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小山谷,从盐崖附近攀上北边山坡,一路翻山越岭,天黑的时候,才抵达月牙谷。
黯淡天光之下,嬴翌站在山头,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聚集成一团团的,中间有些间隔,但串联起来,的确如一弯月牙,实在是极美的。
“名副其实的月牙谷。”
嬴翌笑道。
张石道:“原本这里许多野物,是我们这些猎户的宝地。只是如今来了人,野物早被驱走了。”
又道:“半片山脉的山溪都在这里汇聚成湖泊、水潭,水源也不缺。种地比山外都强。”
“只是面积小了些。”嬴翌道:“我看这十几个山谷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亩地。四千户百姓,每户最多二三亩,养不活人的。”
张石挠了挠头:“这就不知道了。”
嬴翌暗叹一声,道:“走吧,下去吧。”
虽然是一块宝地,但山里可以耕种的土地,太过稀缺。这几千亩地,支撑不起两万多百姓的自给自足。现在不是几百年后,粮食的产量远远低于嬴翌的那个时代。这时期,就算是和平年间,一家若是五口的话,怎么也要二十亩地才能过得稍微滋润一些。
月牙谷的建设,初具雏形。毕竟郑允芝迁移百姓从年前就开始了。房屋也都是沿着山崖修建的,避免占据过多的肥沃土地,而且房子都很简陋狭小。另外还有许多山洞,看起来也是人为掘出的。
总的来说,就是这里的土地资源稀缺,能少占地,就少占地。
在一个较为宽阔的山洞里,嬴翌见到了郑允芝。
山洞被布帘、木板隔开几个空间。卧室、厅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郑允芝毕竟是个讲究的人。
一盏油灯,两个石墩,郑允芝叫嬴翌坐下,道:“这里的情况,你大致应该看见了。”
嬴翌颔首:“面积太小。”
郑允芝叹了口气:“是啊。十多个串谷,总面积还不到六千亩。除开生活占地,可以用在耕种的,不到五千亩,自给自足难啊。”
“山外兵荒马乱,山中狭仄。”嬴翌道:“世间哪里有两全其美。”
“只盼早些剿了流贼。否则最多三个月。”郑允芝忧虑道:“三个月后,就要饿肚子了。”
三十七章 劝
嬴翌心里一闪,想到埋藏在叶县废墟下的二十万石粮食,不禁轻轻一叹。
郑允芝是个合格的官员,那二十万石粮食,是军粮就是军粮,他不曾想过用那二十万石粮食来养这两万多百姓。只是期盼着朝廷的大军剿灭流贼,然后再把百姓迁出去。
但嬴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崇祯十五年了,大明朝就要完蛋了。覆灭流贼?不存在的。
“希望如此。”嬴翌低沉道。
郑允芝笑了笑,转言道:“如今虽身处山中,却不能闭塞耳目。我叫你来,便是为此。湖广兵何时能到,叶县何时夺回,必须要及时知晓,便于应变。”
嬴翌点头:“县尊所言极是。”
郑允芝道:“另外我打算征募更多兵马。五个百户编制太薄,受不住大战。这里有两万多百姓,青壮就有八九千人。三千怎么样?再征二千五百人。”
顿了顿,他道:“山中土地稀缺,反倒劳动力过剩。许多人无所事事,整天惹事生非。不如加以整编,以军令缚之。”
嬴翌听了叫好:“这是个好办法。不过县尊,三千兵马,粮草消耗可不比百姓。”
郑允芝微微颔首:“我也知晓。由是...”
他犹豫了一下:“山中存粮不足,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兵,那就用军粮。”
嬴翌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郑允芝果然还是知变通的。
军粮的确不能动,但用军粮来养军队,那就比较合理了。虽然那批军粮是给剿贼大战准备的,但如今募集兵马,不也是为剿贼大战作准备嘛。
“县尊英明。”嬴翌笑了起来:“县尊放心,我会想办法从叶县起出一批粮食。”
郑允芝捻须叹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呀。记得取粮的时候,顺带取一些铁料出来。三千兵马,甲胄不奢望,但兵器总要齐备。”
“那此事宜早不宜迟。”嬴翌道:“明日就开始吧。用一天时间挑选兵员,然后我带去训练,顺便探听消息、找机会取粮。”
别过郑允芝,嬴翌出了山洞,见孙秀才正在外面等候。
两个人走到偏僻处,孙秀才道:“嬴哥儿,那批军饷我看还是尽快转移走。小王庄并不安全...我是说,知道军饷在小王庄的人,太多了。”
嬴翌沉吟了一下:“那你的意思呢?”
孙秀才道:“县尊如今还无暇顾及军饷的事。湖广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想暗中把军饷先转移到碧波谷附近。”
碧波谷,就是嬴翌发现的那个小山谷,如今小王庄幸存百姓的居处。
因为有个小湖,便被孙秀才起名碧波谷。
“未必。”嬴翌道:“县尊刚刚跟我说要扩军至三千。恐怕会动用军饷。”
叶县储藏的军粮能动,为什么不能动军饷?这位县尊毕竟是个知变通的人。
孙秀才一听,吃了一惊:“三千?”
他思索片刻,拍掌道:“这是个好机会!嬴哥儿,正应该趁这个时候,把军饷掌握在自己手中,进而掌握住这支军队!”
“掌握军队...”
嬴翌抿了抿嘴。
孙秀才急了:“嬴哥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这支军队无论如何都要掌握住。否则战事一起,如何保全...保全百姓?!郑县尊虽有才具,但我认为他太过乐观了,并没有看清形势!”
“可是...”嬴翌暗叹:“我若抓住军饷,便无异于与县尊翻脸。”
孙秀才摇了摇头:“若是不得已,那翻脸又怎样呢?在我看来,反倒是那位王中官,更难以应付。”
“王中官...”嬴翌也想到了他。
孙秀才道:“太监和东厂番子可不好相与。以我之见,不如...”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手指在喉咙上抹了一下。
嬴翌讶然:“太过了。”
他道:“王中官虽是天子近臣,但在这里却是无根之苹。只要好生哄着,不会闹出什么麻烦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闹出了什么麻烦,也能翻掌镇住。”
孙秀才听了微微点头:“倒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崖上。
今夜月明,薄暮如纱。孙秀才抬头望月,忽然问嬴翌道:“嬴哥儿,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嬴翌悠悠道:“正如早前所言,借官府之力,以报深仇大恨。”
“仅此而已?”孙秀才道。
“不然呢?”嬴翌道。
孙秀才摇了摇头:“借人之手复仇,依我看落了下乘。不如用自己的手复仇。”
“噢?”嬴翌笑了:“你当初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官军吗?”
“此一时彼一时。”孙秀才不以为然:“当时只你我两人,势单力孤。如今却有机会把握几千兵马,再加上你的勇力,又何必还把希望寄托于他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连郑县尊这样才具的人都没有看清局面,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他竟然认为朝廷剿贼能够大功告成,这不是笑话嘛。流贼越打越强,朝廷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