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归途
宇宙海盗船的资源储备能够太空旅行一个月左右，这是以海盗船自己的时间进行计算的，事实上王辑也不可能真的花这么久时间放在游历方面，下阶段的核心级文明探索，以及前哨战都在等着他。
他现在只是趁着这趟出行，想多看看宇宙的荒芜而已。以往的旅行，超膜通道都是直接指向生命世界，王辑穿越无数宇宙和时间，看到的都终究只是文明的繁华和灾祸，他从不曾将目光看向宇宙尺度，如今有这个时间与条件，他就去看了。
超膜展现在海盗船的宇航图，是一张没有边际的二维画面。王辑让海盗船向前行走了很久，在目前可探索的超膜宇宙范围内，王辑发现有一片已经完全破碎的宇宙地带，他让飞船到那里去。
树阵告诉他，那里是很古老的战场，如今只剩下了宇宙和维度的碎片，以及物质分子停止运动的冷寂。毫无疑问，那是海盗船目前所无法涉足的区域。王辑想到那里，也只能完全凭借心火的保护，在那里短暂驻足。
因为再久，他自己的精力也无法承受知识的消耗。
航程需要一天。
这一天时间里，王辑在知识梦境中尝试开始学习种莲金丹道的知识，这个知识是没有掌控度上限的，也就说永远不可能学习到尽头，完美掌握这种知识。王辑对此深以为然，他大概懂这个知识的设定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尽头的知识，昭示了他与真理的距离。
他知道，一定有某种终极存在，可以作为这无尽学习的终点，只是目前王辑没有得到罢了。
在知识梦境中，他也因此看到了许多东方式的山水与仙人，形形色色的光影有着多种身份，那些人都让他静坐在碧游仙都的广场，静静坐着去感知世界的能量，充斥着自己的灵魂，改变着自己的身体细胞结构，使之变得更加强韧。
那果然是难以有进步的知识，王辑感觉到物质世界的存在，能给与自己的能量很小，就像一个偌大漫无边际的宇宙，动则以光年衡量的巨大尺度，只有那一小点涓涓细流的能量，愿意分享给他。
那是世界在运转时，挥发的多余能量，那点能量少的可怜。在此修真知识有自我体系的说法，物质世界的组成本就浪费，生命所看到的一切山水与风景，都是一个物质世界在自我运转中，可耻浪费所有的产物。
物质真正拥有着巨大的力量，聚变反应可以更加高效地收获能量，但那也不会产生生命现在看到的一切，因为一切都高效的加入质能转化，一个宇宙就会因此彻底变成可怕的熔炉，那是违背树阵意志的。
所以世界能给他的能量就是这样的涓涓细流，就像是干涸河床上的缝隙里，潜藏的一点水流一样，它会形成重塑生命的火焰，让王辑在这温和的火焰进行漫长的涅槃。所以这个知识不再只和个人的学习效率有关，它涉及到了物质外物，而不只是王辑本身的问题。
但庆幸的是，王辑如今并不在一个固定的宇宙里，他在超膜通道，在漫长的超膜通道旅行中。他在这里能够同时接受到多个宇宙世界给他的能量细流，这一切都在尽可能的加速着他的进步，也让王辑发现，学习修真知识的最好环境。
不能在单个宇宙，而是要站在通道之上，去尽可能地感知所有宇宙。这种感知让他发现了宇宙可能存在的众多虚无生命，那来自一些低熵态的宇宙，在那里熵的涨落，在真空宇宙中出现了许多低熵的自我意识，它们就像宇宙某处产生的意识一样，以虚空之身进行思考，繁华一瞬，仅在一瞬间做出思考，并试图与王辑交流，但也仅仅那么一瞬，它们便消失了。这些奇特的意识不断出现，也不断消失，就像是易碎的泡沫一样，在黑暗的暗水中凝结而又顷刻间炸裂。
如果意识可以作为一种生命存在的象征，那么这种象征即使在宇宙真空，也在不断的出现与死亡。王辑想到，那些可能就是最接近最初生命形态的东西，可能是宇宙中最早出现的生命意识，也就是红海高维生命曾经说过的，从起源之地来到物质世界的生命意识。
在人类知识体系里面，这种存在被称为玻尔兹曼大脑。
一天的时间对于王辑来说很短，随着距离目的地越近，他的知识梦境也越发的受到影响，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重新和星界天使取得了联系，并不断有冰冷世界的视线从他意识中掠过，距离目的地越近，这种意识联系就越清晰。
没猜错的话，星界天使可能就在那里。
那是个物质连原子结构都无法支撑被撕裂的宇宙，宇宙基本力在那里已经不复存在，在人类可观视野里，只有一片冰冷与黑暗。同时因为宇宙基本力已经失去作用，在那里也只有被分解到无限小的物质分子，所有蜷曲的维度都被无情的剖开，展现在已经死亡的宇宙里，就像是被开膛破肚的发胀尸体。
星界天使在真理之光的保护下，矗立在这片已经死亡的世界，她的意识在这里艰难地回忆出了曾经的星系，与笼罩整个星空的文明，以及漫天烈火和引力作用下，被撕裂的河系与文明世界，伴随她的回忆，王辑在知识梦境也看到了很多幻影。
这些幻影构建成了星界天使对旧日的回忆。
