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话多(1 / 1)

起源树下的猎人 牧官 5545 汉字|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六百二十六章 话多

  掩体时间第二日,上午10点31分;距离树阵估算智慧意志数量低于10万的时间还剩下最后10分钟;

  长城防区。

  公馆的房间里,星界天使似乎依然还沉浸在过往的梦境里,没有完全从那久远的战争中脱离出来。“你现在状态正常吗?不管怎么说先把尺子借给我吧。如果你无法完成这件事的话。”王辑重新出言提醒,示意他现在已经时间无多,不能这样一直等待。

  “……”

  星界天使低头许久,终于,抬起指尖点入虚空,将封存的时光尺拿了出来。“如果要改变时间的话,你所要到达的时间将会把防区的一切变化,包括你申请到的支援也会丢失。”星界天使低声道,“但是在你个人时间上用掉的支援已经用过了,你最好将最初使者带在身边,否则即使你穿越时间去面对永恒之梦,也依然会再度沉落进去,尤其是当梦境的所有力量,都用在你身上的时候。”

  “这个多谢提醒,不过我自己清楚怎么做。”

  王辑接过时光尺,起身前往公馆的阳台,他大概明白星界天使为何会在拿出时光尺这件事上迟疑了,时光尺将会从根本上改变整个时间,除道具拥有者所有人都会丢失有关永恒之梦这段记忆,然而这段记忆似乎是对她有所触动,她可能不是很想忘掉这段记忆,即使那是战争的噩梦记忆。

  “王辑。”

  星界天使突然抬起头,看向王辑的背影。“如果生命的愿望就是死亡,你还会阻止吗?”

  “什么意思。”

  王辑驻足,观察着树阵给予自己的倒计时。

  “生命从出现开始就注定会死,这也是最初的规则与初衷。或许外面那些人类不过就是想在梦想成真后,疯狂的死去,了结一生。你也会阻止吗?你懂得我说的话,如果智慧生命自诞生起就拥有这强烈的自毁意识,而当他们认为自己存在的价值全部完成后求死,你也会阻止吗?”

  星界天使问道。

  “你要和我探究生命的本质吗?”

  王辑回头看了一眼星界天使,后者默默无言。

  “……”

  王辑停顿了下,呼吸宁静。他在回响中能够听到,看到,市区那些陷入癫狂的人类在相互伤害与自杀,那大概是文明最癫狂的场景。在永恒之梦到来前,没有生命能够如此的憎恨自己与憎恨同类,但从永恒之梦的愿望实现中苏醒后,反倒没有生命再能够理智的苟活,每个人都恨不得拔掉自己的皮,抽自己的筋,将自己与身边的同类全部杀死,来寻求解脱。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脆弱吗?

  “我知道你在问什么。”

  王辑平静道:“大概是青铜议会的永恒之梦唤起了你的部分记忆,让你对外面那些人感同身受。但这种问题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如你所说,生命会生会死,这都是必然的原则。对待绝大多数生命而言都是这样的,但对我不是。我并非是要苟且偷生,强行没有意义的活着。是我有命令在身,我的意义并不在我是否能享受一个普通智慧生命所能享受的人生,我在最初醒来的意义只有一点,就是掌握自己的命运,再后来我更清楚自己的存活意义,那就是在当绝大多数生命都难逃原则,而部分生命却可以通过他人的流血而为自己续命,让自己永远不死的情况下,我不能死,我要撑到所有生命都可以死亡的时刻。”

  说罢,王辑起身走开。

  他根本不会管顾他人生命的意义,树阵给他的数字也一直都是数字,在王辑看来从不是那所谓的鲜活生命,他们活着的意义对自己个人而言或许千奇百怪,但对王辑而言,就只是为防区能够长存活着而已,再没有其它意义。

  或许这种想法太过自私和冷却,可眼下,防区那些人类不都是这样吗?在经历过永恒之梦后没有人能够忘怀,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对他们每个人来说梦想成真的记忆弥足珍贵,但梦醒后的失落却不是每个人能承受的,于是他们开始拼命自残与相互毁灭,来瓦解心中的痛苦,这种生命自我最残酷欲求的释放,就是值得同情与值得思考的吗?

