明都不在话下，而且还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这种知识已经绝迹，在我们的宇宙时代，常以血液作为媒介，来进行这样的力量夺取与吞噬。”
“听起来很邪门。我不觉得你这个发现是好的颜色。”
雷翁会长的眼神沉下来。
所罗门斗志昂扬地肯定道：“这绝对是最好的，遥远的神明时代，就是被这样的知识给最终推翻掉的。没有神能抗拒这样的知识，而且我怀疑，真理之主可能就是这样的生命，否则他没可能战胜与自己同等的伟大生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也可以这样做！我已经有了完备的理论，可以尝试复制这样的生命形态！”
“代价呢？”
安良王公突然提问：“你决定吞掉整个特兰星域，用我们的血与灵魂来壮大这样的生命形态，最终来向诸神发起挑战，为逝去的文明报仇吗？通过自己亲手毁灭自己，来最终毁掉对手？”
“不，我为什么要牺牲你们，牺牲我们的一切，难道我们牺牲的还不够吗？”
所罗门惊讶道：
“你们为什么这么想？在高能文明的废墟上，至今还徘徊和沉睡着那些强大的维度怪兽，阿里兰斯入侵也还会到来的，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些生物当成养料来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样的生命改造和进化充满了敌意。”
雷翁会长和身边的其它议会成员们平静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个文明敌人一样，通过吞噬别人，来壮大自己。最要命的点，还是这个生命是个体生命，没人敢说他会像一个文明那样拥有集体智慧的思考能力。这种可怕的东西如果出现，该怎样去制衡，尤其是我们也可以列入这个生命的食谱内。”
“我不会将你们列入自己的食谱。”
所罗门王公的声音也有些低沉起来，对朋友们不理解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情绪。
艾德王公变色：“你准备让自己成为这样的野兽吗？”
“所罗门，在决定这些事情前，你要清楚代价。”安良王公也开口劝说，“你的实验如果继续的话，很可能会造出一个异常可怕的生物，而你决定亲自涉险成为它，你清楚变成它之后会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因此变成什么？”
“这个项目你可以继续做下去。”
雷翁会长突然做出决定：
“但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们足够的资料与信息，让我们相信它的安全性。
所罗门，你这次项目已经做的非常好，其实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我不管你在真理之门究竟看到什么，对于我来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反正这个项目就是意义大于实际。不是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这个见过真理之门，甚至穿过真理之门的见证者，能够为安良的研究做出贡献。你知道的，这五十年的休养生息，那个中子星文明的科技恢复已经超过了他们过去的高度，试想真理之梦的征程要正式开始了。”
雷翁说到这儿微笑，试图缓和气氛。
所罗门王公难以掩盖心中的愤怒与激动：“为什么不相信我，而要去相信那个中子星文明？我已经穿过真理之门，并给大家带回来了答案！最好的答案！”
雷翁郑重道：“文明的集体智慧永远比个人更可信。所罗门，我不希望你经过这这次漫长的旅行后，失去自己最为可贵的理智。”
……
会议不欢而散。
影像资料到最后，眼里满是血丝的所罗门王公端正身姿，坐在镜头前：
“特兰历73年6月，我邀请科学议会成员在本里文明展开第二次项目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我很遗憾自己没有准确报告出我的项目研究成功与发现，相关资料与成功已经做出备份，由各位成员带回去，但不是由我亲自做出这次报告。我在会议上表现出的情绪不稳定，受到来自同伴与盟友的质疑。
我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许正如安良王公所担忧的那样，这个从未见过的颜色是灾难的颜色。但我知道，灾难的出现同时也有几率伴随奇迹现身的。我知道自己的发现对议会冲击非常大，因为成熟的文明都不会痴迷于个人暴力的崇拜。
可世界上有太多东西带有两面性。
距离最初发条问世到现在已经过去58年，如今的特兰人在享受发条所带来的恩惠时，无人会记起，58年前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发生了怎样令人哀伤的事实。也没有人会在意如今高能文明那土地上徘徊的迷雾，与联盟创始人特兰的牺牲。
我不希望自己就像现在这幅样子，安心地做个享受清福的王公。
当幸存者将我们选择出来成为王公，而没有恢复文明鼎盛时期的社会制度，正是要我们这样的人用最清醒的理智，为整个民族的未来保驾护航。为我们纷争不休上万年的星域文明历史，探索未来。
我既然站在这个位置，拥有了其他人都所不能拥有的权力与待遇，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这件事情不会让我就此一蹶不振，即使没有议会的支持，我也会坚持下去。
为了特兰，为了牺牲的一切，与未来。
影像结束。
……
《考古学文献》更新：
实验日志二：血与灵魂
所罗门王公的发现，应证了独立猎人首字母A在红海中得到的讯息。诸多猎人经历的前哨战、文明探索证明，在神明时代的宇宙，确实拥有着一种灵魂知识。这种知识类似我们目前可知的补完现象，即将群体灵魂融入个人灵魂，创造完美独立的统一生命。
