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上墙(1 / 1)

长江的密咒 古官 1 万汉字|14 英文 字 3个月前

第十九章 鬼上墙

王老跛子对三胖子说:“胖伢子你不会眼花看错了吧。这条滚龙坝子的地下水系,其实就是老长江下的一条地底河床。日久天长,后来就被古代人发现,用来当做运输材料的水路。你看这附近的河床地貌,最起码也有上千年的时间了。前面要是真被堵死了,这条水路应该早就被淹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进来。”

我看了看前方,一片黑洞洞的,说道:“这类地下河床通常都是常年被水流冲刷形成的,整个山体怕是早就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了,不知道有多少条大大小小的水道勾连串通,河水在山洞中改道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无论是怎么样,前面一定有直通外界,甚至是地下河的水道,反正是越流越低,照这么下去,怕是再要不了几百年,整座滚龙坝子都得坍塌下去。”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前面的河道,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竹筏子顺着河道前行。

半路上都能够看到洞壁两旁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岩洞,有人工凿穿的痕迹,而且排列得十分整齐。每个岩洞中都放置着一口黑糊糊的棺材,只露出半截身子。洞壁下方的石头台阶上,不时能够看得到一具具人的枯骨,衣服什么的都已经腐烂了,还有些类似陶土瓦罐之类的玩意儿,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整条暗河河床上的场景,都十分离奇诡异。看样子,应当是当年古巴族分支在鄂西这一支巫氏族豢养奴隶和战俘凿刻山洞的场面。只是,时间毕竟是距离现在太过遥远了,又是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具体的情形已经辨别不出了。

我们沿着河道顺流而行,看到水洞两旁的景象,不由得都有些惊讶。原本预计巫氏族只不过是几千年前,聚集在鄂西地区长江流域的远古时期巴族剥离开来的一个小小的分支,规模应该不会太大。但是眼见着现在的情景,仅仅是从这条几乎穿越了整个滚龙坝子的地下暗河来说,当年所动用的人力物力绝对是不小。由此看来,这座修建在长江地下河道中的遗址,从规模上讲,也怕是要远远超乎我们的预料了。

竹筏子在一片漆黑的河床上越行越远,很快,河道两旁就变得狭窄起来。不多时,便听河道对面忽然传来了隐隐的隆隆的水声。

众人心中大惊,三胖子更是脸色一变,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会吧!前面难道是一条瀑布不成?”对面水声隆隆,但是即便是听到了水流声越来越响,此刻我们身处在河床中却是笔直的一条,根本无路可逃。我们便高高举着手中的火把,寻找可能出来的道路。竹筏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可以想象,前面的暗河河水已经是进入了一个落差极大的地形。

最后这狭长地底河床终于看到了尽头,远远地就能够看到,在巨大山体的裂隙中,被一道黑糊糊的墙壁遮挡。在火把的映射之下,能够勉强看清楚,那竟然是一道二三十米高的砖墙,隐约有些光亮从其中透出。

那一道巨大的墙面横贯在整条河道上,在暗无天日的水洞中,就如同是一座天堑,遮挡住了一切。好在墙基没有在河床上,河水穿墙而过,汇进砖墙后的河道。顺着水流所向的方向看去,远远地能够听得见轰隆隆的水声,好像有一条瀑布就在那边。

现在并不是老长江水系一年中水量最充沛的时候,但是沿着水流的速度,众人还是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冲击力。若是在平日,可能整条暗河的河道都会被滚滚的长江水吞没,掩盖在一片浑浊的泥沙当中。

眼见着竹筏子顺着河道,距离那面巨大的墙壁越来越近,耳听着对面隆隆的水声,众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王老跛子脸色更是变得异常难看起来,骂道:“怎么可能,前面没有路了?再往前走,咱们都得被水流冲进地底深渊下的暗河当中,那可就是真正的永不见天日了。”一听这么说,众人都不敢贸然再前进了,我让三胖子控制住竹筏子的前进速度,等大伙作好了准备后,再决定如何通过。

三胖子却骂骂咧咧,最后的这段河道的流速实在是太快了,这小子用竹竿撑住河底,虽然竭力地想要止住筏子前进的速度,但还是一口气冲过了几十米长的河道。

这时眼见着前方的山洞中,那隆隆的水声越发地响亮起来,王老跛子面如土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这下子麻烦了,前面肯定是传说中的地底瀑布,落差太大,直接贯通地下几百米的暗河之中。要是竹筏子落进去,咱们一行人都会没命的。”隆隆水声已经近在耳畔,未见其形,便已经被那声音惊得心惊胆战,此刻再也容不下丝毫耽搁,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三胖子提议大家弃筏子逃跑。

我赶紧把这小子的身子按住,骂道:“他娘的,现在水这么急,你小子往哪里跑哇?别慌,这里河道水流一马平川,掉下去必死无疑,我看眼下只有先稳住竹筏子,再想别的办法脱身了。”

隆隆的水声狂涌如潮,竹筏子又行进了七八米远的距离,终于在一处黑色的石门处停了下来。四周的光线很暗,我们用火把稍微探测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发现都是木石结构的建筑,看被水流腐蚀的程度,已经很多年了。

这种木石结构的石门有很多层,一直延伸到河道的最深处,看样子是直接通到三四丈开外的那道巨大的砖墙上去。

我们在竹筏子上焦急地等候,时间不断地流逝,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的通道,众人的心里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现在这种时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最怕的就是长时间等待,会把人的耐心一点一点彻底地抹杀掉。

三胖子撑着竹竿,一口唾沫吐到漆黑的暗河河水中,手中的竹竿搅动着水面哗啦啦作响:“这条河道本身很宽,也并不太长,但他妈就是走不通了。对面那堵墙也够邪乎的,你说他娘谁会在这里修筑个这么古怪的建筑,堵得严严实实的。要不,咱们再冒险向前探探虚实?”

