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镜像与海难
1886年的秋季；科技发展不断进步的同时，欧洲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超前。科学的进展伴随着神学不断的完善，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能够找到神秘的说辞，至少到王辑所在的年代，隔着漫长的一个世纪，人们始终未能找到撬动宗教根基的撬棍，反倒在科学的进取中迷茫过。
王辑因此理解这个时代的困顿，并不会因此认为一个凌驾于时代的人回到一个世纪前，就足以认为自己有智商与认识上的优势。
灾难无论出现在任何时代，都能够消磨掉任何人的智慧与人性。尽管他对神秘主义有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恶意看法，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其的利用。
随着炸碎教堂的十字光焰缓慢地从空气中消逝，充满着宗教神秘主义意味的景象彻底让狂妄和失去理智的人们陷入了死寂，没有人曾经真正见过圣光，真正沐浴过那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眼前的就是。
但它摧毁了教堂。
“够了吧。”
王辑说，“告诉你那可悲的信徒，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陆路一样可以逃走。不必将你们的恐惧发泄在一个无关的人身上，这不是它的子民所为。”
神父面如土色，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旋即抓着手中十字架做起了虔诚的祷告。
“圣天使阁下……”
没有再理会神父究竟再说了什么，王辑转身投出一道幻影剑。泛着天使光色的空剑刺入港口的船桅杆上，留下了圣白色的羽翼标记，他的身影随之一闪出现在船上，下一道幻影剑迅速飞出，刺进港口后方的房屋勾檐上王辑快速闪回港口，一挥手中血月太刀，留下了一道宽厚磅礴的风墙，挡住了前往港口的去处。
强烈的风息高大近五十米高，苍白的气流涌动，好像一道隔绝内外的巨墙。
“讯息也不是没有收集到，但确实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王辑心道，默默收起了武器道具。
在恐惧气氛已经浓重的加来港，他恐怕很难找到一个能真正冷静理智的人，这种情况下就算将对方奴役，得到的信息和神父相比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他还深深记得第一次独立考核所面临的情况。
给予一段收集信息和想办法的缓冲时间，一旦缓冲时间过去马上就是恐怖的追杀。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对当时的他来说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发生。将这种情况套用到现在面临的情况，王辑也能想出一种套路。
在以实玛利说出航前，就是他在加来港收集信息的时间，一旦到了出航时可能就是出现危机的时候。不同于当初还是刚经过实验模式的猎人，A号实验机那时给了他足够的提醒，现在的平静让他感到了更大的危机存在。
“圣天使阁下……”
风墙的另一面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祷告声。
王辑无动于衷，重新站在了以实玛利的面前。这个水手依然将下半身塞在草堆里面，上身则因寒气而瑟瑟发抖，看到了陌生人前来，他说：“旅人你好，请问你来自何处？”
“我是劳伦斯医生，刚才和你说过话的。”
王辑淡然道。
“哦，记起来了医生，等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航。”
以实玛利双眼无神地回答，看模样又接近了崩溃的边缘，只要他再问下去的话。
眼看遇到的是这种情况，王辑也没有了话，倾听着耳边的海潮声，他转声面向海峡，望向了对面的陆地。
轰隆隆！
雷声突然响起，一道闪电突然穿过云层，在对岸的大陆上空闪过，王辑赫然发现那里排布着浓厚的积雨云，在雷声响起时下方的建筑也隐隐出现，在迷离的大雾中，距离海岸近的出现了一座倒塌的灯塔废墟。湿滑的黑色礁岩、荒废的港口小城，大量的场景在一瞬间完全清晰，映入王辑的眼中。
他的回响本不能涉及那么远的海域，但一道雷的闪烁突然让他看清楚了许多对岸的现状。想到这里的王辑刚准备投掷阳光枪，看看是否能再次点亮对岸的景色时，港口仓库小屋前的门嘎吱响起。
“哎，你就是那个圣天使？”
看管港口的老头提着灯笼，从门后站出来，英语有浓重的法国口音。
“你看我像吗？”
王辑反问。
老头提着灯笼走近王辑，将灯笼提高看清楚了王辑的容貌。
