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边防设计的,正是来自皇族内部对最高权力的争夺。
对于这种分封的弊端,一些有远见的大臣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很少有人敢公开说。著名的文士解缙率直敢言,他“数上封事,所言分封势重,万一不幸,必有厉长、吴濞之虞”。
说得最直接的大概要数府学训导叶伯巨了。洪武九年(1376年)星变,朱元璋按惯例诏求直言。叶伯巨当时以国子生授平遥训,上书直言切谏。他在奏章中明确提出了三个问题:分封血亲诸王及其掌管兵权,皇帝过分依赖严刑重罚;以及皇帝治国和建立制度过于匆忙。就第一点,叶伯巨指出,过分热心地分封诸王可能为将来某一亲王僭位创造条件,他甚至预言燕王终将有争位之举,“而秦、晋、燕、齐、梁、楚、吴、蜀诸国,无不连邑数十。城郭宫室亚于天子之都,优之以甲兵卫士之盛。臣恐数世之后,尾大不掉,然后削其地而夺之权,则必生觖望。甚者缘间而起,防之无及矣。”
这份关于藩王危险性预测的奏章,在后来得到了验证。最富有戏剧性的是,当时燕王朱棣还没有就藩,叶伯巨居然就预言到了朱棣将来会谋反。
奏书上后,朱元璋大怒道:“这小子敢离间朕父子骨肉,速速逮来,朕要亲手射死他!”
叶伯巨被枷解到南京,虽然侥幸没有被朱元璋射杀,但不久便饿死在狱中。更为不幸的是,叶伯巨所言后来果然成了事实。
朱元璋将军事大权交付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总算才放了心。以亲王守边,内地的各个大城市,也都由自己的儿子出镇,每一个王国都是军事中心。这样,虽然京师远在东南,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诸亲王每年秋天勒兵巡边,远到塞外,练兵习武,叫作“肃清沙漠”。凡是亲王都参与军务,其中晋王和燕王屡次受命领兵出塞。大将如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都受晋、燕二王节制。军中大小事务由亲王决断,大事才报告朝廷。晋、燕二王军权独重,立功也最多。
朱元璋自以为这样安排,十分周全。但是他没有想到,给儿子过重的军权,会造成皇家的内部矛盾。朱元璋去世后,皇太孙朱允炆继位,皇权与藩王之间积累已久的矛盾便急遽激化。一方面,是朱允炆担心诸王权力过于强大,积极着手“削藩”;另一方面,以燕王朱棣为首的藩王们极力要求维护自己既得的权位,最后爆发了“靖难之役”。内战的结果是建文帝朱允炆败亡,朱棣夺得皇位,史称明成祖。
朱棣为夺取皇位所发动的靖难之役给北部边防带来巨大的影响,其最关键的就是北边防线出现了两大缺口:一是大宁都司之废;二是东胜卫之撤。
朱棣即位后,对北边的防卫体系重新进行了部署:其一是将诸王防边的体制改变为大将镇守边陲军镇的体制,分别派亲信大将镇守辽东、陕西、宁夏、大同、甘肃、宣府、永平山海六处军事要地;其二是将有威胁的藩王向内地迁徙,或者将藩王的兵权削夺。其中,对宁王朱权[6]的徙封及大宁都司的内撤对明朝北部边防影响最大。“天下既定,徙宁王南昌,徙行都司于保定,遂尽割大宁地畀三卫,以偿前劳”。意思是,明成祖朱棣一方面将原来驻守大宁的弟弟宁王朱权徙封南昌,一方面将设在大宁的北平行都司迁往保定。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报答兀良哈三卫对其靖难之役的支持。
大宁都司的内徙,给明朝的北部边防造成了致命的影响。尤其是大宁都司内迁到保定后,明成祖朱棣没有在大宁之地重新设防。他即位后在北边布置的镇守总兵官中,唯独没有大宁,所以大宁之地在实质上已经被割让给兀良哈三卫。
尽管明成祖朱棣有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弃大宁,但大宁的不设防,等于在辽东和开平之间的边防线上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缺口,蒙古骑兵可以从这个缺口自由出入,使得明太祖朱元璋最初设计的北部防线出现了断陷,直至导致后来的动摇。明军北部声势隔绝,最后不得不南撤开平。
在大宁都司内迁的同时,东胜州也作了内撤。明成祖朱棣即位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北边防线上的两个重要都司撤向内地。这样北部的边防就出现了两个大缺口,一个在辽东与开平之间,另一个在大同与宁夏、甘肃之间。由此,开平势单力孤,成为深入蒙古高原的孤岛,三面受敌,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到了宣德年间,明宣宗朱瞻基迫于压力,不得不把开平驻防也撤向了内地。
大宁、开平、东胜州三个重镇的内迁,是明廷重大战略失误,由此对明朝北部边防产生了全局性的影响。而所弃之地则为蒙古部族所占据,成为他们南下侵扰明朝边境的战略基地。
永乐一朝,明朝军力强大,加上明成祖朱棣本人从马上得天下,是个英主,因此终成祖一朝,蒙古始终无力与明军争锋,因而朱棣的“天子守边”看起来相当有效。天子守边的重要根基在于居安思危,这个思危的本意,其实就是说大明的京师北京濒临北边边防。
明成祖朱棣死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对蒙古各部进行大规模的远征。为了防御蒙古,明廷不得不在内移的防线上据险筑城,屯兵防守。于是西起嘉峪关,东到鸭绿江的数千里防线上逐渐形成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延绥镇、宁夏镇、陕西镇、甘肃镇等九个边防重镇,号称“九边”,这就是九边的来历。
前沿据点的内移,导致明朝在北边防卫上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只能以九边为中心布置军队驻守。而此时明朝的整个防御体系缺乏纵深,对河套地区和长城以外的广大地区失去了控制。蒙古军进入河套地区,构成明朝北边的心腹之患。
更加严峻的形势是,明朝原来的内边变成前线,外险尽失,开门延寇,京师和内地直接暴露于剽悍的蒙古骑兵面前。尤其是大明的国都北京,已经直接站在了国防第一线。而所谓天子守边的根基——居安思危的思想,在明成祖朱棣之后的皇帝们身上,已经日趋淡忘。事实上,明英宗朱祁镇在土木堡被蒙古俘虏事件的潜因,在明成祖朱棣一朝便已经伏下了。
瓦剌军过大同后,大同总兵郭登将军情紧急送往京师。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