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约

　　倒计时进入20分钟；

　　黑暗的圣城中，冰冷的云雾伴随着自高处降下的风息不停下流，构成了气势磅礴的云瀑，末日之火流淌，顺着气流的扩张，蔓延在整个圣城。黑暗的边缘，圣堂围墙内的钟塔轰然陷落，一张巨树的干爪不断在蜕皮中，露出了浓稠的火焰之躯，掉落着一滴滴浓稠的熔岩，坠入漆黑的废墟。

　　“猎人……”

　　那声音已经有些模糊，隐约还能形成语言的轮廓。吼出这一名词的，是一棵活着的巨树，它庞大的肢体疯狂摇动着，根茎拍打着大地，将本就已经崩坏的圣城，鞭挞出了一条条深渊般的废墟。

　　大地开始碎裂，树人空洞的巨嘴发狂般喷涌着圣光，白炽火流散开无法计数的火星漂流。它似乎在与一种无形存在拼命搏斗，树冠中狂舞着黑暗巨蛇也在不断挣扎狂舞，试图将对方击败。

　　王辑回顾一眼那天色动容的大战，无动于衷。他冷静地回神，举起霰弹枪再一发链钩，稳稳刺进90度弯曲的圣城外墙，向地下旧城遗址继续赶去。他亲自在树阵支援申请中用脑波录入了守护者三个字。旋即，他又将这要求划去了。

　　原因在于，A号实验机这时给他了信息辅助：

　　首字母A，请填写全部的要求及细节，细化针对目标；而不以守护者作为代称。因为守护者在理论上是无法被击败的。一切针对其行动与道具支援，都不可避免需要智慧的迂回与变化，来最终达成目的。

　　——源于A号实验机。

　　“要求：羽人圣堂大主教。”

　　王辑遵循意见对要求进行了修改。他明白了A号实验机提供信息的涵义，从守护者角度出发的话，他有可能杀死守护者一次，但决不能击败它；对待现在的目标不能用守护者概念去针对。

　　正如王辑的条件，他认为主教自心底燃烧着妒火与渴望，这并不是从守护者角度出发的，而是将它当做了一个普通的目标，来想办法击败。

　　“利用它的嫉妒与渴望，应该有可能吧！”

　　王辑心道，眼神淡如湖泊。

　　在真正的文明条件下，王辑可以用自然的力量与守护者对抗，塞纳留斯号角就是如此。但现在他所面临的是一片自然荒漠，没有足够的自然生命可以调动，树阵会支援什么样的道具，他也不清楚。

　　但只要给了，他就知道该怎么用。

　　“曾经入侵王城的恐怖力量就是这样的吧，不知道语法圣者是怎么扛过来的。面对一个知识与力量始终比自己强的不明生物。”

　　他心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想法。

　　曾经有无数次能恐怖可怕的力量入侵王城，但都被语法圣者一人所抵挡，他是怎么挡下来的？怎么去镇住圣堂大主教的？圣者留下的知识应该有答案，但他现在并没有时间，去学习圣者留下的知识。

　　除此之外，只有等树阵支援的道具了。

　　“地下旧城遗址里面存在什么？”

　　穿梭在外墙高塔下的两个人影前后穿梭，心理医生趁着逃跑时间，问了王辑一个他很好奇的东西。

　　“一座荒废的防区，旧王留给我们的文明遗产。”

　　倒计时16分钟；

　　云海码头。

　　“快些上船，船满的激活核心先退出去，让后面的云船过来。”

　　云船甲板上，一个干瘦的无翼羽人正在大声指挥着上船逃难行动。他在羽人中似乎有些声望，带人上船时，便用厚重的嗓音阻止了羽人们的相互践踏。小楠一眼在人潮中发现了他，不给对方任何余地，她强行将他带到了最大的那艘王船上，让他来调节羽人的登船行动。

　　“做梦也没想到，我们竟然能登上旧王出征的云船上。”

　　羽人们颤抖的手抚摸着巨船的栏杆，这儿的一切都让他们觉得庄严肃穆，不敢亵渎。桅杆最高处的瞭望台，王女向云海外的刘小楠喊：“什么时候走啊！你看那里都打成什么样了。”

　　王女指着圣城方向，那里一棵喷吐白流的巨型树人正在疯狂地乱打滚，好像在与某种生物对抗，打的十分激烈，翻滚的巨躯已经压倒了大半圣城。怪物之争，她一点都不敢兴趣。本来她还想找叔叔的，但眼下因为形势的危急，她竟都忘了。

　　“你急什么，还有很多人没上船。再说你不等你叔叔了吗？”

　　刘小楠与风流中矗立，眉眼微蹙，她眼睛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巨型树人独角戏般的死斗。她发现，那树人在不断地翻滚中似乎抱了一种其它没有明言的目的。因为不知不觉间，黑皮发亮的巨蛇身躯已经砸倒了圣城高墙，再不用多久，它就能爬到云海来。