那是不知道什么时代，星界天使从她们的主神那里得到了未来的景象，那是一道光从复杂的时间维度上落下，降临的瞬间击落的无限个宇宙，一个在时间上成为立体景象的维度就此塌缩，矗立在这个维度上的所有宇宙也因此坍塌和降维，其中一条维度线上的宇宙，甚至因此而被全部毁灭。
这道光像极了曾经在罗丹描述中，建立在时间厚度上，击穿维度和宇宙的那道光。
这道来自未来的寓言之后就是战争，星界天使与某种深渊生物进行着抗衡，旷日持久的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到处都是星域在消失后留下的碎片，大片的物质世界在毫无防备中跌落，最终就是那道光的降临，伴随而来的就是时间维度的跌落。在低维度的三维空间宇宙就像二维时间轴上的一张张平面书页，将其比作书本的话，那一道光的降临，击穿了整个书本，让每一页都留下了永恒的创伤。
这个宇宙就是这样被撕裂的，天使的回忆里，它似乎再和许多从深渊爬来的恐怖生物作战，但最终这道光的降临，直接终结了战争，重塑了一切。
现在，天使就在这个死亡的宇宙尸体上，回忆着自己曾经跨越星际的文明，但她死在了那道光降临的战场，所有的记忆都在光的降临中终结，在之后，她坚韧的物质身躯依然没有分裂，躺在已经停止运动的宇宙中。
到现在她重新苏醒，回到这里，旧日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王辑想到，自己要前往的目的地，可能就是曾经的战场，但她在这里，则在王辑意料之外。也许这趟需要见面，但没有关系，王辑不畏惧和她见面。
因为从那些幻影般的回忆里，王辑知道了她的许多处境和想法。
她已经无家可归，而且如今她的同族，那些天使的后裔，也都已经被神所奴役，构建了天堂，成为了伟大血裔的驱使奴仆。王辑知道，她不会愿意服从旧日敌人的支配，但在如今的宇宙时代，她漫无目的，无处可归。
海盗船终于抵达目的地。
……
“飞船已经到达目的地。”
休息区的广播声响起。
首字母A，经过了漫长的学习，你对知识的掌控度提升了。
种莲金丹道（知识掌控度1级）；
你的生命与灵魂强度得到了提升，当前你可以持续使用邂逅10秒；
你的灵视获得了大幅度提高；
你当前已经可以超越物质空间，与精神进行轻微程度的接触。
——源于A号实验机。
王辑从知识梦境中退出来，睁开了眼睛。
确实，他感觉到了自己如获新生，他先前受损的灵魂都因此获得了补充，而且精神无比充沛，透过心火的回响，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似乎有了更高的契合度，而且总体上更加强大。
他的体型没变，但内在拥有的力量完全得到了蜕变。
经过足足一天的知识学习，他知识掌控度的进步依旧很缓慢，但只是1级的掌控度，也让他感觉到了脱胎换骨。
“确实很不一样，这个知识虽然掌握起来很慢，但每有进步，都是本能的蜕变。”
王辑觉得自己的脚步轻了不少，好像海盗船内部产生的重力空间对他束缚减少了很多，他的各方面状态也很好，整个人感觉比过去有了很多无形的蜕变。
“已经到目的地了。”
休息区的穿舱门打开，意柯塞汀从外面探进了脑袋。
“我马上出去。”
王辑回答。
……
超膜通道。
王辑从隔离舱从中走出来，站在心火的保护下，出现在时空通道里。面对着周围空间产生的光彩畸变现象，王辑手心凝聚出了一缕阳光，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丝在他手心好像一条柔韧的线条，如何闪动都不会断裂。
“不是幻觉，我掌握的所有知识威力也在无形中提升了。”
王辑低语。
因为生命与灵魂带来的蜕变，他所掌握的知识也在潜移默化中出现了变化，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那一缕光线在他手中迅速凝聚和膨胀，转瞬间变成了电光汹涌的雷枪，王辑向前一个踏步，雷枪投掷而出，炸开了空间的隔膜，裂开的次元壁后呈现出了真理圣光，在炽白色光焰的笼罩下，一位红袍银甲的天使转过头，露出了侧颜，看向次元壁外。
“你来找我吗？”
天使回过头，面对已经死去的宇宙世界。
“是的。”
王辑回答。
“你在说谎。”
天使的声音透过回响轻微回荡，就像是寂静琥珀上的一点波纹涟漪。“不要忘了，你我的意识是相通的，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可以骗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我的。”她说。
“我在知识梦境中看到了你的一些回忆。但很奇怪啊，你似乎可以洞悉我的所有想法，但我却不能再去知道你的思考。”王辑平静道，“公不公平的事情我不想去追究，你既然知道我的思考，那就不用废话了，跟不跟我走。”