  不值得也不需要,反正从最开始王辑就不会去相信,每个人都能实现愿望的鬼话。因为这种实现只会创造欲望野兽而已,不过是建立在疯狂与毁灭上的谎言。王辑不会去尊重绝大多数人的意愿,哪怕他们的愿望就是在疯狂中毁灭死亡,王辑也不会允许。因为他们的命不是自己的,是属于整个防区和王辑的。

  归根结底,这一切不过都是潘多拉魔盒放出的灾祸与梦魇,而王辑或许在其中有所收获,但他最清楚自己的想法,从最开始他就不是为了守护文明而成为猎人,而是为了让自己生存,让自己知晓自己的意义而已。

  阳台的花池边,王辑举起时光尺,银光自尺端倾泻而下,王辑的灵魂力量开始引入时光尺中,运转起了整个时间轴。

  岁月开始无声地前移,他手里摇动的尺子出现了血色的刻痕,鲜血所标下的时间点在标记中缓缓蠕动,向前推进,伴随尺度的变化,王辑打开龙魂封印壶,开始释放龙裔为他补给的强大龙魂,战区时间开始向前推进,河水倒流,时光逆转,生命与物质开始迅速回到之前。

  首字母A,完成时空逆转的跨度需要消耗空前的灵魂力量,以你目前的灵魂强度很难完成逆转时光的推动。树阵检测到你在前哨战中积攒了大量灵魂力量目前还未消化,是否使用?

  ——源于A号实验机。

  “使用。”

  王辑允许。刹那间,余烬的火光流遍他的全身,那自戒指中封存的海量灵魂在一瞬间全部倾泻而出,僵滞的时光尺重新猛烈摇动,时间继续推动往前,来到更远的过去。

  ……

  掩体时间第一天,入夜23:55分,时间点在王辑刚从伦敦防区归来。办公室的指针几转,王辑望了眼窗外的黑夜,转身便从房间门里出来,联系心理医生让他来长城防区,并通知仙户基地的一刀,说明自己要去仙户基地。公馆门外,一席睡衣手杖的心理医生端着咖啡传送过来,显然还不是很清楚王辑叫来他干什么,心想着也就是军团战役前的琐事罢了。

  “战区地图加载好了吗?我要去仙户基地。”

  王辑开口,便要到战区最远的地方。

  “已经加载了。你和那边基地的猎人说了吗?”

  心理医生略感意外,这眼看就要到军团战役的时刻,首字母A不应该老实防守长城防区吗?怎么突然动了想法要去太空仙户基地?难道是有别的打算。

  “我已经提前说了,我们走吧,就到仙户基地的机场。”

  王辑肯定道。

  ……

  掩体时间第二日零点;仙户基地。

  光亮的时空传送机场内,王辑抵达时刚巧广播声响起,以一刀他们文明的机械语言进行播报,偌大的广场上一对四足机器人在看到到来的两个人类后马上赶了过来。

  “我们听候指挥官一刀的命令,在这里等待独立猎人。”

  机器人主动自我介绍。

  “我就是首字母A,马上安排出航飞船,我要到直接去混沌妖母那里进行作战。”

  王辑自报身份,并利索地说出要求。机场上方的大屏幕瞬间变化,一刀出现在屏幕中,“独立猎人。”一刀说道,“我们是否需要再通过会议,目前混沌妖母已经在外太空悬停,并没有强行登陆战区。强行太空战的话,我们可能不是青铜议会的对手。”

  说罢,一刀打开通讯系统,准备联系其它防线的主要负责猎人。

  “我是从十个小时后的战区进行时空逆转后回来的,一刀。”

  王辑抬头望向大屏幕,大声打断了他的行为:“在那个时间整个战区已经濒临沦陷,智慧意志数字已经在保护膜面临崩溃的边缘。请不要再试图浪费我的时间,我也没有意图开启太空战争。我的意思是只要一艘设置好命令的太空船,我有准备充足的支援,来提前解决这场战争。”

  一刀的金属面庞明显僵滞了下,此刻就连与王辑同行的心理医生也面露惊讶,他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其实王辑已经是十个小时以后的人,特地通过逆转时空回来的。

  “这……”

  一刀陷入了迟疑,有些不能确定王辑说的真假与玩笑意思。独立猎人的立场问题是毋庸置疑的,但在这紧咬关头,突然要做这种决定,他觉得不是非常靠谱。独立猎人现在肯定拥有能够穿越保护膜的权限,这点他也是相信的,但要这位大佬直接离开战区去面对青铜议会,一刀觉得这种行为有很大的风险性。

  “马上!”

  王辑的语态坚决。

  ……

  只用的两分钟,一刀便在机场为王辑准备好了出航的飞船,而且路线已经设定完毕,只是在王辑出发前,一刀还是偷偷将这件事告知了战区各个防线,一时间整个战区炸锅,视频通讯的粒子界面在所有防线负责猎人的面前展开。

  “首字母A,你确定吗?十个小时后战区濒临沦陷?”