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仅仅凭借我手里火把的那点光亮,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状况,听了三胖子这么一说,竹筏子上一下安静了。

我问道:“有把握吗?”

三胖子抿着嘴,点了点头。说实在的,我看对面那道横贯在河床中的巨大的墙,也觉得颇有些古怪,就打算先从竹筏子上下去看个究竟。谁知刚要动身,就觉得手腕一紧,一旁默不作声的死人脸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将食指放在唇边,对众人做出了个噤声的手势。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不用他说,一看死人脸这个动作,我也知道,他一定是又觉察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我立即就打消了冒险过去的念头,屏住呼吸站在竹筏子上,与其他两个人都把目光注视到一身黑衣的死人脸身上。

王老跛子忙问死人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了。

死人脸被黑布蒙住的眼看不出丝毫情绪,他缓缓举起手臂,伸出食指指着对面的那道墙说:“墙里有一个女人。”

他的话让大伙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么邪性的事情,怎么说来就来?一路上我们对死人脸都有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有他在身边,会安全很多。但是这次,大家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些怀疑。对面那道架在暗河河床上的墙,的确是有些古怪,但墙里面怎么可能有一个女人?而且就算是有夹层,死人脸的这双眼难道还能够透视不成?

只有王老跛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和三胖子都有些不太相信,都再次看向死人脸,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老跛子干咳了两声,赶紧说,那面墙咱们最好都别碰,这里处处都不干净。咱们还是赶紧向前走,看看有什么其他的路,早点离开这地方,就不要去管墙里头有什么鬼东西了……

死人脸突然又开口了,他指着从那道横贯在河床上的墙,对众人说道:“墙里的女人,是活的。”

三胖子愕然,说:“不会吧。小哥,你看这里的环境差得,少说也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就算是有什么女人……到了现在,怎么也得变成一具白骨了。”

我点头道:“是啊,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这墙里怎么可能会有个女人?我想不出以前人这么做的目的。”

刚说到这里,三胖子就骂了一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是走,还是不走,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死人脸却道:“先靠近吧,这墙里的东西太凶,我也不敢确定。”

“靠近?那好,三胖子走!继续前进!不过你小子可得悠着点,别连人带筏子咱们一头栽进地底瀑布中。”我立即道,现在的这种情况左右都被堵死了,只有继续前进,或许还能够找到一条生路来!

但我心中总是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全感,这次怕是碰到硬茬子了!

我们一行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防竹筏子突然翻过去,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三胖子撑着竹竿,一张大脸憋得通红,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竹筏子沿着河道的两岸,擦着嶙峋的岩石,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距离。

就这样持续了六七分钟,我们距离河道的垭口还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清楚对面的情形了。

站在竹筏子上来看,山洞通向地底瀑布的垭口处,被一道几十米高的巨大墙壁拦腰截断。具体的情形看不清楚,上面能够辨认出一些模糊的神秘奇异的符号和类似文字的标记,不过身在其下,整个墙立时就显得巨大起来,人站在面前,就觉得有些渺小和微茫。

由于横贯在河床之上,整个墙的表面都被浸湿,有些部分变得相当模糊,只觉得墙面光滑通透。似乎并不是一般的岩石或者砖墙,倒是和某些琉璃质的玉石有些相像。

而就在同一瞬间,我们都看到了在那面巨大墙壁中,果真隐约透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一个披散着头发,衣着艳丽的女人。

在刚看到墙中人的一瞬间,我还没多在意,但是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个衣服服饰保存得这么完好的女人?

众人的心立刻就沉了一下,看着对面那黑糊糊的墙壁中的人影,都觉得有种凉气直冲头顶。

“这……这什么玩意儿?”我轻声骂道。

“他娘的鬼才知道。”三胖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喷嚏,“咱们该不会……不会遇到妖怪了吧?”

“别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但要是个人,她、她是怎么跑到墙壁中的?”我也拿不定主意。

三胖子看了看四周,嘴里直抽凉气,说:“哎,我说二八爷,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听说过的鬼上墙的传说?”

