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翻转了身，黑暗中唯有沈优的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小小尖尖的下巴，弯起的嘴角像是成功吃到鸡的狐狸的笑。

柯恩看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节目播完了没？

沈优头也没抬，手指上的操作不停，说：播完了吧。

柯恩问：你有看节目播出后的反应吗？

沈优心思还沉浸在游戏中，像是没有听到，然后等游戏页面停在了大吉大利，今晚X鸡时，才反应过来晾了柯恩一会儿。

打开床头的灯，看柯恩的脸色。

柯恩正背对着他躺着，被子裹在他的身上，呈现出妖娆的曲线，还是大大的S型，尤其是那宽阔的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脊背，当然还有那太平洋宽肩，不过就是看不到他的脸色。

沈优推了推柯恩的背，柯恩别扭了一会儿才转过身。

别问沈优是怎么从那张面瘫的脸上看出宝宝有小情绪这六个大字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吧，沈优自恋地想。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道歉：你刚说什么来着，我刚打游戏呢，没听见。

柯恩自闭了一下，心中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呢，然后又想到沈优反正也对不起他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这一通逻辑满分，于是做好决定缓缓开口：你

这时沈优的手机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队内语音还开着。

还在吗？什么时候开下一局啊？

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沈优：

柯恩又抑郁了一下。

沈优看着柯恩脸上还是维持着与往常一般的面瘫，心中竟然产生了神奇的仿佛被捉奸在床的情绪。

怎么回事？他是产生了幻觉还是有了某种特异功能，他怎么会从柯恩的脸上看到宝宝真的生气了这七个大字呢？！

而手机中的陌生男声还在怒刷存在感。

呼叫呼叫，呼叫沈优大宝贝儿上线！

暗号，暗号么么么么么么么～

在这无止尽的么么么中，沈优知道此时他应该做什么，于是点了一个键。

请问你是否要将道格拉斯大帝踢出队伍？

点了确认。

同一时间，两百平米的房间内，盛凌霄的手机砸在了他笔挺的鼻梁上。

游戏页面回到了主页，一个消息框跳出来：您已被踢出队伍！

盛凌霄：摸了摸痛痛的鼻子，眼中饱含热泪，沈优wqntmlgb！痛得劳资眼泪都出来了！

柯恩向沈优递过去了傲娇的一只手，沈优当然不会当作是网上表情包：和好。

他也递过去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将手机放在他的手里。

反应过来的沈优内心暴躁了一下，等等，我是在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如此自然地递过去我的手机！

沈优凑过头去看看柯恩要用他手机在干什么。

打开微博，点进去热搜榜。

果然，今晚节目上线，还很是霸气地屠了热搜榜。

沈优还想要仔细地看看热搜上写了什么，有没有自己的名字，然后柯恩就点进去了一个热搜。

沈优看了看热搜名，柯恩怦然星动，排位还挺高。

怎么？柯恩很有名吗？

热门第一条就是一个营销号。

娱圈老司机：曾经的游泳天才少年，柯恩，回顾一下他十五岁拿下奥运金牌的场景，距离他退役已经有两年了，此次参加《怦然星动》，大家怎么看？

附上几张他十五岁稚嫩的上台领奖照片，再加上几张《怦然星动》里面的截图，和官博里的的个人公式照。

这博主讲话就透着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精本色，评论底下也是恶意满满。

网友A：恶，好好一个世界冠军为什么要参加这个low逼选秀节目，真low，滤镜碎了。

沈优看到也恶了一下。

网友B：啧，又一个国家培养的运动员去混娱乐圈，简直浪费国家资源。

网友C：什么游泳天才，不过是一个退役了的游泳圈也不收的废物而已，好不容易拿了个金牌，结果就闹退役，当初还说是心理出了问题，现在又是想出名去混娱乐圈了吧。

诸如此类的言论有很多，还都莫名其妙地被顶在前面，看了一下实时的评论，干净了很多。

柯恩的网友一号：期待柯恩【心】，我们等你！

柯恩的网友二号：评论里真是恶臭，无论柯恩是否退役，他都是曾经为国争光的冠军，那些上跳下窜的黑子们真是搞笑，你为国家做出过什么贡献，你拿过金牌吗？你能破世界纪录吗？不过又是网上阴沟里的老鼠蟑螂而已，少在评论里找存在感，关你屁事，柯恩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柯恩的网友三号：游泳王子【心】柯恩【心】【心】【心】世界冠军【心】柯恩【心】【心】【心】186大帅哥【心】柯恩【心】【心】【心】行走的荷尔蒙【心】柯恩【心】【心】【心】

