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8章 收家将?
老杨依旧是与人为善的性子,他陪着笑脸,对吕端道“吕大人,小儿说话虽然莽撞了一些,但并无对圣旨不敬之意。”
吕端握着圣旨,莞尔一笑,道“下官当不起代国公大人之称,代国公喊我一声吕端即可。”
吕端撇了一眼像是无赖一样瘫坐在地上的杨七,哭笑不得的道“下官在汴京的时候,和嗣仙人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嗣仙人的秉性。所以代国公不必解释,下官都明白。”
老杨瞧着吕端似乎对杨七没有敌意和恶意,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杨七一眼。
杨七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
吕端见状,愣了愣。
瞧这父子之间,相处的不是很和谐……
“咳咳咳……”
吕端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老杨和杨七父子二人瞪来瞪去的游戏。
“诏曰今……”
又是一堆没用的废话,即便是杨七扬言不想听,可吕端却不得不念。
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半晌后,才轮到了正事。
“左正言杨延嗣,擅离职守,罪大恶极。朕念及你是初犯,又看在杨家与国有功的份上,饶你一次。
现,左迁杨延嗣为代州权知州、代判大同军监军。望你能恪尽职守,谨慎行事,造福一方。他日回朝,必定重用。”
吕端宣读完了圣旨,笑眯眯的盯着杨七,道“杨知州,接旨吧。”
杨七瞪眼道“我不接。”
吕端一手拿着圣旨,一手捻着胡须,幽幽道“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跟随在吕端身后的带刀侍卫们,一个个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刷刷刷~”
老杨脸色一黑,大声咆哮,“你这个逆子,还敢抗旨不遵,你想气死为父?”
杨七冷冷的扫了一眼老杨,然后把目光投在了吕端身上。
“让我在代州任职,这是谁的意思?”
吕端愣了愣,说道“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杨七讥讽的笑道“你手里拿的可是盖着中书省大印的圣旨,可不是陛下的中旨……”
吕端干巴巴一笑,道“果然瞒不过你。把你留在代州,及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赵相公的意思。”
杨七冷笑道“想把我留在代州,不让我回京。这是怕我回京闹事。”
杨七有多能闹事,吕端心里是清楚的。
毕竟,在汴京城,第一个被杨七闹得焦头烂额的就是他。
杨四失踪,赵相公把杨七按在代州,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杨知州,接旨吧。这一炷香之内,你若是不拿这圣旨,可就是抗旨不遵了。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
杨七站起身,走到吕端面前,接过了圣旨。
吕端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杨七不肯接旨,然后大闹一场,到时候可就很难收场了。
然而,杨七拿着圣旨,幽幽说了一句,却让吕端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旨意我接了。可是当不当代州权知州,哪得看我心情。”
杨七似笑非笑的盯着吕端,道“我若是辞官不做了。相信朝廷的律法也约束不了我。到时候,你们谁又能阻挡得了我回京。”
“辞官?!”
吕端瞪着眼睛,愕然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这么冒然辞官,多年得付出就付之东流了。你舍得?”
在这封建制的社会,辞官可是一件需要有大勇气的事。
一万个官员里面,只有那么一两个读书读傻了的家伙,才有勇气去辞官。
毕竟,权力这颗诱人的果实,可不是谁都能抛的下的。
杨七随意的挥了挥手,笑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你说的那是庸才。我从读书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用了四年。而我,过了今年三月,也才二十岁而已。
辞官不做,过个两三年,给赵相公送点钱,到时候重新复出,轻而易举。
我还年轻,等得起。”
杨七这话是狂妄了一些,但是吕端不得不承认,杨七说的句句属实。
人家是少年天才,得官容易,所以舍弃起来,也不会太难割舍。
赵普贪财之名,朝野皆知。
如今赵普身体康健,再挺一个两三年肯定没问题。
以杨七和赵普的关系,到时候,送点钱,复官还真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赵普不肯帮忙,人家也能靠着萌补的方式,重新进入官场。
因为人家还有另一重身份。
勋贵。
吕端就像是吃了死老鼠一样,心里不自在。
他从十岁发蒙,一直熬到了二十五岁,才考中了进士。
如今他官居四品。
和其他人相比,吕端是骄傲的。
可是和杨七一比,吕端自愧不如。
你一个官二代,还这么优秀,还让不让人活了?
吕端心里不自在归不自在,但他却不能眼看着杨七挂印辞官而去。
赵普可是给他下死命令了,一旦吕端放了杨七回京。
那么赵普在朝期间,吕端就别想得到升迁。
杨七的去留,可是关系到他仕途的,他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杨知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辞了官。大同军怎么办?令兄现在陷入昏迷中,令尊这个节度使要归京,你再辞官不做了。那谁去管理大同军?
这杨家要是没了大同军,那杨家这个将门,可就没落了。
难道你忍心看着杨家在你手上没落?”