他的话刚一落下,四周立刻静了两三秒钟,我的后脊梁顿时冒出了一阵冷气。

所谓的鬼上墙是东北民间流传很广的一个说法,说在一些不干净的地方,人在睡梦中经常莫名其妙地看见墙上有女人在哭泣。墙壁被打开后,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个夹层,有女人的头发、红头绳或者绣花鞋之类的玩意儿。

没有人清楚这些邪乎的东西是怎么跑到墙里面去的,更没有人知道那经常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影是怎么回事,这种现象很难解释。

在东北的民间往往认为这是风水不好,冲撞了煞,墙里面出现的东西既然不是人为放进去的,那就是中了邪祟。传说中这些鬼上墙的房子都不能住人,基本上房子的主人都会无缘无故地离奇枉死。

鬼上墙的传说流传了好几百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尤其是在东北的农村,更是被传得煞有介事,神乎其神,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版本。我原本没往这个方向上想,现在听三胖子这么一说,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想,这种邪乎事不会今天那么倒霉让我们碰上了吧。

“不会吧?”我有些迟疑。

“胖爷我这辈子还没见识过鬼上墙呢,不过看这架势,咱们今天算是见着了。”

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地强烈起来,看着对面黑糊糊的墙壁上若隐若现的长发女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可能,这或许只是个女尸被挂在墙壁上,没有咱们说的这么邪乎。”

“这个谁也说不好,反正胖爷我看得心惊肉跳的。你用火把照照,看看周围还有什么问题。”胖子道。

抱着几分侥幸心理,我举着火把又仔细地照了一遍,洞窟的四周黑影重重,也看不清楚大概,勉强能够辨认出一些腐朽的木石结构。我们又小心地靠近了一段,很快竹筏子就来到距离墙体不足两米的地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只一眼,大伙毛骨悚然地发现,在对面黑糊糊的墙壁中,竟然不止刚才一个女人。在她的身子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形的影子,看得人头皮都快要炸开了。

整个墙壁内部,似乎就好像全镶嵌着人。

粗略地数了一下,怕是最起码也有上百人之多。

“他奶奶的,真是活见鬼了我!”三胖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他娘的祖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整个是一堵尸墙?”

“这难道真是妖怪变的?”我以前听说过鬼上墙的故事,里面充其量只能够发现点头发、绣花鞋之类的玩意儿,哪有现在这般邪乎?整个墙体内部都布满了尸体,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三胖子摇头:“鬼上墙毕竟只是东北民间的传闻,说到底,咱们谁都没有见过。不过眼前这么大的墙体堵在河道上,墙里头的这些影子也一个个形状可怖,我看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脸色有些古怪,“而且,我总觉得,这些墙里头的影子,和咱们之前在尸洞中见到的人形俑有些相像。”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立刻就咯噔一声,心想是啊,这些墙壁里的人影无论是姿势,还是动作,都和之前那些尸俑一样,有种深深的死气。

于是我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对面墙里头的人影,不是什么妖怪或者鬼上墙,而是被人砌墙的时候封在夹层里头的?”

三胖子有些迟疑,才面色发白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整个猜测是不是成立,毕竟谁也不能够保证,这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夹层机关。”

我看着对面墙里头的那些人影,越看就越觉得这些人影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可怖来:“我想,这会不会是古巫氏人用来进行残酷刑法的,被降了罪的人,可能都被生生封在这道墙的夹层里面了?”

“恐怕只是这么简单。”这个时候,王老跛子干咳了一声,纠正道,“以前人做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都是有它的作用在里面的。那些尸俑,就是为了培养数量巨大的吃人肉的尸蛩而存在的东西。这些墙里的人影,也是一个道理,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绝不是单纯为了吓唬人而存在的。”

一想到之前在洞中见到的那些被铁锁链捆绑着,垂下来的无数绿毛尸俑,我身上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如果真像是老跛子说的那样,那面前的这堵尸墙的作用就很可怕了。我强忍着心头的惊骇,说道:“这些毕竟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王老跛子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或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令人毛骨悚然,顿了顿,他才开口说话:“不错,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想罢了。这些个人影到底是什么东西,除非咱们把墙壁砸烂,否则根本无从查起。甚至连这影子究竟是不是人,我们都说不清楚……”讲到这里,他面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想到了某些比较可怕的事情。

我接过三胖子手中的竹竿,抻着敲了敲对面黑糊糊的墙壁,发出“噔噔噔”的脆响。墙壁显得很是厚实,通体有种半透明的质感,应该是用某种水晶石堆砌而成的。

敲了好几下,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反而越发不安起来,总觉得这道墙不像是为了堵住我们这些后来人,反倒更像是把墙里头的那些人影给封在里面,防止某种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莫名地,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突然想起以前听家里老人讲的镇妖故事,大抵上有道之人为了镇住什么厉害凶恶的妖,总会修建一些钟楼、灯塔之类的建筑,把妖镇在下头。他们说的那种情形,和眼下里墙内活生生封着人影的情况是何等的相似。

他奶奶的!我的心里毛毛的,难道这墙里的人影都是被封住的妖怪不成?