  东美防线的外交官对王辑的言辞表示了怀疑。

  “永恒之梦,被问了。等我解决这件事情后再说。”

  王辑简单答复过后切断了与战区其它猎人的联系,不愿再说废话。

  飞船离开仙户基地,开始朝着保护膜边缘的太空领域飞去,预定航线大概在两分钟内抵达保护膜。飞船舱内,王辑起身前往了隔离舱,召唤神王心火,准备到太空星域。

  “要我跟上一起吗?”

  心理医生问道。

  “不,你别跟过来,我没有办法保你。你就在保护膜内等着,不必出去。”

  王辑否定,进入隔离舱。

  “……”

  心理医生对此答案稍感意外,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如今也能够成为累赘。但仔细想想,首字母A这么说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心理医生对此也就没了可操心的地方。

  飞船接近保护膜的边缘,黑暗的太空中,飞船上方的隔离舱门打开,阳光从中透发而出,一身火焰流光燃烧的王辑在神王心火的照耀下走出来,面对透明的保护膜,他直接向茫茫太空一跃,阳光丝丝缕缕铺垫成实质的长桥,穿过保护膜,让王辑从中穿过,抵达保护膜外。

  回响过处,远方的黑暗太空中,混沌妖母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在其面前一缕心火光焰的燃烧是何其渺小。只是体量并不能代表什么,王辑感知混沌妖母存在的回响后,掌心朝天探入心火,汹涌的火线立刻从他指尖流下,灌入王辑全身。

  那手掌再从心火中拔出时,闪耀的雷霆出现在王辑掌心深处,泛动着澎湃的雷霆,与之同时暗物质的能量剧烈波动,呼啸的银海狂雷仿佛要洗劫星域般,朝着王辑轰然而下。霎时间银光闪耀宇宙,但所有的光迹如瀑布般的激流,却没有让大海孤舟摇曳般的阳光领域出现纹丝的位置变动。

  王辑举起雷枪向前一抛,金光穿裂银海逆流而上,犹如一道利刃撕破丝缕般顺利,直扎混沌妖母的暗物质身躯,霎时间,一点火红的烟花仿佛太阳的日曜震动般,在黑暗中引起波澜,转瞬间能量放大,浩然的雷霆与真理肆虐而开,在极端的瞬间引爆了整个星河,古老的银河背影里有遮掩星域的雷光在短时间共同震动,耀眼的阳光呈现出了茫然的炽白,消融了一个宇宙尺度的巨型生命。

  混沌妖母顷刻间消失于无形,蒸发于太空,而失去这种暗物质能量的保护后,青铜议会的庞然舰队也远远展展现在王辑的面前,远远的好像一颗颗黑暗的星辰,偶尔闪动着几点光迹。

  “看到了。”

  确切清楚了播种者舰队的位置后,王辑一探手从神王心火中拔出了邂逅,他不打算再幼稚的进行宣战与搏斗,既然拥有能够解决一切的力量,那愚蠢的战斗就显得极其没有必要。流动火光的邂逅出现在荒芜的宇宙,王辑转腕挥动真理之剑,念头转瞬间,便执行了对这舰队的抹杀意图。

  “好久不见,首字母A。”

  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王辑挥起的邂逅剑停下,意识扭转之际,他回头望了一眼保护膜所掩盖的战区世界,不知何时那世界已经从他背后消失了。

  “又来了吗?永恒之梦。”

  王辑心中默道,他万分清楚自己在这瞬间进入了怎么样的环境,但这一瞬间,对永恒之梦的主人身份,他突然起了那么一丝的兴趣。也在这时候,那驻留在太空未动的青铜议会舰队中,一个人影缓缓朝他走来,步伐虽然慢,但走到他身边只是转眼间的事情。

  那个熟悉的身影披着艾泽迪巴风格的漆黑羽衣,独步行走在空荡的宇宙,没有物质依托与稳定引力的依靠,依然没有阻止他能够自由地行走在宇宙空间里。那容颜王辑还记得,但那灵魂之躯的相貌却已经不再年轻,仿佛已经经历了很多岁月,变得有些老成。

  “苏恩……”

  王辑认出了他来。

  “是啊。”苏恩微笑,“没想到你会主动出来找我,看来这时的你真的已经能够在猎团独挡一面了。我的上司。我知道你不会对我的出现感到任何惊讶,因为你早已经没了这方面的情绪,只有虚假的表达能力。不过你应该看出来了,老大,我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么羸弱,你看,我至少现在在你这把诸神叛徒的剑下,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不会被瞬间抹杀。”