老眼在王辑卫帽下的恶魔面具上稍作停留后，他嘟囔道：“如果天使是东方人，那我宁愿现在就跳海，被海底的恶魔吃掉。你应该是知道了不列颠那里的事情，专程来找荣耀的吧？东方人少有这样的胆气。但既然敢来，多少都是有些本事的，东方的术士，你看上去头脑聪明，事先在教堂安放了炸药吧？这点伎俩骗不过我的。”
“聪明人。”
王辑不加否认。
面对这位自以为是的法国老头他没有厌恶，反倒觉得从这种人身上会有很多线索能顺利挖掘。放低姿态，王辑此刻接受了伎俩被拆穿的骗子身份，问道：“可以的话，请将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一些。我没办法和那些宗教信徒好好的交流。”
“他们说的基本没错。”
老头摇头，语气坚硬：“我们的认知只能到这地步了。上个月倒是些自称有知识的意大利人坐以实玛利的船到对岸。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不列颠已经没有粮食了，植物都无法生长了更别提作物，没有人能绝食活满一个月。你虽然会戏法但也别太狂妄，去不列颠的大人物很多，贤者托洛斯是真的拥有神力，但自两个月前他回去后，便再没有消息。”
“哦。”
王辑记住了植物无法生长这一点，追问道：“海底恶魔又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听见的那样。”
老头无奈地耸肩，与王辑对话的口气依然有种训斥的意味，他说：“海底有种深海妖魔在这附近的海域徘徊，任何试图在这附近航行的船都会遭到侵袭。有关这点我不建议你冒险，如果你硬要坚持去的话，最好等以实玛利的时间到了，上他的船前往，而且即使上船以后也要跟着他，最好寸步不离。别离他太远了，否则没人会保证你的安全。”
“为什么在他身边就没事？”
王辑开始狠抓重点追问，试图找出重要的信息。
好不容易让他遇上了一个能好好交流的人，他哪里能放过机会。然而巧的是，他通过浅眠圣杯与探索世界建立联系，抵达这个时代后第一个遇到的人，似乎就是港口这位看仓库的法国老头。
可他那时偏偏隐藏了形迹，浪费时间走了一圈加来港。不过总的来说他也是有收获的。至少王辑对质化这种灾变有了提前认知。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心脏移到了右边吧。”
他这样回答，语气中甚至都有自己不确定性的因素。事实上王辑能看出来，老头的神色中已经有了厌倦，他不太希望继续和亚洲人对话，并因此不时地检查手里的油灯，将注意力试图转移开。
“心脏移动到了右边。”
王辑仔细地回味了这句话，并回头看了一眼以实玛利。顿时，一种他先前从未感觉到的异样突然出现在了回响里。
原本他从来没察觉到怪异让他现在发现了。那个名为以实玛利的水手在初看之下与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从身体到灵魂的波动，没有一处让王辑觉得有有古怪之处，但透过回响仔细去观察的话，就能发现那躲在房檐下眼神空洞的水手，无论身体还是灵魂在整体上都近似于一种镜像。
这也是他整体在回响中很协调的原因。
简单观察中人对景象这种只是完全相反的东西完全挑不出任何的异状，或许在某些生活习惯上可以看出来，但如果拥有回响并去细心观察的话，以实玛利已经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完全不同了。
这种不同甚至是在DNA的旋向上，都截然相反。
冷潮拍岸，哗啦啦的潮水不绝。风墙外的祷告声依然不绝于耳。
王辑低下头，背对海风盯着以实玛利看了一会儿，经过仔细地思考过后，他恢复了最初的本性，冰冷地声音指向老头：
“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放尊重点东方人，你不过……”
老头在听到近乎威胁的口气后也怒了，转身伸出手指怒斥王辑，可话都没有说完，王辑便在弹指间给他下了符咒。
这个脾气暴躁的老人立刻没了话，眼神仿佛以实玛利般空洞无神。
“说。”
王辑只吐出了一个字。
“大约在三个月前，贤者托洛斯渡海来到了法国，要向整个欧洲发出警告。当时有很多有能力的著名人物在听说了不列颠的消息后，决定前往不列颠去拯救那个国家。葡萄牙的海军是最早到的，然而他们的军舰在接近英吉利海峡时失踪了。后来陆续有英雄人物的船只失踪，有些船只残骸顺洋流飘下来，人们直到这时才确认他们遇到了海难。”
被符咒控制的老头语气僵硬地叙述：
“谣言纷起，人们都说海中出现了恶魔、海妖，乃至大海的诅咒。一位来自美洲的船长愿意调查这件事情，为前去解决不列颠灾祸的英雄们开道，以实玛利就是那艘船上的水手。他们开船围绕着不列颠边缘的海域航行，试图寻找事故的真相并因此终日游荡在海雾中。六天后来他们的船回来了，只剩下以实玛利一人，而船上其他所有人都只剩下了残骸与不成形的血肉。”
角落里，以实玛利听着老头的复述，痛苦地抓起了自己的头发。
人变成了自己的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