如果是这样,那这群被封在石墙夹层里的人影,又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我顿时有种想要窥探秘密的欲望,但内心深处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恐惧,忍不住道:“以前的人用这么残酷和决绝的手段,都要把这些人影生生地砌死在墙的夹层中,那就足以说明这些东西的可怕和狰狞。真要是这样,咱们要是误打误撞地把它们给放了出来,岂不是找死?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尽快找到出路为好。”

三胖子听了我说的话,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死人脸,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众人这才想起,直到现在死人脸都没做出任何的表示呢。我转过头来一看,发现死人脸竟然已经不在刚才的那个位置上了,心头不由得一惊。再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跑到了竹筏子前边的一处残破的木石结构上去了,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三胖子和我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事情有些不妙,这时就听到王老跛子干咳了一声,三个人走了过去。

我们走到靠近死人脸的位置上一看,发现他脸色阴沉,正对着之前墙壁内部的那个长头发女人盯着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心说,死人脸没事死盯着这东西干吗?从一开始,这小哥就对墙壁夹层内的人影耿耿于怀,他难道又发现了什么?出于一路上以来对死人脸的信任,我的心里也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凝重的紧要关头,突然“当啷”一声响,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死寂环境中,最害怕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高频率撞击声,足以把人的心脏都给吓出来。

我忙回头一看,就见到三胖子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铲子头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筏子上。同时他脸色苍白,双目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对面看。

我心里纳闷,正想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就看见站在三胖子身侧的王老跛子的脸也变了,浑身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看着我,不,应该说是看着我的身后。

他的脸色发白,喉咙中发出“咯咯”的,类似于极度恐惧中才能发出的声音,有些结巴地说:“看,看身后!”我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马上转身,顺着老跛子和三胖子两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就是这一眼,让我全身涌起了一股寒意。

“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在我们对面的那道高高的水晶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诡异的人影,看着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第二十章 地藏王从墙中伸出了无数双怪手拿着火把,高举,尽力把对面的墙壁照亮,一瞬间冷汗就浸透了我的后背。此刻距离较近,墙壁中的那些人形的黑影,看得越发清晰了。在强光下,这些影子的动作,竟然都和之前不同了,尤其是中间出现了一个女人,正直勾勾地看着我们。

大伙互相看着对方的表情,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个都立时紧张地戒备起来。所有防身用的武器一下子都对准了那个墙壁中的人影。

王老跛子还大叫了一声:“谁?”

对面的墙壁内没有丝毫动静,依旧都还保留着停滞的样子,像是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只是我们都知道,这些墙壁中人影的动作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众人都觉得头皮发麻,眼前这种情形已经匪夷所思得超出了我们所能够想象的范围。三胖子胆子很大,此时也忍不住打个了激灵,道:“二八爷,再把火把伸长点,照清楚些。”

“去你奶奶的!这已经伸到头顶了。”我骂道。

老跛子脸色阴沉,问死人脸:“小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人脸道:“它们……它们都在看着我们。”

这也正是我们感到诡异的事情,墙壁中的那些影子确实都在向我们靠近,而且动作都有了古怪的变化。身子前倾,头对着我们,似乎都想要努力地从墙中钻出来。

“我操,这次真是撞到鬼了?”三胖子咋舌不已。

“这么说,这些被封在墙壁中的东西,真的都是活的了?”王老跛子道,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来古人之所以在河道中砌出这堵墙,真实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阻止我们这些后来者,更是为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当年劳动力这么低下,古巫氏族仍然不惜大兴土木,在这暗无天日的长江暗河的河道中修建了这堵巨大的墙壁,不但是为了抵御后人的进入,更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影从墙壁中跑出来了。

“难道真是妖怪?”我感到浑身发凉。

死人脸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被黑色布条遮住的惨白重瞳,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些影子。那情形十分诡异,就像是在和墙里面的人影对视一般。

我立时就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拿着火把又照了一圈,见对面厚实的墙中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那种人形的黑影,更是觉得没来由的可怖。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墙壁夹层里的尸体,还是被镇压在这暗无天日河床中的妖怪?想一想如果这些东西真的要是从墙壁中跑出来……我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我看这小哥的情况不太对劲啊。他、他似乎在和墙里面的东西……”王老跛子显然也发现了某种不对劲,突然压低了声音对我和三胖子说,“你们说这小哥究竟在那折腾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说?”我心中有些凛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直接就说出来吧!”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始终不说话的死人脸,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古怪,悄悄地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小哥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的血能够逼退大批的尸蛩,连暗河河底的‘水煞’,以及铁轿子这么邪乎的东西都能镇压,我们谁也不清楚他的跟脚所在。如果说这位小哥,现在,他真的是在和墙内的东西沟通……”

我想了想,还是感觉有些纳闷,不知道他语带双关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三胖子可是听明白了,那张胖脸一下子白了起来,骂了一声:“我操!”

紧接着,我也听明白了老跛子语气中的意思,感到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三胖子咽了咽唾沫,看着死人脸的背影,小声道:“他奶奶的,你不会是说这小哥也是妖怪变得吧?”