这点与最初创世伟大生命的产生有种精神意义上的类似。
然而，目前宇宙时代里，并没有系统的相关灵魂知识体系，可以为这样的补完现象进行买单。在当前超膜宇宙环境，生命的灵魂都保持独立封闭的，灵魂的结合势必会产生裂痕与个体灵魂的破损、伤害。
因此，当如此众多的缺憾灵魂合并为一个统一生命体时，它的心灵缺口将大到我们无法估计。
无论如何，所罗门王公从此刻开始，已经走向了一条不归路。他所要探寻的终极方向，是内心无尽的空虚，与对物质、生命、世界的渴望。
请继续完成实验日志的补完，所罗门医生似乎为自己留下了严谨的项目过程，在这里应该会留存该项目的重要发现与瞬间记录。
实验日志二补完。
王辑合上《考古学文献》，在确认当前系统内不再有信息可读取后，他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区域，继续完成实验日志的补完。
……
实验日志三：
特兰历91年3月，本里文明。
所罗门王公出现在镜头前。
他的容貌与上次相比差异不大，但那亢奋激动、斗志昂扬的精神气锐减许多，在他身后，正在进行一场实验，而王公则拿出一份文件，坐在镜头前认真阅读起来。
“特兰历91年3月，本里文明，我是王公所罗门。
今天是重要的实验日，在经过采取高能文明废墟的维度怪兽、残留阿里兰斯生命的尸体样本，经过281次实验失败后，我得到了相当充足的临床数据。尽管项目没有被科学议会批准，但我通过个人的努力，以及友人艾德的帮助，我还是一次次更加接近成功了。
目前本里文明已经没有符合要求的实验临床病人，我决定将自己的后裔亲自用于实验。参与这次实验的孩子是我的曾孙艾林，他将配合与我完成最重要的一次实验，如果成功的话，他就会拥有相应的完美体质，可以通过吞噬血液来获取灵魂的变革。
当然，我已经有一系列实验已经证明，这种手术完成后，他一定会因此极度饥渴的状态。但我们的目标是完成成功的实验，而非提前创造出这样的生命。我们囤积的阿里兰斯生物身体、维度怪物尸体有限，不能任由艾林这样挥霍。
所以在实验完成后，王嗣艾林将会被我下令清理掉。
实验开始。”
阅读完文件后，所罗门王公放下文件下令开始手术。
王辑看到手术室内的强大光源开始掩盖一切痛苦，包括那位王公曾孙子艾林的痛苦哀嚎。所罗门王公就站在窗前望着手术室里的实验进度，仅留背影给王辑。
王辑无从这影像资料中，或许这位王公的心情与内心想法。
尽管残忍，他还是尝试拉进度条，看着实验加快速度播放，大量的血飞溅在玻璃上，直到一切高能光源停止运动。手术室里，一个骨瘦如柴、浑身是血的生物拼命撞在了玻璃上。并发疯地舔舐血液。
这时，王公转身回到镜头前。
“最伟大的项目已经完成，接下来需要的只有等待和积累而已……清除实验体。”
伴随所罗门王公按下清理按钮，高能能量射线立刻在手术室内发射，伴随一声高过一声激烈的惨叫声，所有血液与污秽全部清除掉。
所罗门王公脸上，毫无完成这伟大项目应有的高兴。
王辑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从这位王公的面部表情里，发现他的任何心绪。
好像这个人心已经死了。
王公最终关闭了录像，在结尾处没有说任何的话，唯有沉默与那面无表情的面庞。
……
实验日志三：完成。
无从想象所罗门这段研究历程是多么的痛苦与无奈，但他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他开始在文明积攒阿里兰斯生命、维度怪兽的尸体，表明他已经在为下次阿里兰斯入侵做漫长的准备了。特兰历上由他阻挡的阿里兰斯入侵，发生在561年。
所罗门王公因此开始了四百多年的等待。
“还真是让他完成了啊。不过也是，他如果没完成这些，就没现在的医学王座了。”
王辑起身，继续前进。
……
实验日志四：
特兰历189年4月，本里文明。
录像是一段艾德王公拜访的简短会面。
“值得吗？”
拜访的艾德王公说道：“已经平静过去一个世纪多的时间，你还要我派人去高能废墟冒险，没有那么多怪物的尸体可搬运了。我的人现在十个到那里九个回不来。森地星那边意见都很大，我恐怕没有办法再这样帮你了，所罗门。”
“那你只要不阻止就好，我会在森地星进行重金悬赏，来征求冒险者。”
所罗门王公的答复异常平静。
“有必要吗？距离阿里兰斯入侵结束，已经一个世纪半的时间过去了！你认为这样的准备，需要到这么紧逼，无时不刻不能放松的地步吗？
你们都在干什么？难道连一天清闲的日子都不肯过了吗？文明对于你们的意义，就只剩下与星空诸神的仇恨和战争了吗？”
艾德王公的怒火似乎压抑已久，对所罗门的行为根本无法理解：
“你把你的后代都当成实验品了，代价还不够吗？原谅我无法再帮你，所罗门！我决不允许你在森地星做那样的悬赏！我的人民不会为你的疯狂而用自己的生命买单！我已经受够你们了，难道安静下来享受来之不易的和平，就这么难吗？”
“艾德，你这样的思想会很危险啊。”所罗门王公忽然笑了，“不过没关系。就冲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帮助，我绝对会帮助你的，在阿里兰斯的军队入侵之时。”
艾德王公吼道：“阿里兰斯的军队不会来了！别做你的战争梦了！”
“你不知道自己的邻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吗？你不知道为什么，进入高能废墟会像现在这样困难了吗？”
所罗门王公反问。
艾德王公眼神一僵，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所罗门王公微笑道：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懦弱。但我会保护你的，其它所有人在战死前都会保护你的。还有，你没办法阻止我，我会继续想办法弄到那些尸体，来继续充实我的准备。一个世纪的和平并不长，哪怕十个世纪也是如此。对我们而言永生是一辈子没有尽头的事情，对神而言……同样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