王辑想到，既然在这里重新遇到了天使，如果是可控因素的话，他还是可以将其带回去的，毕竟觉醒的星界天使非常强大，作为防区的战力也是可以用的。但天使这一番话，他心里的所有想法都毫无遮掩地让对方知道了。
正常人的话，在此多少觉得尴尬，但王辑并不在意这些。
“作为你的武器吗？”天使的声音冰凉，“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犹格索托斯，哪来的自信可以改变它定下的秩序？凭我们主神给你的戒指吗？你早将它当成了最后逃命的戒指，我无法相信你这样的人，更不会为你卖命。”
“那你就这样留在这里吗？在这里你看到的只有死寂和虚无而已。与其如此不如押宝，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你知道我的真实想法，那还需要我这样解释吗？”
王辑问。
“我在你思考中感觉到的，就是你和那些伟大血裔没有本质区别。”天使说道，“我的族人与后裔都已经被它们所奴役，在你看来，我也只是武器而已，我没办法跟从这样的人，纵使你曾通过我的身体，与我们的主神结合。你也不符合我们一族所遵守的信条，你和超膜世界所有猎人一样无耻和自私，你所有的荣耀，也不过是通过诡诈和欺骗得来的。”
“那些事情你居然都记得，不尴尬吗？”
王辑微笑，他说道：“这样吧！我不限制你的自由，也不会指派你做任何事。但是我知道你无处可去，你无家可归。你不可能像如今天堂生活的族人一样，去为那些神效命。我不强制你的一切，只是告诉你一个去处，让你可以安定，仅此而已。这些作为参考意见，你看着答应，我给你半小时思考时间，半小时后我就会离开，我不会管你的一切。”
“你明明可以等我一小时，却连这样的时间都要分配吗？”
天使侧脸，金色的发丝在银甲上扫过。
“是的。”
王辑坦诚回答。
确实，他刚才在心里计较过，他其实可以这样支撑着心火的高强度阳光保护，在这样的恶劣环境里等她一小时，但他还是计较地将这个时间削半，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生命力在这里透支。
他的所有想法，都被天使给看了个清楚。
坦白说意识连通是一件很烦的事情，王辑在这位天使面前，他内心的所有想法都暴露无遗，这在他看来是很危险的事情，但越是这样的危险因素就越必须掌握，在暂时无法舍弃守护之心带来的好运情况下，王辑也只能是这个选择。
与其对战，只是没有利益的争斗而已。
“那你等吧。”
天使说。
王辑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安静等了半个小时，最后确认了时间后，也不再和天使打招呼，回到了船舱里。
“回程。”
他和意柯塞汀说。
宇宙海盗船开始起航返程，踏往回归防区的路线。王辑回到休息区，黑暗的休息区里他尚未开灯，那炽烈的圣白色光焰便在走廊中映耀而起，王辑看到后也没多说，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躺下，和隔壁的天使说道：
“能具体告诉我你的一些故事吗？或者说你的名字。”
“不能。”
天使冰冷的声音隔间传来。
王辑微笑了下，不再说话。
意识相通确实是把双刃剑，有危险的同时也有很多好处，其实更单纯地来说，除却在知识梦境外，王辑很难再去感应到星界天使的想法，对方已经隔离了他对于自己的心灵窥探，而王辑这边所有的思考和意识都完全暴露在她眼中，没有任何遮掩，这不是件好事，但既然发生了，王辑就会想着如何去利用。
因此他在星界天使面前的出现，其实根本不需要太多言语的交流，他的说服也完全不需要通过语言，因为对方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的一切。他不需要任何语言，就能让对方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于方法，那就是他心中的个人思考，除他和星界天使外，再没有人知道。在这里需要说的是，人的内心是很复杂，即使是王辑也是如此，当他的思考和心理完全被剖开，展现在星界天使的眼中时，她会看的再清楚不过。
在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人心隔肚皮的物质隔阂。王辑认可她作为同伴，只要她值得信任，她只要能看到这点就已经足够了。武器的话，说实话，心理医生、刘小楠哪个都是他的武器，但他们是武器的同时也是同伴。
至于那沉睡的伟大生命，王辑从未想的那么远，他的目光永远都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