老跛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某种意味已经表露无疑。

三个人都闷声在想,都不说话,场面一时陷入了十分尴尬的状态,安静得只能够听得到众人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死人脸那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哼,那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尤为惊心动魄。众人心头一惊,死人脸自己转过了身子,在火把的照射下,我们都吓得差点惊呼出声。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大伙都看见,在他被黑布遮盖的双颊下,两道黑血从他的眼角滑落,就像是流出了两行血泪,那情形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看得人一阵悚然。

我见他双目流血,连忙上去搀扶住他,死人脸却面无表情,任凭两行血泪在脸颊上流淌。他看了我一眼,突然举起胳膊,指着对面的那堵墙壁说:“里面的东西太凶,我对付不了……快点走,再不走大家都要死。”说着话,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三胖子和王老跛子也快步上前扶住了他,死人脸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用手擦去了脸上的血迹,在火把的映衬下,他的脸变得更加苍白,问他他也只是说自己没有事。所幸他还能够辨别得清楚方向,眼睛未瞎,众人这才稍稍放下心去。但随即心又被提了起来,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死人脸摇了摇头,就好像是得了离魂症,面色苍白,怔怔地望着对面的墙壁。我们都不由得有些为他担心起来,心说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把脑子给搞坏了。但除此之外,心里也更加对四周的情况,尤其是对面的那堵尸墙戒备了起来。

大伙都很清楚,死人脸的眼睛无缘无故地淌血,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按照老话来讲,像现在这种地方,阴气太重,最容易招惹来邪祟之类的玩意儿。既然连死人脸这种道行的高人,在面对这堵人影墙都显得如此狼狈,那这里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要不然非得出人命不可。

三胖子被吓得够戗,但他胆子极大,呸了几口,就撑着竹竿,顺着墙壁上的一条裂缝就杵了过去。

紧接着,众人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类似于肉腐败的古怪气味,那种气味十分浓烈,几乎不能让人呼吸,我们下意识地都掩住了口鼻。

三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想继续用竹竿去杵,我一把把他拉住。因为这时候,我看到在对面的墙壁中,靠近那个长发女人的位置,似乎露出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我强忍住呼吸的不适,用一只手捂住口鼻,皱着眉头靠了过去。

三胖子和老跛子两人都跟了过来,所有人都暗自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拿着火把,凑近往墙壁里头照。

起初只能够看到白花花的一团,但是被墙壁反光,模模糊糊地连成了一片,实在是看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当时心里说实在话,都被好奇心填充满了,也就暂时忘记了恐惧,甚至又让竹筏子撑近了一些,踮着脚凑近往里头看。这一眼可不得了,我看到那团白花花的东西,似乎是转了一下。接着,大伙都看清楚了,一只惨白的眼珠子从墙壁的裂缝中显现了出来,上面布满了血丝,十分怨毒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的心脏一抖,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人没有眼皮,没有瞳孔,他惨白色的,没有焦点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从阴冷墙壁的裂缝中看着我,似乎充斥着怨恨、痛苦、绝望、阴冷、怨毒……

那情形说不出来地惊悚,诡异!

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从墙壁缝隙透露出来的惨白色的眼眸,有些像死人脸那双被黑色布条遮住的灰白色重瞳,却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我和三胖子两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回头看王老跛子,他的脸色也变了,这是什么玩意儿,难道真是遇到鬼了?

不敢再继续逼近,我回头看向三胖子,他赶紧把竹筏子撑得距离那堵墙远些。

一旁的老跛子脸色更加阴沉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大叫一声:“不好,赶快离开这儿……”

谁知道还没等他说完,在阴冷死寂的暗河河道中,赫然就传出阵阵“喀喀喀”的声响,这声音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们都忍不住向着对面望去。

只见对面的那堵横跨在暗河河床上的墙面,似乎突然多出了无数条细密的裂缝,就如同里面有什么东西拱动一般,墙面开始大片大片地剥落,竟然露出后面黑糊糊的无数个类似于蜂巢的空洞来。

就在我们都惊骇欲绝间,从那墙壁众多黑糊糊的空洞中骤然传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十分尖利,与此同时,一双惨白纤细的怪手从里面猛然伸了出来,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脖子。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那两条胳膊从墙壁黑孔中伸出来足有两三米的长度,攥住我的脖子就往回扯。

这速度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大力扼住了喉咙,整个人被狠狠地扯向对面的墙壁。

死人脸虽然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但是他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一个侧身,他已经抓住了我的右手,同时一道黑色的钎影刺透空气,直接断掉了那双惨白大手的手腕。凄厉地惨叫一声,那鬼东西这才松开了手。

我整个人逃出生天,大口喘着气,被三胖子一把拉回了竹筏子上。

那双鬼手被死人脸断掉了手腕,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很快又伸了出来。

这一次,众人都有了防备,王老跛子连续好几刀劈了上去,那爪子被剁了好几下,负痛中又尖叫着缩了回去。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搞得心惊肉跳的。三胖子直接骂道:“他奶奶个嘴,这鬼地方真是邪门得透了顶……”

我们几个人犹如掉入了冰水中,后背被浸湿了一大片,看着对面墙壁如蜂巢一般的孔洞,以及里面白花花的人手,都有点忐忑不安。

“刚才那只手是怎么回事?”我声音有些干涩。

“他娘的鬼才知道。”三胖子苦着脸,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就是那些墙壁里的人影?”

“不可能是人。如果是人,怎么可能在墙壁里头活这么久?”我有些摸不定主意。

三胖子一脸苦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不是人,又长得这么古怪,他奶奶的,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肉太岁’吧?”