　　“我叔叔无所不能，还用得着我担心吗？”

　　王女哼了一声。目光流转，忽然看到了人潮后方，一个衣着熟悉的身影正在向这里走来。“叔叔？”她眼前一亮，急忙挥起翅膀，从瞭望台上飞下来。川流不息的人潮前方，刘小楠正望着圣城的大战，无意间地一停留，突然看到了流浪汉的身影。

　　“是你？”

　　小楠微微讶异，虽然曾经只是惊鸿一瞥，但流浪汉强大的力量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世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本就不多，尤其是能一拳打碎冰柱的，她怎能不记得。

　　“猎人，你没有真正的亲人吧。”

　　流浪汉沉闷的声音响起。

　　“叔叔。”

　　王女挥翼飞下，高声喊道，声音隐隐透露出了欢欣。然而，流浪汉突然伸出手掌，凌空一按，从王船上飞下来的少女立刻被一股无形的气墙阻挡在船上，无法再靠近云端的“陆地”。“你什么意思。”小楠的面色有些阴郁。

　　“我知道，几乎所有猎人都是失去了真正的亲人后才成为猎人的；罕有意外。”

　　流浪汉平静地回答：

　　“所以我想，你也一定能了解她的感受。自她懂事起，我就告诉她，她的父母已经死去。我会和她说很多残酷的事，为了分别，但她一直都很乖巧懂事，让我无言以对。我现在只希望一切努力，能够让她独立生存下去。但如果不能的话，麻烦你了猎人。你能耐心带她这么久，是真的抱有理解。希望以后她亲人不在的日子里，你能稍微照顾下她。我会非常感谢的，至死也是。”

　　流浪汉逻辑不清地说着一些话，语调却出奇的平静。小楠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故作无情罢了，他早已经心乱了，只是不愿在王女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叔叔！”

　　王船的上空，少女用拳头砸着面前的气墙，明亮的眼睛圆圆地睁着，表达着不满。

　　“王女殿下。”

　　流浪汉忽然鞠了一躬，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会遇到危险，你能这么平安地到这里，真是在我意料之外。你已经到该到的地方了，但我还没有。还记得我说的吗？我们其实都是生而有宿命的。现在那诅咒的宿命就在城里面，正在向你这里走来。你是前王的女儿，现在是要承担起责任了，带羽人离开活着离开；我是前王的骑士，也要承担责任，挡住它，保护你平安离去。”

　　“好啊！”

　　王女天真地问道：“那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的责任是永恒的，除非有继任者。”流浪汉笑着说，“我已经没有继任者，所以必须到死也要承担责任，不让那诅咒的宿命再来侵害任何一位羽人，用我所有的力量。就像曾经被天使追杀时一样，来保护你，我大约会战死的。你不一样，你以后会有丈夫与后代，延续你的责任。到时只要你愿意，你便可以休息的。”

　　“你每次都说要死，还不是活着嘛”

　　王女气哼哼地说道。

　　“是啊。”

　　流浪汉微笑。

　　“早点打死它，然后赶紧回来。”

　　王女的回答竟然如此的简单。流浪的漫长岁月里，叔叔保护她不被任何人所伤害，也正是现在这样的。在她印象中，叔叔也一直都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一直在说自己会战死，起初她无所适从，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小楠默默无言。

　　轰隆隆！

　　圣城的高墙崩塌，巨型树人高高站起，在与混沌妖母的死斗中，它依然占据了上风，眼看就要到云海了，只要它倾身一砸，保准将所有的云船摧毁。“猎人！”畸形的主教再度发声，“你不看看你要救的羽人吗？还要跑！你准备逃到……”

　　砰！

　　无形的混沌妖母向前一扑，蠕动的身躯中张开一道血盆大口，将主教再度扑倒……

　　……

　　眼看就要到地下旧城遗址了，王辑回望一眼，直接从高空跳下，落在草垛中后，翻身跳出。“就在这分别吧，我提交我的树阵支援，你进去地下旧城，启动所有能量力场，届时我会用知识将防区和圣城分离，你再想办法将这天空防区开回去。”王辑抬头，向上方的心理医生道。

　　心理医生按手表的手猛然停下，就悬在半空道：“怎么，你不走吗？”

　　“血月的时候我不一样没走吗？”

　　王辑反问。

　　“……”

　　心理医生一阵无语，旋即回答了一声：“好吧！”然后用链钩纵身一跃，跳入了地下旧城的巨大入口。随即，半空一张泛黄的古卷缓缓落下，出现在王辑眼前。

　　树阵支援抵达。

　　首字母A，你得到了树阵支援：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