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是仗着闭嘴无言!”他说。
“你今儿个开口那我们该怎么着才好你就说说你的高见吧。”铁锤不屑地说。
“你的主意没有错。”平常被唤做哑巴的老人向铁锤说,神情稍稍多了些正经。
“可我们如何过得了这一关?”铁锤吼道。
没有人回答。
“反正也是死我们往前走就是了!”人群之中有人嚷。铁锤回首喊道:“好样的那你就出来往前走吧!”没有人出来。人都有这样一个毛病要么一块儿好要么一块儿不好。我不好光你好那不行。
二
后来就有人坐了下去。随后,便只剩下了少数几个人立着,当然,其中有铁锤、袁师傅。“这墓我们造得真好!”老袁不时地嘟囔着这么一句。终于把铁锤嘟囔得不耐烦了大叫:“你他娘的能不能不再说这话!”老袁一哆嗦,垂下了头。铁锤瞪了瞪老袁,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老袁忽然发现只他一个立着慌忙凑到铁锤的旁边儿坐下坐时见铁锤望向他他就挤出几丝笑还向铁锤点点头:“这墓真……真……”他说到真字儿便磕巴了就请罪般望着铁锤。铁锤叹了口气,没说话。
墓道中死一样地静。灯烛仍旧温柔地燃着漠然着这群人的命运。
“你们说人有灵魂吗?”有人颤颤微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没有人回答这问题。
“要是有灵魂那始皇帝还是皇帝吗?”那人又是颤微微的一句。
有人就哈哈地大笑,说:“反正有没有灵魂你都不会有什么了不得!”
人们没有注意到,铁锤这时脸上凝聚着的是轻蔑的神情。谁决定生前是皇帝死了还做皇帝谁决定 的?
“你们说始皇帝要的是带躯壳儿的我们还是仅仅要的是我们的灵魂——假如我们有灵魂的话?”还是那个颤颤微微的声音。就有人觉得这人挺好笑。“始皇帝如果还是我们的始皇帝,我觉得,他不管要的是怎样的我们,反正他一定要求我们到他那儿去,到他那儿去,做他的臣民。”
就有人接过话头:“对,没准还能封你做宰相呢!”
“不见得,不见得,倒有可能把我的卵子割下让我做太监呢!”那颤微微的声音说说到这儿上气不接下气。他笑了起来引起人群一阵活跃。
“那时候你这小淫嘴的嘴上功夫可有用武之地了。”有人说人群中出现笑声。
“小淫嘴,给我们来一段儿。”有人说。
“对,来一段儿。”
小淫嘴儿就现出有些自得的神情。以往那艰苦的时日中,小淫嘴儿的埋汰嗑儿曾经使许多人忘记了辛劳、痛苦,带来欢笑。小淫嘴成了他的绰号但人们叫他小淫嘴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昵称的味道。(奇*书*网^_^整*理*提*供)旁的嗑儿不敢扯就扯男女间的那两件看家本钱吧。小 淫嘴的淫嗑儿肆无忌惮,逗引得跟前的士兵都抻长 耳朵跟着听跟着乐。还有那监工。他们要是有了好心情自然工匠们就会好受些毛病就找得少些。没有女人没有欢乐没有自由的日子还能需要什么呢?在工棚的暗夜中,听着小淫嘴的淫嗑儿,有的工匠被逗引得欲火燃烧,他们一边儿偷偷自慰着自己一边心中咒骂着小淫嘴。操你娘的小淫嘴,我真想去干你那张嘴叫你别再讲什么淫嗑儿。但是,他们被小淫嘴儿的那张嘴折腾得痛苦地快意着,或者说快意地痛苦着。
“小淫嘴讲吧,也许往后我们再也没机会听了。” 有人颓唐地说了这一句。当时气氛就凝重。
小淫嘴也感觉似乎有什么神圣使命交给他似的,他敛起原来那下流的神情。但他那副尊容正经也正经不起来。瘦瘦的脸,骨头有棱有角,下巴颏儿往前突出,眼神儿咋瞅咋邪。但他意识到此刻他在人群中的份量,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瞩望。他清了清喉咙,开讲:“有一个太后,嗯,就别说谁了,咱就说有一个太后,有一天把一个木匠叫到面前,她说你手艺怎么样啊?木匠说俺手艺还行,要不谁敢让俺来给太后干活儿。太后说别说大话,你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吗?木匠就问做啥。俺要做一个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的东西你能做吗?木匠说你说那东西是啥东西呀?太后说看来你这木匠纯粹冒牌货得砍头!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是啥都不知道还能做啥!木匠恍然大悟扑通跪下给太后梆梆梆磕头不已边磕边说不用做小的有现成的给太后用,不不不,只能借给太后用。太后大喜说“借用更好那就赶快拿出!”小淫嘴戛然而止。墓道中轰然大笑。
小淫嘴忽然敛起脸上的淫笑说:“你们猜这太 后是谁?”
“始皇帝他妈!”有人回答。
笑声更高。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有人嚷。
“来你娘个腿!”铁锤吼道,声若洪钟,笑声顿时没了踪影。肃静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的胸前 插着一支弩箭,流出的鲜血渗湿了一大片。他捂着伤口处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坐着的人惊愕地望着他给他让路。“你们去见我们的始皇帝吧,你们去不 了我能让你们去我能让!”他边说边悲壮地向前走去人们在他的身后纷纷站起。
当他临近弩阵的时候有人叫:“小心!”人们就向后涌去。那人悲壮地踏上机关,前方、左右、脚下,箭矢密密麻麻地刺在他的身上。那前方的箭矢没有被他阻住的就向人群飞来。人们向后涌着但 也有许多人回头瞧见了刺猬一样的那人在立着晃悠。人群惊慌地向后涌突然有个壮汉大叫一声抓起了一个人抡舞着迎向飞来的箭矢,有的箭矢被打落,有的就射在被抡舞着的那人身上不用说,那人当时就归西。没挡住的箭射死了一人,有四人被射伤。那壮汉被惯性所驱使仍然抡舞了会儿手中的尸首才定住脚步放下尸首。他的手滴着鲜血,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铁锤瞪视着那人目光输送着话语:“大力士你他娘的也太毒了!”
平常儿被唤做“大力士”的那人冷笑了两声,说:“谁叫他得罪了俺!”
这事儿大伙都知道。死的那人叫马屁精。咋叫马屁精呢?看谁能管着他就打谁的溜须,为的是别叫人找他的岔子,或是干点儿巧活儿——即有点儿技术性轻巧一点儿的活儿。监工要是在他身边儿走动,他的弦儿当时就绷紧。要是停止了走动在他身 边立住哪怕稍远一点儿他都会立即捧起一块石头边往前凑去边吹去上边的尘土到了跟前把石头撂下,说:“您坐,嘿嘿,您坐。”不管额头上有没有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