柯恩的网友四号：别去管恶臭的评论，看一下帅哥的美图洗眼睛吧【图】

柯恩很快就退了出去，把那些顶在热门上面的恶臭营销号划下来之后，热搜广场上面都是柯恩曾经真情实感的粉丝们的留言，要么是为他参加这个比赛加油，要么就是各种美图或者视频的安利。

沈优其实在看到那个恶臭营销号下的评论就已经很替柯恩难受了，那些充满戾气的评论真的是吃饱了撑着，就像后面那个评论说的，少在评论里找存在感，柯恩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他看了看柯恩的脸色，还是老样子，只是神情消沉了很多，沈优看了都有些心疼，这家伙太能憋了，看到网上这些恶评也只是憋在心里。

有些灰的眼瞳里倒映出手机屏幕的亮光，浅得像鸽子灰一般，显得尤为脆弱。

沈优这样想着就一把把柯恩揽进怀里。

兄弟，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绝对不笑话你，不要憋在心里，要表达出来，才能好受些。

柯恩被一个大力揽在怀中，还来不及为这伟大的兄弟情感动，就被迫大鸟依人。

他好不容易挣脱沈优的怀抱，调整好坐姿。

沈优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期待他能发泄出他的情绪。

就这么维持着对视了一分钟后，沈优终于憋不住了。

他说：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柯恩摇摇头。

沈优说：不用管我，你就当我是个情绪垃圾桶就行，就当我不存在。

柯恩又摇了摇头。

好吧，这样沈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起身将床头的灯关掉。

他想，或许柯恩只是害羞而已，灯关了，他就可以静静哭了吧。

黑暗中，一片静默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优试探地轻声开口问：睡了吗？

回答他的是身旁平稳的呼吸。

那应该是睡了吧，沈优想。

既然睡了，他也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黑夜维持着无声的缄默吞噬着所有光亮、希望、温柔，这种吞噬也是包容，无声地鼓励着伤痕累累的人们露出伤痂下新生的粉色皮肉，即使还在隐隐痛着，但也是新生，伤口会好的。

沈优开始幽幽地吐露着自己的经历，他的声音与平时相比，有些残忍的温柔。

我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吧，也许是我记事太晚，反正有记忆的时候就没见过母亲了，从小就是保姆带大，父亲很忙，每天都忙着他的事业，早出晚归，我们几乎没有多少相处时间。

然后再大一点就被送到寄宿学校，读完初中之后，又被送到国外，在异国他乡完成自己的学业，就这么被规划好人生。

虽然少了亲情，有些孤独，但幸好身边一直都不缺朋友，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哥有钱有颜。说到这里，沈优都自己鼻尖轻哼一声，发出短促的笑声。

那个时候我都想到过老头子是不是有私生子，所以才早早把我扔到国外，任我自生自灭，也想到过很多种学成回国的样子。那时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很帅吧，还很酷，可以在老爷子求我继承家业的时候冷漠地对他说：老子不听你的。

但我没想到我回国的原因竟然会是参加他的葬礼。

回国后又是另一串噩梦，父亲的公司破产了，资产被变卖抵押，我也即将身无分文。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出路，就是出国接着上大学，父亲想来早有预感，给我买了一份高额的教育保险，只要我回去完成学业、顺利移民，我就能每年得到一大笔钱，之后毕业了，凭着高校文凭，我完全可以在国外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我放弃了。

说到这，沈优停了很长一段时间，说着说着，他眼泪就不自觉掉了下来，他不敢再开口，怕一出声就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哽咽。

就算是黑夜可以遮挡住脆弱的情绪，但哭泣还是不被允许，那比普通的脆弱更加难以让人忍受，那是示弱。

他使劲地憋住可能一张嘴就会泄出来的抽噎，眼泪一大串一大串自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仍然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身旁传来一个声音：谢谢你。

沈优听到柯恩的声音，那种脆弱的情绪立马被收起，但这不代表他已经完全竖起坚硬的外壳，此刻他只是被黑夜保护色下的脆弱，一旦走到阳光下就欲盖弥彰，无处遁形。

有些逞强：对不起，我把你当作是情绪垃圾桶了。语气淡淡的，有些刻意的不自然，强装的毫不在意，却难以忽视他带着鼻音的声音。

柯恩翻转过身来，轻轻地对他说了声：今晚忘了跟你说声晚安。

晚安。

嗓音低沉磁性，沈优的耳朵抖了抖，近得好像是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他握住被子下沈优的手，手心滚烫，就像柯恩这个人的外冷内热一样，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他内敛的温暖来。而此刻热量源源不断地从他们握着的手里互相传递着，就像两个孤独的人拥抱着一起取暖。

汲取温暖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啊。

沈优也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