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蓬门荜户出生,而又得志忘形的无赖汉,又怎配与我等研经论道多年的朝臣相提并论!?
高俅纵容其养子做尽荒唐事,他自毁名声好教官家只以为他只是个仗着官家隆恩胡弄,却在朝中也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宠臣......哼!这些心思老夫又岂能不知?
可是萧唐此子......也的确是个品竹调丝、吹弹唱舞的妙人,他能得官家的宠信,不止是圣上喜好他金风玉露楼传出的曲目,听闻官家时常私会的那个花魁行首,本也是萧唐名下乐坊歌伎出身。加以时日,官家对萧唐的恩宠,又岂会比那高俅少了?
何况这萧唐虽然舍近求远,执意要效法那些军旅武夫争些战绩功勋,可是他曾几次统兵征讨作乱的匪寇,立过的功劳并非虚功冒领,听闻童贯与西军中那种师中对他也是赞言有加。反观高俅权掌两司三衙后侵夺军营、以广私第,颠倒着将殿帅府内的将官当做看家护院,汴京军旅担负戎卫国都之责,任由那厮胡弄,虽汴京不至有累卵之危、倒悬之急,万一在京畿路左近有贼人生事,高俅枉为三衙太尉,岂不是置官家与我等朝中大员的安危于不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说那萧唐现在资历浅薄,可是如果他真能顺服于我......殿前司不比枢密院,三衙太尉、殿前都指挥使都是武职差遣,按例武将也可做的。萧唐若有统兵御将之能,能够使得汴京常备之师军政废弛的弊端加以修整,现在虽为时尚早,可又焉知有朝一日他不能顶替高俅,做得那三衙太尉?
605章 绿林中的獬豸,朝堂上的獬豸
蔡京兀自思量时,他见蔡鞗又走进书房中,便对他将自己与萧唐之间方才所言都对他说了,随即又问道:“鞗儿,萧唐此人,你又是如何看待?”
听自己父亲问及萧唐,蔡鞗却显得颇不以为意,他轻哼了声,说道:“孩儿觉得这萧唐虽会能讨官家欣喜,可是听父亲所言,饶是他有些怪才,却也不过只是一介寻常卤莽武夫。此人能为我蔡家所用也好,可是父亲地位崇高显赫,又何必为一个武人多费心思?”
蔡京的目光又在蔡鞗身上扫了一圈,又摇了摇头,并冷哼说道:“枉你平素时常与朝中臣子来往,见地却恁的浅薄!高俅只不过是个会踢得几脚好气毬的弄臣,又是不学无术的泼皮出身,为父又为何时而与其往来?我大宋历来虽都是文贵武贱,可是仗着自己是文官便眼高于顶,不屑与朝内那干莽夫武人来往的,却多是些穷酸腐儒之辈!
苏州设应奉局的朱家父子,也不过都是微贱佃户出身。可是为父如今也要凭他们搜罗奇花异石为官家进奉生辰纲,而使得官家对我蔡家恩宠不减;那童贯当年也不过因他与权宦李宪是同乡,才做得个供奉官,可童贯却又能李子范那般以西北监军起家,如今大权在握,他也是以兵事在朝堂立足,如今便是为父都要让他三分!现在朝中视我如仇寇的宵小仍大有人在,但凡能为蔡家所用的,又岂能因文武之别而倨傲自矜?
单只说那萧唐得圣上宠信,便可以此借机行事,巩固我蔡家于朝廷中的根基。何况就是因那萧唐不经科举,便是官家待他再恩宠,萧唐也须有为父这般的文臣节制,料他也不会像赵挺之、张康国、郑居中......还有攸儿那个逆子一般,也为了争权夺势而与为父反目做了对头。既然这萧唐能为我蔡家所用,你却要自矜身份,不顾相关利害不成!?”
听自己的老子劈头一通痛斥,蔡鞗登时点下头来,连称父亲见教的是,确实是孩儿糊涂。蔡京眼见蔡鞗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愤懑的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感觉年迈的自己又老了几岁。
按说蔡京可是从新旧党争那般漫长而又惨烈的政治斗争历练出来的朝臣,比起当年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吕惠卿、章惇、韩忠彦等诸多政治手腕强硬、权术才识都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朝廷重量级人物,如今面对朝中群僚的弹劾与声讨,蔡京也多了份安之若泰的从容。无论是体察圣意还是权谋心术,蔡京也自问朝中无人能与他争对,也只能够联合结党来与他这个一代权相对持,却也没有人能在政斗中将他彻底击垮。
而唯一能够让蔡京始终放心不下的,就是毕竟他已入暮年。可蔡氏一门后继还有谁能够撑起得起他的大梁,延续他蔡家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
蔡京心中年纪自己膝下蔡攸、蔡鯈、蔡翛、蔡绦、蔡鞗、蔡脩、蔡鋆等子嗣,心想道蔡攸那逆子不孝,等不及待老夫百年之后,便也企图争夺相位。可他学问不济,只晓得以阿谀奉承之术讨官家欢喜,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除了夭折的次子蔡鯈,蔡京还想到自己那三子蔡翛虽官居保和殿大学士,也多是仗着他这老子的荫福,只是个守成有余、进去不足的;四子蔡绦论才华学识虽然在蔡京子裔之中最为出众,可是若论胸怀城府、工于心计,他也不是个善使权谋手段之人;而蔡脩体弱多病,余下的蔡鋆以及庶子蔡九、养子蔡蕴等不肖子也尽是群仗着自家老子的势要,而只会声色犬马、纵情享乐的废物,即便经蔡京打点,使得他这些子裔不是在汴京朝堂身居高位,便是外遣到诸州官衙做个知府,可是蔡京也十分清楚:自己固然不会被朝中的政敌斗挎,可他这些不成器的子孙呢?
蔡京又冷眼向自己这第五子蔡鞗打量过去,心想:鞗儿固然是于权谋心术上火候尚浅,可他也不似攸儿、翛儿那般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便将我放在眼里,也不像鋆儿等那般混沌糊涂,只知贪图享乐......我本也对他寄以厚望,只是他虽然他也讨官家欢喜,并已决议将延庆公主许配于他,可却又正是因为鞗儿须迎娶皇室金枝玉叶入门,成婚后只能受封做从五品的驸马都尉,于仕途上还能有多大的进境?
蔡鞗眼见蔡京一对细长的眼睛而定定的凝视着自己,也使得他更是惴惴不敢言语,过了一时片刻之后,蔡京又是一叹,说道:“鞗儿,论学问才识,你虽及不上翛儿与绦儿,为人倒也算机警沉稳,可是你宣和殿待制的官职也无实际差遣,待迎娶过延庆公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