听明白他说的意思,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民间有关“肉太岁”的传说由来已久,按照民间传统的堪舆说法,选择风水讲求的是龙脉“穴气”,简而言之就是葬穴的地气。

而在某些地气极重的地方,由于生气过旺,不断向上冲顶。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在那里的地下、洞穴中,就会发生一些奇特的变化,慢慢滋生成所谓的“肉太岁”,古时候被认为是长生不老的仙药。

据《史记·秦始皇本记》记载: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听说东方有一种仙药,食用以后能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于是在秦二十八年亲自率将东行寻找仙药。他来到了山东省的琅琊镇,寻访到了非常出名的方士名医徐福,命为其寻找到长生不老的仙药,并赐给徐福大量的人力、物力。徐福随即率五百童男童女东行,来到了山东蓬莱寻找仙药不成。于是徐福又修造船只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扶桑,到达了古代瀛洲、方丈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列岛一带继续寻找仙药。据说秦始皇让徐福寻找的仙药就是太岁——肉灵芝。

在历年的许多册明、清以及民国时期风水先生的手抄辨龙秘笈中,有关“肉太岁”的记载比比皆是。但是根据太岁的形态不同,“吉凶”也是各异,一目者为“太岁”,二目者为“青忽”,五官兼备者为“乌头”,遍体生眼者为“天蜕”。

其中乌头者,是一种奇怪的酷似婴儿状的东西,和人形一样,口鼻俱全,所以又被称为“地婴”、“麒麟胎”。这种东西最为邪乎,一般要生长个上万年才能成形,所谓的犯太岁,通常便是指的这种东西。但是它的肉,据说就是传说中秦始皇寻苦苦找寻的长生不老之药。

在明朝时候的朱仙镇,据说当地的人,就曾在一处山下挖出过一个“麒麟胎”。大如房屋,通体乌青,五官俱全,像极了刚刚发育成熟的人类婴儿。而也就是因为犯了太岁,才爆发了一次十分可怕的“尸劫”,当时死了很多人。三胖子现在忽然提起这件事,我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难以相信,这东西是传说中的肉太岁。

我吸了一口凉气,又看了看对面黑糊糊的尸墙,最后还是摇头:“不可能,这东西和肉太岁的样子差距也太大了。”

“真是撞了邪!”三胖子嘴里骂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王老跛子突然干咳了一声,大伙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老跛子扫视了我和三胖子一眼,道:“这应该是‘地藏王’,是肉太岁吃了大量的肢体和死尸后,变成的怪物。凡是被它碰到的东西,无论是死尸还是活人,就会被这东西吞入体内,如同一个永远填不满的大洞……”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那堵尸墙,“看来当年有人是想要用死尸来喂养肉太岁,以期培育出可以延年益寿的‘麒麟胎’,没想到却弄出这么一个怪物来。”

我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老跛子脸色有些苍白道:“这种事情确实很惊悚,我也是听你们说到肉灵芝后,才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的。”

三胖子嘴巴张得老大,嚷道:“你是说,这墙里头的手臂以及那些黑影,都是当年被用来喂养肉太岁的人?”

“不只是这么简单。”老跛子继续解释道,“这些从里面冒出来的人手,大概就是当年有人想要培养出传闻中的极品肉芝‘麒麟胎’,就把肉太岁内里的肉瓤直接挖空,只余下肉壳,再用大量气血旺盛的人活生生地填塞进去,用尸蜡油一层层浇溉。天长日久,用人体的阳气激发,希望达到和地婴儿同样的效果,服用后便可以延年益寿。”

听着老跛子所说的情景,再一想到刚才那从墙洞中伸出来的白瘆瘆的手臂,我立时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真像他说的这样,当年为了培养这怪物,究竟得杀死多少人哪?

王老跛子脸色惨白,显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怖。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这个办法,似乎最后并没有行得通!所有的尸体都化为了‘地藏王’的一部分,这是传说的‘肉王鐏’,假若说任它不断地吞吃活物,照这么扩大下去,那后果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于是,当初的古人便利用古老的风水点穴手法将其定住,又用墙壁彻底封死,放置在此处,用来阻止后来人的进入。”说着,老跛子略有意味地深深看了死人脸一眼。

死人脸依旧冷漠,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墙壁,忽然,他猛地脸色一变,一手抄着黑色的铁钎,大吼道:“不好,赶快离开。”

我转头看了一眼王老跛子,张了张嘴,正想询问一下这老家伙的意思。就在这时,对面无数黑糊糊的墙洞中传来了一阵阵像是女人般尖利的啼哭,穿透耳膜,显得极为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更让我们感到不安的是,这声音并不是一个,而像是无数个刚才的那种怪物发出的声音,凄惨得要命。

我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了,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安感。心想,这地方实在是邪门,这个时候再不离开,估计过会儿一群人都得死在这儿。我便举着火把,招呼三胖子赶紧离开这里。众人七手八脚地行动,但还没有等离开半米远,竹筏子突然便是一震,紧接着一沉,像是从水底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般。

大伙心里暗道不好,下一刻,原本平静的暗河河床中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从黑黢黢的长江水中伸出来好几只惨白的人手,死死地抓住竹筏子的龙骨,不让离开。