  “……”

  王辑一时沉默,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到来的议员竟然会是苏恩,当然这或许是永恒之梦的作用,让他有了认知错误。

  “放心,我没有欺骗你。在这里你所想的一切都会成为真实,但你并没有想到我,我的出现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突兀。”

  苏恩似乎是看穿了王辑的想法,他惆怅道:“如果真的是你心中的愿望剧本在作祟,我想你也应该是为那时没有留下我遗憾。我知道你是会这么想的人,但老大,你其实不不需要为此而自责的,谁都有弱小的时候,但不是谁都有觉醒的时候。你现在距离觉醒已经足够近了,我会让你正视心中的黑暗。”

  话音落,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讶异来。那讶异之色中是有一只透明的幽蓝蝴蝶在黑暗中飞舞,围绕着王辑展翼翱翔,蝶翼落下无数碎光,那是属于最初使者的引领之光,带领生命与灵魂穿越现世与永恒之梦的光路。

  “这是你初次执行播种者的任务吗?”

  王辑问话,流火之躯沐浴阳光,立于黑暗宇宙。在他身后,保护膜覆盖的战区世界重新出现。所有场景的无声变化,都表明他已经从永恒之梦里走出。

  “……”

  苏恩沉默了,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思考着如何去面对现在的情况。

  王辑继续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还有回头路。因为你曾经对文明战区所做出的行为,都被我抹去了。我刚刚在这个问题上咨询过树阵,如果是没有参与灭世的话,即使已经加入播种者,对于树阵来说也还仍有救赎之道。”

  “你要嘴炮我吗?”

  苏恩突然笑了,那羽衣下的灵魂面孔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不是你的风格啊老大。在我记忆里你可不是会用嘴炮的人。你应该知道从成为播种者后,我就没有后退的选择。怎么,你真的是为当初没有留下我而遗憾和自责吗?难以想象这会是你的风格。”

  “我不管你经历过什么,只是明确告诉你,在我这里你还有回头路。没有其它意思,你应该明白,你是没有资格与我抗衡的。”

  王辑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故,或许真如苏恩所说,当初在神树下没有留住苏恩,对他来说算是个小小的遗憾。

  “好,我回头。”

  苏恩微笑地点头,他的目光绕过王辑,看向他背后的战区世界,“对了,老大,你知道什么叫做死于话多吗?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吧,你马上就将无家可归了……”话音还未落,苏恩的身影便在瞬间消失在原地,然而就在他消失的瞬间,沉默的王辑眼皮动了下。

  下一刻,苏恩的灵魂之躯真的消失了,只剩下漆黑的羽衣在太空中迅速燃尽,化为虚无的灰烬散去。同一时间远方的所有议会战舰也都逝去,仿佛从不曾存在过,连同从不曾存在的永恒之梦,全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抹去了存在。

  “……”

  王辑沉默地松开了手中的邂逅,真理之剑自行飞回神王心火中去。有关刚才那一瞬间发生过的事情,王辑没有太多的心力去思考,因为已经被抹去存在的事物,没有仔细去思考的意义,只有他未说完的话。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让你还停留在自以为能够与我为敌的自信上,还试图想要对我使用战术。你比以前自信太多,强大太多,但也幼稚了太多。我想我确实应该很遗憾没能留下你的事情,这让我知道我的能力何其渺小,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我毫无办法。可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了,我不再像曾经那样的无力;可你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我面前自大嚣张,那样子无论多丑陋我都能容忍,但你不该在离开后再回来与我做对。你不懂,不懂我的话再多你也应该好好听着,因为你以议员身份出现在我面前时,等同死人,那是你等听到最后的死亡赠言。”

  王辑出神地望着那深邃黑暗的宇宙,他这一刻突然想到,或许自己现在的话真的比以前多了,对待类似苏恩这样少有令他觉得遗憾的事情。但这终然没有影响到他痛下杀手,他想到自己最初带安山县的幸存者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如今伴随苏恩死去,从那里幸存下来的就真的只剩下一对兄妹了。

  苏恩留下的西航图道略至今被他使用,但这个故人眼下却因他的一念杀意彻底在超膜宇宙中蒸发,而他真正话多时所面对的聊天对象,却都是些已经彻底消失的人物,曾经的劳诺,现在的苏恩。

  话多吗?

  是的,王辑的习惯如此,他对死人想说的话确实要比活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