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
柿子园外的大营绵延,以嬴翌的目力,倒也看的分明,从大营的规模上看,孙传庭的兵力,不超过四万人。
孙传庭是个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年初他被崇祯帝从监狱里放出来,除了圣明什么也没带,到了关中之后只半年时间,就又聚起了几万人的兵马,没有过人之处是断然做不到的。
孙传庭因其性格直烈几度起起落落,当初他奉命剿贼,也是孤身入关中,短短时间种田聚粮,发育起来之后险些一击把李闯干掉。如今复起,要是再给他一些时间,未必不能复制当初的战果。
但可惜,崇祯帝催的太紧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北边鞑虏愈发猖獗,宁锦全失。只剩下一座山海关还在大明这边。而流贼肆虐,中原沦落,阻断南北,连崇祯帝的祖坟,凤阳皇陵都被刨了几次。
这如何不让崇祯心急?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传庭匆匆出兵了。
大营之中,孙传庭正与麾下几员将领商议战术。
“本官上承皇命,自出兵潼关以来,势如破竹。但河南赤地千里,数万大军粮草难以为继,必当速战速决。”孙传庭身材瘦小,面容黝黑,不像大官,反倒像个农夫,但一身气度刚烈果决,十分令人信服。
孙传庭虽然性格直烈,但并非没有手段。他这次复起,一到关中,便拿下了关中残兵的军权——去年三边总督汪乔年督关中,经历一场大败,以至于人心惶惶。尤其总兵贺人龙,最是恶略,其人擅跑,被称之为长腿将军——一遇到战争,此人往往跑的最快,不比左良玉来的差。
孙传庭到了关中,以议事为由,直接斩杀了贺人龙,并提拔高杰,从而将军权掌握在手中。
高杰这个人,原本也是流贼。还是李闯的心腹。不过此人与李闯的妻室通奸,便拐走了李闯之妻投降官军,因此与李闯有大仇。孙传庭由是启用高杰。
孙传庭年初到关中,收拢残兵,征募将士,厉兵秣马,按照他的想法,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出兵。但崇祯帝屡屡下旨催促,孙传庭无可奈何,只好匆匆开战。
半月前,孙传庭出潼关,一边传檄四方,希望能得到友军的配合,一边迅速突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闯贼留守雒阳的贼将李养纯,并从李养纯口中得到许多消息,因而引兵南下,先破宝丰,将李自成任命的州牧陈可新诛杀,又与急忙赶来的田见秀在宝丰外大战一场,胜。
继而追着田见秀赶到郏县,因人困马乏,便在柿子园外扎营休整。
士兵可以休整,但孙传庭却不能。
他将高杰、左勷、郑嘉栋、牛成虎等将领召集起来,在大帐之中商议战术。
“田见秀此贼已是丧家之犬,但禹州还有一支贼兵,此外闯贼也有动静。开封已传来信报,闯贼听闻本官出潼关,已弃开封亲率大军而来。”孙传庭道:“我意等闯贼抵达,再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孙传庭的策略,极具风险。但麾下的将官都很清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粮草不济,只有这一途可走。
若有拖延,等粮草尽绝,将不战自溃。
孙传庭也是逼不得已。崇祯帝催促太急,他自己倒是想着再发育一段时间,但孙传庭不能这么做。
他已经屡屡失去崇祯帝的信任,若再抗命,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一番商议,如此如此,定下战术,便只等待。
嬴翌观察了孙传庭大军一番,又无声无息的退走了。嬴翌有见孙传庭一面的想法,但终归按捺住了。
孙传庭的确是个能人,正因如此,嬴翌才想见他。但同样,嬴翌也不能见他。
因为孙传庭是明廷最后一根支柱。
这根支柱必须要倒下!
如果孙传庭不倒,待破了闯贼,嬴翌多半要受孙传庭节制。这并不符合嬴翌的需求。
嬴翌不是为了扶明,是为了取而代之。
他害怕自己见到孙传庭之后,忍不住帮他。
退出柿子园,嬴翌看好地势,登上了郏县以东的一座山上。
“孙传庭大军至此,看样子田见秀吃了大亏,这样一来闯贼绝对不敢视而不见。”嬴翌盘坐在山顶,眺望长空,心中暗自思忖:“说不定闯贼会亲自率兵而来,我就在这里看着,瞅准机会给他来一下狠的!”
又想到:“闯贼若动,朱炳琨和郑五一定会有所察觉,他们会怎么应对呢?”
嬴翌不禁想看看,自己麾下的将官,有没有独领一军的能耐。
“对我而言,闯贼胜与不胜无关紧要,孙传庭则不能胜。孙传庭若胜,一旦解了开封之围,我莫非要竹篮打水?”嬴翌最想要的,是开封是百万户百姓。
而解救开封的重任,只能由嬴翌自己来担当。
“孙督师...对不起啦...”
嬴翌倒也没想过给孙传庭挖坑,因为没有必要。在他的记忆里,原本的历史上,孙传庭是先胜后败。只要他不插手,闯贼的胜率仍然更大。
明末的很多事,细节上嬴翌不知道,但大体上却比较清楚。具体到某个人,除非是非常有名的,要不然他不一定清楚。但若说某些大事,嬴翌是知道的。
一三九章 接踵
嬴翌心里盘算着:“闯贼战败孙传庭之后,不知他会携大胜之势与我怼一怼呢,还是反身去破开封?”
他念头一转:“恐怕会先怼我。”
开封就在那儿,没得跑。而襄城的兵马如芒在背。如果换作是嬴翌,一定会先怼掉襄城的兵马,再破开封。
孙传庭既败,若再怼掉襄城兵马,这中原地区,闯贼便再无敌手。这是怎样的爽利?
此前闯贼没有率大军来怼襄城,一则是因为嬴翌屡次三番的胜利,暂时吓住了李闯。二则彼时孙传庭还没有掺和进来。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孙传庭掺和进来了,李闯一旦亲率大军而来,那多半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带嬴翌一块儿做掉。
时间,就在嬴翌的等待之中缓缓流逝。
...
裕州。
孙秀才拿着一封密报急急忙忙走进郑允芝办公的厅里:“郑大人,郑大人!”
郑允芝放下手中的奏文,抬起头来,见孙秀才模样,不禁皱眉:“如此急切,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孙秀才将密报递给郑允芝:“郑大人一看便知。”
郑允芝打开密报,一目十行,神色随着时间变得肃然。
他放下密报:“是献贼?”
孙秀才点头道:“正是献贼。此贼又从淮南来了!”
原来这一封密报,乃是舞阳周力加急传来。却道是汝宁府有贼兵踪迹,经过细察,发现是献贼,竟已屯兵遂平,有窥伺南阳的迹象。
“遂平往西便是南阳地界。舞阳首当其冲。”孙秀才跺脚道:“这献贼好好的不在淮南做他的山大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