我看得是心惊肉跳,那边就听到三胖子破口大骂:“我操!看来,咱爷几个是掉进粽子窝里了。”听这小子声音中夹带的颤抖,相信被吓得不轻。我心里抖了一下,心想,任凭这些怪手这般拖拽下去,就算是竹筏子被捆扎得再结实,恐怕也支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现在这种关头,也顾不得其他了。我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提着铲子头拍掉了好几个扒拉在竹筏子边缘的怪手。就听到身后三胖子的鬼叫声,我回头一看,却发现从对面的那堵墙洞中伸出来无数只惨白的人手,把三胖子和老跛子等人死命地朝着河道中撕扯。还没有等我从惊骇中反应过来,脚下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倒在竹筏子上,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怪手,就扯着我的脚脖子往暗河里拖。

这时候只能拼命了,我的身子不断下沉,脑袋却清醒无比,脚腕子处被那只惨白的大手攥住,顿时感到一阵酸痛。我急忙用手中的铲子卡在竹筏子的龙骨上,固定住身形。他妈的,这里当初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就在这片刻的工夫,又有无数惨白的肢体人手,从对面的墙壁黑孔中伸了出来,一个个都如长蛇一般,能够伸出去老远的距离,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形势已经危在旦夕,三胖子和王老跛子都被十数只惨白的怪手抓住,撕扯着被拖下竹筏子。反倒是死人脸要轻松一些,他手里的黑色铁钎稳稳地,不断闪电般刺出。每一次刺在怪手的手腕处,那些惨白的肢体都如同被电击一般,立刻就缩了回去。只是从墙中伸出的怪手越来越多,死人脸虽然身手迅捷,但也是独木难支。

脚下的竹筏子晃动得越发厉害,骨架更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彻底散架一般。那些从墙壁黑孔中探出来的惨白人手,不知疲倦,而且力量大得惊人,无声无息地抓住众人,使得大伙都不得不费尽全力,才能够勉强维持平衡。再这么下去,结果可以想象,只是此时自保尚且是难事,连腾出手互相协助的工夫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什么的了。

一切都在僵持的状态中,我知道现在到拼命的时候了,如果再作不出决断的话,最后只能够全军覆没。

由于我距离那堵尸墙较远,只有左脚的脚腕被几只从水里迂回蹿出的大手抓住。此刻用手中铲子头插在竹筏子的骨架上,总算固定住了身形。我不敢耽搁,立刻用手中的火把去燎抓在我脚腕处的几只手。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在阴气很重的地方才能够生存,又吞吃了这么多的人体死尸,淤积了大量人临死前的怨念和死气,被火焰这么一烧,通通都会化为虚无。我一看这一招那么有效,立刻就振奋了起来,一手用铲子卡在筏子的骨架处,固定住身体。与此同时,强忍住脚腕处的酸痛,起身就去用火燎烧那些从水里探出来的大手。

那些攥住我脚腕的惨白人手,被火焰这么一燎烧,立刻皮焦肉烂,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尸气味,像遇见了克星般,纷纷缩了回去。

见此情景,我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把脚收了回来,却丝毫不敢多做停留,拔出插在筏子骨架处的铲子头,向着前面跑了过去。三胖子正在那里哭爹喊娘,他一身肥膘肉,反倒成了最显著的攻击目标,从墙洞里伸出来的惨白大手,有一半都往他身上招呼。饶是这小子吨位极重,一屁股能够坐死个人,但现在也支撑不住了,悬吊在竹筏子边缘,眼看就要被扯进河道中,情形岌岌可危。

我赶紧跑了过去,一边拉住他的一只胳膊,一边用火把蹭着火焰,去灼烧那些抓在他大腿、小腿以及身体上的惨白怪手。那些怪手最为怕火,被这么一燎烧,纷纷缩回了黑暗中三胖子得以脱身,就剩下王老跛子还处在危险之中了。于是我把火把交给了三胖子,让他警惕那些大手再死灰复燃冲上来,一边就去帮老跛子。

这些惨白的怪手来得是悄无声息,一个个都能从墙壁的黑洞中伸出来两三米长,分别从拐角处,或者是黑黢黢的河道中探出来,让人防不胜防。王老跛子被七八只可怖的人手抓住了身子,就再也不撒手,仿佛非要把他扯进墙壁内才算是甘心。我跑了过去,用铁铲子一连砍断了两三只怪手,才算是帮助老跛子解了围。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火把很快便会燃烧殆尽,我们的体力也在急剧的消耗中。但这些怪手却是源源无尽,似乎不把我们几个拖进墙里吞掉,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对面墙上无数个黑糊糊的孔洞,就好像连接混沌空间的隧道,白花花的死人四肢和眼珠子不断蠕动,刚用开山刀劈断一只从水中探出来的怪手,立刻又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只。

众人只能够聚拢在一起,暂时缓解被围攻的压力。

还未等我稍微松一口气,我脚下一个踉跄,只觉得身后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的身子向后为之倾倒。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有一只惨白的大手从水面上探出来,一把拽住了我的衣领子。这袭击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我根本反应不及,整个人都被从竹筏子上拽了出去。

一旁的三胖子离我最近,连忙将我拦腰抱住。幸好这小子吨位够重,我成了双方角力的中间点,只听到“刺啦”一声,脚下的竹筏子剧烈晃动了一下,我的衣领生生被那只惨白的怪手撕掉了。

