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他哼了声说道:“此事如此解决,倒也合情合理。可以往你虽然荒唐,别人打上门来也敢和人计较番,比试就比试,怕他作甚?如今这般,真不似个有血气的契丹儿郎。”
萧唐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这死老头到底想怎么样啊?过去的那个萧唐成天惹事能把你气个好歹,我现在和气解决问题了吧,你倒嫌不够爷们?怂恿自己家孩儿去跟武松单挑,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这些话萧唐当然只能放在心里腹诽,而萧老爹不过是继续秉承着身为一个倔老头的老毛病,他看你做的事不管对不对,总是不禁要板个脸教训几句。
萧老爹背个手,冷着张老脸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哼!还算有些长进。可你终日游手好闲也不是好事,日后你把心思多放些在集内店铺营生上,我自会吩咐雷总管照拂你。”
提及那个雷总管,萧唐心头掠过一层阴影,他沉吟片刻,说道:“老爹,你不觉得这个雷总管有些…有些…”
萧老爹转过身来,目光直视萧唐的眼睛,问道:“雷总管有些甚么?”虽然他表情平静如水,可看眼中分明带着考究之意。
看萧老爹的神情,萧唐心里有了底,分明这倔老头并非一无所知,他便回道:“这雷总管未必一心为咱萧府,孩儿观他行事尴尬,怕只怕…”说到这萧唐顿了顿,语气又加重了些:“怕只怕是养虎为患!”
萧老爹静静听萧唐说完,面色依旧波澜不惊,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未免有些重了,却并不无道理。而且你可知道这雷总管是甚么来历?”
萧唐一听纳了闷,他能有什么来历?就听萧老爹继续说道:“雷总管本名为乙室孛奴,其父与你爷爷都是辽朝南院的同僚,关系交厚。当年大辽先帝追究咱萧家的罪责,雷总管的父亲有意放纵咱们一族才得以保全家产到了大宋,后来佞臣耶律乙辛权势滔天,竟使奸计害死了昭怀太子耶律浚,而后大辽先帝拨乱反正,他父亲便在肃清中罹难。这乙室孛奴,也就是雷总管便逃离辽土,寻到了我头上只求个栖身之地。
我念及上辈的恩情,便让他改了汉名,留他做了咱萧府的总管。起初他做事也是兢兢业业,只记念咱萧家的好,且若论管事经营,这雷总管确是一把能手。我便放心将商铺车行、乡勇习练等事宜交予他打点,集镇大多产业都要经过他手。可我这对老眼还没昏花,他这几年开始安插亲信、私募帮闲。我又怎会不知晓?”
萧老爹讲到打眼望向萧唐,别有深意地问道:“我且问你,我既知道他行事蹊跷,却为何任由其暗做手脚?”
又来这一套!?萧唐直想翻个大白眼,你原来那个纨绔儿子脑子一根筋,我可不是。他思考了会,回道:“其一,这雷贲虽有小动作,可却并未公然与咱萧府撕破脸皮,若没凭证便去办他,不占理的却是咱萧家。其二,咱萧家集的营生大多由雷贲打点,眼下若贸然动他,就算能将他赶下马来萧家集说不得也要元气大伤。”
萧老爹有些惊讶,虽然这段时日他目睹萧唐言行与过往截然不同,自己的心理也从原来的疑惑渐渐变为欣慰,而眼下言谈中亲眼见到这小兔崽子果然开了心窍,遇事不再似过去那般莽撞,而懂得静下心盘算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不由更让他惊喜。
萧老爹不禁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刚有点笑意,忽地发觉似乎不妥,忙又板起脸来说道:“哼!还算你有点心思!不过为父还有第三个理由…唉。”萧老爹说着,神情忽然多了份寂寥:“雷贲为咱萧府打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我与他相处多年,怎能没点情分?所以我很好奇,等他势力够大了,他真能忍心负我萧家?”
萧老爹正当有些怔然时,他瞧见萧唐似要开口相劝,便赶忙一挥袖朗声道:“可险山恶水里的巨熊猛虎,便是打盹歇息狼儿也不敢打它们的主意。黄羊獐兔一生胆战心惊,可一个不留神还是要被觊觎它们的野狼吞进肚子里。哼!若是你上进,就凭这集镇还是姓萧,谁又敢动半点歪心思!?”
萧唐瞧着仰脸四十五度,跩得很有范的萧老爹,忽然觉得这个倔老头有些可爱。他不住莞尔,问道:“那老爹打算怎么办?”
萧老爹老脸一扬:“雷贲打理的事宜、生意以后便由你来一步步接手,我倒要看看他又能怎样!?”
009章 荣当都保正
正值初秋,夏暑的热意却未完全褪去,微风徐徐,有不少农闲的庄汉敞襟露胸,扇着风话着家常,或是寻个酒肆并卓喝上几碗村酿黄酒。
集镇不必寻常乡镇县村那般,佃户庄农都忙忙碌碌地收粮上缴给地主,除了少部分庄客打点集镇周遭的几处田地,大多都忙于叫卖经营,或押货至大名府店铺收存。
几匹疾驰的骏马打破了集镇内的安详,马上的人都是缁衣高帽,携挎腰刀,都是副县衙都头捕役的打扮。有几个庄农见是衙门捕吏,惶恐间赶忙闪至一边,待奔马远去还手搭着凉蓬远眺,心想集镇里是谁犯了官司,竟然惊动了官府。
这些都头捕役却直驾马到了集镇内的萧府,萧老爹、雷总管并萧唐等人早已恭候多时。
萧老爹居上座、萧唐坐在一侧,而雷总管与萧义、萧安及萧府内各管事的则垂首恭立于一旁,虽然萧老爹和雷总管看似平常,时而还言语几句,可但凡懂得些察言观色的人,便能瞧出两人彼此都有些蹊跷。
都头带捕役得庄客引路,进了萧府厅门,脸上并无半分缉盗搜捕时霸气凶恶的神色,他瞧见萧老爹连忙打拱道:“宗城县马兵都头赵绅见过萧老爹。”
萧老爹站起身来,回礼道:“有劳赵都头走这一遭,若龚县令有事垂询相商,尽管唤老夫前去便是。哪里还要劳烦都头?”
宗城县置的孤老院(养老院)、安乐坊(后更名为安济坊,救济医疗机构)便设在萧家集,萧老爹为使上下信服,还捐济了不少银子,是以宗城县官吏都对萧老爹较为恭敬。赵绅忙抱拳道:“萧老爹客气了,咱本做的就是奔走劳碌的差事,多赶些路也没甚打紧的。”
萧老爹笑道:“赵都头一路劳苦,不妨在府上吃些水酒,解一解乏。”
赵绅赔笑道:“非是咱不给萧老爹面子,待与萧老爹商讨事毕,咱还要讲龚知县急批的回执文书上交大名府巡检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