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的理由。朱兄信不信得过我?”
朱骥道:“信。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涉险。”退开几步,提一口气,反手拔出绣春刀,对准自己右手腕,道:“你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就斩下我这只手。”
杨埙笑道:“哪有用自己身体威胁他人的道理?”
朱骥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好,那我就……”
忽听到屋里有人叫道:“你们都进来吧。”却是蒯祥的声音。
朱骥一时愣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埙叹了口气,道:“进去不就知道了?”
原来蒯祥并未真的中风失忆,昨晚他将孙女婿于康赶出堂中后,杨埙问道:“玉珠到底牵涉进了什么大事,竟连于康也要回避?”
蒯祥叹道:“对方意图不在玉珠,玉珠只是筹码。”
杨埙道:“我猜也是。对方想借于康之手,从于少保身上得到什么?”
蒯祥一怔,随即摇头道:“不,对方不是针对于少保,针对的是我。”
杨埙“啊”了一声,凝思半晌,有所醒悟,问道:“他们想从蒯老爷子身上得到什么?”蒯祥道:“紫禁城东苑建筑图。”
杨埙奇道:“东苑?那是什么地方?”
蒯祥道:“噢,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东苑是永乐时的称呼,后来改名小南城,也就是而今太上皇居住的崇质宫。”
杨埙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有人想营救太上皇,但又苦于宫禁森严,无法靠近,竟异想天开地想到了打蒯祥的主意。蒯祥是紫禁城设计者,内中一砖一瓦皆十分熟悉。那些人想通过他寻到一条出入南内的便捷通道,如此便能不惊动禁卫,不动声色地救出太上皇,再以太上皇的名义振臂一呼,图谋不轨。
杨埙忙问道:“那些人已经先找过蒯老爷子了吗?”
蒯祥点了点头,告道:“前些日子我到工部办事,听说有人混进官署,偷走了一堆图纸,当时还不明白小偷偷取图纸做什么。前几日归家途中,有人持刀拦住我,索要南内的建筑图。我那时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料想那歹人应该就是从工部偷走图纸的小偷,便告诉他说图纸在工部,而且已经失窃了。”
杨埙道:“但工部留存的图纸是老图纸,南内还是叫东苑。就算歹人手中有东苑图纸,却不知道那就是崇质宫,于是又来找蒯老爷子。”
蒯祥道:“我也想明白了这点,但却不能实话告诉对方。那歹人果然说他手中有皇城的全部图纸,唯独缺少南内。我说那就是工部的事了。那人道:‘你是皇宫设计者,没有了旧图纸,也应该能重新画出一张来。’一边说着,一边拿刀子抵在我胸口。我便道:‘我年纪大了,实在记不住事。’那人倒没有再威逼,只冷笑几声,便收了兵刃,转身去了。”
杨埙道:“蒯老爷子可有报官?”蒯祥道:“没有。你看看目下太上皇和前太子的处境……唉,如果我上报,皇帝一定会……”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却不言而喻——明景帝朱祁钰囚禁太上皇在先,废除太子朱见深在后,其为人已是天下皆知。一旦他知悉有人试图闯入南内营救太上皇,一定会斩草除根,将太上皇杀死,再弄个“病殁”之类的由头公告天下。
杨埙得知缘由,也极感为难,问道:“那目下该怎么办?”
蒯祥道:“就算我同情太上皇的遭遇,也不能就此画出图纸,再交给歹人。可是玉珠……”
杨埙忙道:“蒯老爷子放心,歹人还没有达到目的,玉珠暂时没有危险。朱指挥正根据珊瑚描述画出歹人画像,很快就会发出通缉告示,全城搜捕。”
蒯祥惊道:“如此大张旗鼓,岂不是要将事情弄得更糟?”
杨埙道:“歹人当街抓走玉珠,有诸多人证,玉珠更是本朝于少保的儿媳妇,官府如果不立即追捕缉拿,未免显得太无能了。”
蒯祥道:“不是,我是担心歹人试图营救太上皇这件事……”
杨埙忙道:“蒯老爷子放心,大家都想不到这一节,一定会以为绑走玉珠是要针对于少保。之前曾发生过一起类似事件,也是贼人想利用于少保爱女来对于少保下手。”
蒯祥道:“但我知道歹人真正想要什么,他们捉了玉珠,一定会上门来找我,到时我该怎么办?”
这位营建过无数著名建筑的工匠竟急得六神无主,大粒大粒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杨埙道:“蒯老爷子相信我视玉珠为亲妹,一定会出尽全力营救吧?”
蒯祥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赶走于康,只将事情告诉你了。”
杨埙道:“那好,我建议蒯老爷子什么都不要做。你目下只能装病、装糊涂,你不记得什么图纸,也不记得曾被人持刀威胁过。歹人想要南内地形图纸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而今我当作没听过,蒯老爷子你也病得失了忆,全然不记得了。旁人只以为歹人绑架玉珠是对于少保有所图,我们也这样以为。”
蒯祥道:“那玉珠怎么办?”
杨埙道:“只能通过官府渠道营救玉珠,这才是保全蒯家上下的唯一办法。”又道:“老爷子放心,除了玉珠这件事外,我还有别的线索,一定能找到玉珠的。”
蒯祥踌躇许久,才点头道:“好,我信得过你,玉珠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杨埙点了点头,又叫道:“老爷子!”蒯祥道:“什么?”杨埙道:“该你装病装糊涂了。”
蒯祥叹了口气,坐回太师椅中。又舍不得新泡的春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假意闭上眼睛。
杨埙俯身过去,嘱咐道:“老爷子千万记住了,戏要一直演下去,对谁都不能透露。歹人再来找你,你也是失了忆,认不出对方来。”
蒯祥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发怒道:“我知道了。装病,装糊涂,不正是我朝大臣所长吗?”
杨埙嘻嘻一笑,忽大叫道:“来人,快来人!老爷子晕倒了!”于是才有了后来之事。
杨埙说完经过,又道:“实在抱歉,我是顾虑太深,才不敢告诉朱兄你。但若是昨晚我对你说了实话,今日你赴紫苏之约时,便会从对话中发现对方其实没有抓住玉珠,你警觉之下,应该就不会中毒,甚至能设法捉住紫苏。对不住,是我害了你。”
朱骥摇头道:“那紫苏布置周密,安排有同党在附近接应,就算我发现了她是在用玉珠诓骗我,她和同党也足以制伏我,令我中毒。杨兄和蒯匠官虑事周全,我深为感激。只是玉珠既是家嫂,我有责任为营救她出力。”又问道:“昨晚杨兄便已与蒯匠官演了一出好戏,骗过了所有人。那时杨兄你还不能预料今日紫苏毒害我一事,你说还有别的线索,那是什么?”
杨埙见事已至此,只好实话告道:“就是阮浪一案。”
他昨日在金桂楼时,偶然听到司礼监太监王瑶手下议及老太监阮浪是专事南内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