死人脸的反应能力也是极强,虽然被黑布蒙住了眼睛,但他似乎对周围的感知特别敏感。脚下一错,没等那只惨白怪手缩回去,他已经握住手中的那根黑色铁钎,猛地一挥,嘎巴一声,从手腕处将那只怪手打断,我这才脱离了险境之外。这时王老跛子也醒过神来,挥动着开山刀逼退了好几只从墙洞中伸出来的怪手,三个人不敢多做丝毫的停留,立即划动竹筏子向身后驶去。

身后再次传来“咕噜咕噜”的蹿动声,我心头一哆嗦,猛地回头。就见在那堵巨大尸墙蜂巢似的黑孔洞中,无数条惨白的怪手钻了出来,就像是橡皮筋一般不断地拉伸延长,向着我们蜂拥而来。我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吓得魂飞魄散,那些惨白色的怪手,竟然有这么多。

三胖子在旁边努力撑着竹筏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看到我们都是这个反应,也忍不住回头,当时脸色就变得刷白,大吼着让我们一起帮着划筏子。大伙这才醒悟过来,慌忙用铲子头之类的工具帮助划水。只是在这种环境下,越是疲于奔命,就越是紧张,竹筏子的速度就是提不上去。

眼见着身后那无数条惨白的怪手蜂拥而至,我们撑着竹筏子又行驶了大概三四丈远,到了一个转弯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死人脸突然一把把我们都拦住,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都跳到河道对面的一处嶙峋凸起的岩缝中。

我们此刻也慌了神,没做多想,就跟着死人脸小哥一起跳了过去。现在这种情况,暂时有个躲藏的场所总是好的,至于后面该怎么办,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大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朝后匆匆一瞥,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妈的,一片黑色的河道上全是惨白的人手肢体,整个竹筏子都被人手覆盖了,“咔嚓”一声,被撕扯得散了架。

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丧失了这个行进工具,接下来我们如果再找不到出路,在这阴冷古怪的长江暗河河床上将是寸步难行。三胖子更是忍不住骂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泄愤似的砸了过去,直接淹没在无数的惨白怪手中,不见了踪影。饶是这小子平日里胆大包天,现在也是变了脸色。

我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刚才听从了死人脸小哥的话,一行人当机立断,从竹筏子上下来了。否则,此刻我们几个人,怕是也像那被撕扯得散了架的竹筏子一般,永远地被淹没在这暗无天日的老长江暗河的河床下了。

三胖子突然身体一哆嗦,对我大叫:“快走!那东西又过来了,他奶奶的,这到底是怪手还是橡皮筋啊,都这样了还能追过来?”

我给三胖子这么一叫,跟着他向后一瞥,顿时脸色就变了,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个透心凉,立刻转身就跑,跟着王老跛子他们向着岩石遮掩的河道里岸跑去。

河道两岸的岩石嶙峋凸起,一个个参差不齐,极难攀爬,我们还没有跑出去多远,身后就听到那些惨白的怪手窸窸窣窣的摩挲声,心里更觉得有种疲于奔命的紧迫感。我心里不由得祈祷,好不容易进来这个地方,如果不解开心中的谜团就死在这种地方,那就实在是不太值当了。

此时此刻,众人都已经到了极端疲倦的状态,身子在层层叠叠的怪石间穿梭,更是难免磕磕碰碰,只能强忍住浑身的酸痛。死人脸一马当先,王老跛子紧跟在其后,我和三胖子则是一边向后回望,一边踉踉跄跄地向前攀爬。这个时候,不能够有丝毫犹豫,否则等身后的那些惨白怪手追上来,那就彻底陷入必死的境地了。

我们就这样相互搀扶,直往河道岸边凸起的岩石深处爬去,所有人此刻都顾不上再抱怨什么了,逃命是本能的选择。

又越过了一块两米多高的凸起裸石,在后面河道凸凹不平的岩壁上竟然出现了五条岔口。这些岔口所在的区域都非常隐蔽,之前我们在河道上行驶的时候,由于两岸嶙峋怪石的遮挡,加之四周漆黑一片,根本没发现山洞中竟然还别有洞天。

只是,此刻面对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五条巨大的山体裂缝,大伙还是有些发蒙,眼前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办哪!到底是走哪一条?这些裂谷肯定都是长期地质运动中,山体产生的天然裂隙,但到底哪一条缝隙应该是通往地面的出口,就值得商榷了。毕竟我们现在身上的食物和水都遗弃在竹筏子上了,这样的状态根本维持不了多久,要是走到一个死胡同,那也是死路一条。

三胖子大骂:“狗日的,这贼老天爷,好好的给一条路不就行了吗?现在多出来这么五条裂缝,我们到底该选择哪条?”

我苦笑了一下,道:“这时候你还管这些?有出路总比被堵死在这里好多了!”这真是一个绝大的讽刺了,也不知道是我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到中间的那条裂缝中去!”王老跛子跑在最前面,对我们大叫,“中间的裂缝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走那条路,应该会直通外界!”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正在这时,大伙听到身后再次传来惨白怪手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心中盘算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说什么都要拼一下,否则以我们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和那些怪手对抗。

跑到几条岔口的地方,我们果然看到了,在中间的那一条巨大的山体裂缝的边上,刻着某些古怪的奇异符号,沿着裂缝的垭口,一直通向漆黑的裂缝深处。也不再多说,我们咬紧牙关就钻入了缝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