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困难症,入睡本来就极为困难。偏偏,只要入睡他的脑海里就会像是被剪辑过的电影一样?,凌乱地播放着他现实里不曾发生过的片段。每次醒来,都像是历经一次轮回。
随着他做梦次数的频繁,他需要花时间去辨别,他现在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里的时间也就越长。周砥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精神十分强大的人,那段时间却被折磨得十分崩溃。他自?然不甘心,会被自?己的梦境给打败。
后来,他只要醒来,就会把自?己的梦境以语音的方式记录下来,用日期去给编号。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整理,分析自?己的梦境,他发现,梦境里的画面跟现实开始变得不同所?有的转折点,是在荣峥的生日宴后。
荣峥生日宴上,从来在人前竭力维护他的荣绒,为了荣峥,忽然对他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之后,他的梦中的情境跟现实,就像是两个平行世界,开始朝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
在他的梦境里,所?有的人的反应,都是跟现实里所?发生的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荣绒。
孙琦跟人编排他,被荣绒听见?了,同孙绮起了冲突。荣峥出面调和,在他的梦境里,荣绒冲动?地他同荣峥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之后,他跟荣峥,跟荣家的关系也就急转直下。再?是真假少爷的事情被曝光,荣绒的处境也变得艰难了起来。
然而,现实里,荣绒为了荣峥,当众羞辱了他。
一个人的言行,是绝对不可能忽然就发生变化的,所?有的变化,都应该是有迹可循。在荣峥的生日宴上,荣绒却是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曾经猜过,荣绒会不会跟他一样?,也做了这些荒诞、离奇的梦,所?以他才会忽然跟他划清界限。
直到,“重生”的上世。
如同一团迷雾,终于?被一道?芒光给劈开,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他的猜测足够荒诞、足够离奇,可是,如果他总是梦见?跟现在的生活截然不同的片段,那么,荣绒是重生的这件事,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在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触摸到真相之后,他除了去找荣绒证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跟他都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除了荣绒,他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人。
但是很显然,荣绒并没?有要跟他聊的意?思。
他现在才发现,除了荣绒,也是有可以说的人的,比如荣峥。荣峥对于?他的梦境的接受度以及反映,远超乎他的意?料。
手中的香烟就要燃尽,周砥被烫了手。
周砥望着被烟给烫红了的指尖,忽然笑了笑。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上辈子,荣小少爷追着他跑,他把人家一颗真心给踩脚下,踩脚下不够,还往上踩了踩。
他不是不知?道?荣绒被赶出荣家,可他选择了不管不问。哪怕那些人为了讨好他,故意?把何宇带人找荣绒的麻烦的事情说给他听,绘声绘色地讲述那位昔日小少爷现在过得有多?落魄。他也只是在想,那位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少爷也有这一天,一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甚至,在他接管周氏以后,明知?道?有人为了讨他欢心,也学何宇带人去找荣绒的麻烦,他也从未阻止过。
云泥之别。
他未曾亲眼?去目睹荣绒的狼狈,可当时听说了以后,不是没?有一分痛快。
可即便?如此,他从来没?想过那位小少爷会死,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荣绒死。
周砥手从茶几上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把烟捻灭。
他起身,走出了茶水间。
一个人背负着前世的记忆,太痛苦,也太沉重。他把那些事情,告诉给了荣峥。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背负着秘密要好上太多?。
过去,他对荣绒多?有利用。
从今往后,他跟荣绒两个人,两清了。
荣峥一只手,握在病房的门把上。
他知?道?,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够见?到荣绒。可是,此刻,他竟然生出害怕的情绪。仿佛只要一推开这扇门,他的脚下就会落空,坠入无边的黑暗。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推开这扇门,脚下没?有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他也没?有连同轮椅一起坠落。
荣峥操作着轮椅,行至病床前,他开了床头的灯。
昏黄的灯光,将病床这一片区域照亮。荣绒闭着眼?,面容平静地睡在床上。荣峥的指尖,颤抖地,去探荣绒的鼻息。温热的、均匀的呼吸打在他的手上。
荣峥被尖锐的锤子给凿开的心脏的那个大洞,在这一刻,以缓慢的速度,在愈合着
他的绒绒没?事。
荣峥俯身,轻轻地,珍重地在荣绒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睡梦中,荣绒像是有所?感应,轻喃地呓语了句,“哥。”
嘴唇动?了动?,就又熟睡过去。
荣峥眼?睛微红,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荣绒的睡颜。
被他赶出荣家,又没?有真的被简卓洲、阮玉曼所?接纳。没?了荣家的庇佑,人人可欺
如果周砥的梦境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他的绒绒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撑过来的?
145、偷穿他哥的衬衫
荣绒夜里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一开始是只有在跟他哥一起睡的时候, 或者是嗅着他哥熟悉的气息才能睡着。就算是这两年的时间来,他睡眠情况稍微好了一点,这习惯也没改变。
必须要有他哥陪在身边,或者嗅着他哥的衣服才能深睡, 要不然就会梦见一些上辈子的画面, 夜里很容易醒。
这天晚上, 荣绒前半夜并没有做什么梦, 他是在后半夜,开始又梦到上辈子的事情。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新湖绿地, 正在施工的新湖绿地。他坐在外墙作业的安全座子上,手里搅动着腻子。天很热, 没有一点风。他用手背抹去滴至下巴的汗。
他熟练地将绳子系在承重墙上, 拉紧, 反复检查,再把系上安全带,腰间系上漆桶……坐上安全座子, 戴着安全手套的双手抓着绳子,从高楼外墙缓缓向下。
自从重生以来,荣绒也不知道他这是他第几次梦见自己出事那天的场景。
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睡梦中的他就像是看一场电影, 他预知电影的结局,但是他无能为力,不同的是, 演出者是他自己,他既不能快进,也不能暂停,更不能停止播放。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梦中经历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像是宿命, 挣脱不开,逃不掉,陷入一个轮回的怪圈。只能一次次地经历跟重复。
可能是梦见的次数太多,那种瞬间失重的感觉也经历了太多遍。从一开始会在梦里拼命地让自己尽快醒来,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