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天使神城
古老的城墙上，静坐着的三位猎人继续交谈，黄昏的海边美景格外令人心醉，一行行推向海岸山崖的浪花泛动着残阳的光泽，因大公与商队到来而变热闹的小镇，此时也只能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远方的堤道上似乎还有人往这里来，自从无名通往外界的道路打通后，一整天似乎都有马车赶往这里。
不怕死的人真多。
堤道另一边是通往诡雾森林的方向，劳诺和薇薇漫步其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的交谈大约又是一番新天地，王辑可以用回响窥视与窃听，但对情侣之间的言语他毫无兴趣，比起这些，小楠的推理让他更愿意去倾听。
“直到后来圣子遇刺那场事件，我们可以猜到劳诺为此付出了极大的牺牲，而圣子在这次事件中安然无恙，还是女孩子的薇薇心当然是会被融化的，她在那时展现出了对劳诺超越任何时候的关心，劳诺母亲说薇薇当时眼睛都哭红了。圣子那种聪慧人物，当然不可能熟视无睹。他发现自己在真正危险时并没有保护薇薇的能力，他也没有勇气做出像劳诺一样的牺牲，他是所有人都在细心保护的圣子，而不是一个能够保护他人的人。”
小楠冷静地描述出圣子、劳诺与薇薇的关系变化。
但说实话，现在谈这些东西其实更像是闲谈，与交流情报根本没有任何关联，而是在满足心理医生窥视内心的癖好。
“明白了。”
医生似乎打通了症结所在，紧跟着小楠的继续说下去：
“当圣子知道这点后，他当然就会退出。因为1500年前的兄长诅咒还在前面，身为圣子的他哪还敢陷入情爱，那在人们看来就是堕落，这让他会想到，如果曾经的神子根本不是因为被魔女勾引，而是因为爱情而自愿放弃神国，而现在的他怎能再重蹈覆辙？”
“是的。”
小楠肯定地点头：
“但我敢确信曾经的圣子还有些不甘，毕竟他当时按我们世界的年龄来论还只是个孩子。他将自己的兄弟当然竞争对手，而在所有人眼中劳诺都只是他的陪衬，甚至连陪衬都算不上。他理所当然地不能输给自己的兄弟，并因此把他当成了不屑一顾的竞争对手。但当看到薇薇对劳诺的心意，看到劳诺做到了他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时，他就主动选择了退出，以曾经神子的经历作为借口，来告诫自己如果再堕落，那将是怎样的后果。”
“后果就是薇薇会变成引诱圣子堕落的魔女，变成人人诅咒和畏惧的疯王后；甚至因此被宗教徒封印在地下，日夜接受天火的折磨而无法通过死亡解脱。”
原本是小楠和心理医生的交流，王辑突然开口说话，用冰冷的语气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个……你说的后果有些可怕了啊！”
小楠一怔，显然有些跟不上王辑的思绪，但旋即她苦笑着摇头，说道：“但以圣子的立场来说，他可能真的会想到这些。只要他想到这些，他就会认识到自己当初的愚蠢，他就不敢再去争，他就会知道，自己其实自出生起便失去了身为凡人的一切。”
医生若有所思地望着王辑，道：“我倒是觉得首字母A说话其实是跟我们有脱节的，我们是在谈论有关劳诺和圣子的事情，而他把我们在这方面的思考，扯进了最初的神子身上……你刚才说这些话，有这方面的看法吧？”
“只是突然想到的而已。”
王辑面无表情地随口回答，对此没有否认。
医生和小楠的谈论无法不让王辑想到那位神子，这位目前已知的，可能是整个核心级世界探索的最终难关，始终都被王辑放在心上，作为最大威胁来看待。毕竟这是一位史诗级人物，到时纵然有艾泽迪巴那般可怕，也不出为奇。
“从最开始在潘林那里了解信息时我就知道，我应该要和一个与神明对抗的叛逆神子作战。”
王辑回头望着无边海洋，平静地说道：
“但说实话，对我来说要和谁都没问题，我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自己是否站在文明立场。特使潘林的话，圣子的风度，还有孤独善良的劳诺都让我感觉到，我们的立场没有错误。但现在越深入，我越能感受到来自神明的恶意，是啊，我从未在这种生物身上感受到善意，仅有一次是它利用信徒的性命复活我，也是为了让我完成和它的交易。”
他想起了修女爱丽叶，想起了曾经在黄石公园所见到的，克里的女儿，想起了她们在离世前送给他的最后饯别语：
愿你的道路漫长，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一路走来，王辑发现了很多，但每一个发现都并无法让他感到宽慰，每一个发现，都是更加深沉与晦暗的秘密。望着夕阳下走在一起的情侣，王辑目光出神，忽然，他从城墙上跳下来。
“她们是这次探索里，我发现唯一可以宽慰的存在了，就像当初在圣城时我们带回的王女，就像流魂街如今仅剩的兄妹，但愿他们也能有好结果吧。不是所有美好事物，都是用来摧毁的。”
王辑说出这句话，起身离开。
留在城墙上安坐的两人神色都有些惊讶，医生侧目望了同样惊讶的小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说道：“看来你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有感而发。”
“是啊，原来他也会说出这种话啊。”
小楠的脸上同样挂着笑容。当王辑说出那种话时，便已经是在证明，无论流魂街仅剩的兄妹，还是蛮横机智的王女，在他眼里都是美好事物。那种话就是承认，这些都是上天给他的美好馈赠。
她认识的王辑不太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更不会用刚才那样的语气。她知道，王辑的演技和骗术可以胜任各种角色，但刚才他扮演的，无疑就是他自己。
“是啊，我原以为他不会受伤呢。”
医生笑望着山崖大海说道。他的理解当然不会和小楠一样，他能想到，那个远去的背影已经看到太多美好事物被摧毁，如今能说出这种话固然可以让作为从属的他精神振奋，但无疑也说明了王辑已经受伤太多次，如果这次美好事物依旧被摧毁的话，他能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那些，就只能交给岁月来证明了。
……
探索第六日。
初晨，所有猎人都醒来聚在了庭院里，劳诺也已经在穿教廷战甲，这一大早薇薇便已经来到了劳诺的家中送行，并为他帮忙穿上战甲。同样来到劳诺家中的还有圣子，因为出征的任务重大，圣子也不可能再让潘林给他跑腿，而是自己亲自来请了猎人。
“好了，头盔我可以自己戴上。”
劳诺说着从薇薇手里去接头盔，他的身高很高，薇薇要为他带头盔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蹲下。”
薇薇的脸色突然冷下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这……”
劳诺难为情地看着庭院里围观他的猎人们。
“快点。你要耽误圣子出征的时间吗？”
薇薇冷冷道。一旁的圣子听后马上笑了下，无奈地摇头道：“劳诺你快点吧，特使团已经到镇前等着呢。耽误了时间，我可要罚你。”
“好，好。”
劳诺听话的蹲下身。薇薇小姐马上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吗？”她说着给劳诺戴上了头盔。戴好头盔的劳诺站起来，“那我就准备走了，薇薇……妈妈，我要跟随圣子出征了。”他说。
“知道了，保护好圣子。”
老人坐在角落里微笑说道。
“婆婆我也走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
王女拉着老人的手依依不舍道。老人莞尔一笑，“你也是，要平安回来啊！”“一定的。”王女拼命点头。
“都准备好就走吧！”
圣子看了下日出的方向，估摸了下时间说道，说着话，他已经准备先出门。
“平安归来啊。”
薇薇敲了下劳诺的铠甲，说道。“一定。”劳诺点头。
“圣子你也是，要平安归来啊！”
薇薇转身看向出门的圣子，大声向她喊道。都已经走到门边的圣子身体一僵，在王辑还有小楠等人的注视下，他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一定。”
他说。
……
热闹的城镇前，特使团已经集结完毕，大公还有镇上的居民在此为圣子践行，面对圣子，大公不止一次提到了薇薇的不听话，圣子对此都是淡然一笑，“她已经送过我了。”他这样说道。
伴随着魔法光珠在半空中辉耀而起，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坐在马背上的心理医生在特使团的中心高举手杖，绚烂的魔法阵在人们眼前迅速一闪，特使团与猎人们全部凭空消失。
……
神国废墟。
荒草地上，数百位特使的身影同时出现。
“准备战斗！”
圣子锵然拔出大剑，大声下令。圣光奇迹顿时从特使们身上全部爆发出来，在一派圣光气息中王辑翻身下马，步行走到了古老雄厚的神国大门前，他伸手抚摸着那神树万物的壁画，感受着这座大门所带来的玄秘回响。他知道，想用暴力打开这面墙，纵使他的阳光枪都不可能。
但这又能怎样？王辑沉默地将手伸到腰后取出了颜王的智慧，伴随着他臂膀的挥动，不起眼的小锤在空气中突然闪烁起夺目的光芒，一锤砸上了雄浑的神国大门。那无比辉煌的大门应声而散，仿佛空气般本就不存在。
神国的大门就此打开，伴随着大门消散，废墟上无数正在交媾的怪物也都停下了它们原本的行动，那通红的双眼看向了神国大门外的特使团。
“开始……”
圣子扬剑指挥，然而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巨响突然从天空传来。古老的神城城墙外，那些矗立的巨大天使雕像门突然动了起来，支撑它们的石柱破裂崩塌，击打着大地尘烟徘徊，肃穆地天使们睁开双眼，那头盔深处散出了一道道纯净的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