吕端的话,对杨七没有丝毫的影响,因为所谓的大同军,杨七看不上。
但是,这话却戳中了老杨的软肋。
公侯万代,这是每一个武将所期盼的事情。
老杨也不想他死以后,杨家没落了,然后从将门里除名。
毕竟,细算起来,老杨也算是一个败家仔。
他爹当年把家业传给他的时候,杨家可是拥有两州之地的一方诸侯。
到他手里,两州之地丢了,他也沦为了一个马仔。
当然了,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老杨是一个大义忠勇的人。可是从家族方面考虑,老杨确实是个败家仔。
所以,他败家了,自然不能看着儿子再败家。
因为儿子能败的家业,就剩下了杨家的军队了。
一旦他死了,杨家再没了军队。
那么杨家肯定没落。
“七郎,万万不可肆意妄为。”
关键时刻,老杨服软了,他轻声的劝解杨七。
杨七很想怼老杨一句,大同军他看不上。
不过老杨那首次流露出的殷切的眼神,让杨七心软了。
终究是父子,杨七做不到铁石心肠。
而南国那一片家业又不能暴露,所以杨七只能答应留下。
“我可以答应留在代州任职权知州,但是汴京城我必须回去。哪怕几天也好。”
吕端面色阴晴不定,他沉声道“如果你只是回去几天的话,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此事本官做不了主,本官要上报中书省,由赵相公批示。”
杨七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可以。”
当天。
下午。
雁门关内的一万五千的党项步卒,撤出了雁门关。
李继隆带领着兵马,迅速的进驻到了雁门关。
党项的兵马要走,杨七免不了送一程。
杨七顺便提醒了宝言上师,让他回去以后,立马从西域调集人手。
同时,杨七让牛头告诫初醒,暂时在山谷里安置下,等他从汴京回来以后,再帮他们谋划银州。
牛头和宝言上师,带着希望离开了。
此次党项的兵马,帮忙防守雁门关,一粒粮食、一枚军饷都没领,得到的只有一个关于册封的承诺。
……
次日。
一早。
老杨带着一半剩余的火山军军卒,六十人,踏上了归程。
同时,他也带着吕端写给赵普,批准杨七回京的奏折。
吕端作为西北的承宣使,他也离开了雁门关,开始马不停蹄的去巡视西北诸军的情况。
雁门关换了主人,杨七也不愿意多待。
他让跟随他的六十多火山军的军卒,抬着杨五,去代州走马上任。
自杨家镇守雁门关起,代州就一直是杨家的自留地。
所以,杨起到代州任职权知州,并没有多少困难。
从雁门关到代州,一路骑着快马,策马扬鞭的话,得花三个时辰,要是步行的话,那就得一天一夜。
杨七抬着杨五这个伤员,所以不可能快马疾驰。
他只能牵着马,带着人步行。
到了夜里,一行人在山脚找了一个旅店落脚。
旅店很简陋,睡的是大通铺。
杨七一行六十人,包下了四个大通铺。
三个住火山军的军卒,一个住伤员。
杨七晚上简单的啃过了馒头以后,就窝在通铺里看着伤员。
火山军剩下的军卒们都是一个个的莽汉,打仗是个顶个的好手,却一个个都不通医理,也不懂伺候人。
杨七只见过他们伺候过一次伤员,粗暴的手段看的杨七嘴角直抽抽。
难怪古代战场上的伤员死亡率那么高,这一个个的伺候人就跟谋杀一样。
杨七勉强受过后世教育的熏陶,懂得一些照顾病人的办法。
所以他就承接下了照顾病人的事儿。
“别动~”
杨七正在给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家伙换药,这小家伙受伤很重,却不好好配合治疗,趴在床上,一个劲的转头看杨七。
他背上的伤口,因为他转身用力,撑开了一丝裂缝。
杨七赶忙取过烧酒,重新给他清理伤口。
小家伙顿时疼的呲牙咧嘴的。
重新包扎以后,小家伙受宠若惊,一脸兴奋的盯着杨七,激动道“七少爷,我以后可以叫您七爷不?”
杨七转身给这个小家伙身旁的一个小老头换药,一边换药,一边随口问道“七少爷和七爷,有什么区别吗?”
小家伙咧呵呵笑道“应该……没有吧……”
杨七随意的说道“那就随你吧……”
躺在小家伙身边的小老头,冲着小家伙挤了挤眼睛。
小家伙似乎得到了鼓励,兴奋道“那我以后能不能跟着您?”
杨七一愣,手上的动作一停,愕然道“跟着我作甚?”
小家伙昂着脑袋,义正言辞的说道“您既然答应了让我叫您七爷,那就说明您收下了我这个家将。我作为你的家将,自然要跟着你。”
“轰隆~”
突然,大通铺的门被撞开,有两个小家伙也窜了进来,面红耳赤的喊道“七爷,您也收下我们吧。”
大通铺里,清醒着的伤员,一个个都跟着起哄。
“小狗崽子们,年纪不大,心眼不小。居然想攀上七少爷。”
“臭小子,鬼心眼真多。”
“七少爷可不是随便收家将的人。你去汴京城里问问,想当七少爷家将的人,能从汴京城排到雁门关,而去各个身手了得。其中不乏武功高强,却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你们说说,你们有什么值得七少爷看上的,收你们当家将。”
“……”
小家伙们脸色涨的通红。
躺在床上的那个,极力辩解道“我们本事也不小,在雁门关一战中,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杀了十几个敌人。”
有一个杨府的家将幽幽说道“只会杀人的家将,可不是好家将。好的家将,不仅得会杀人,还得懂得兵法谋略。家主若是上了战场,关键得时刻。家将就是战场的基层将校。
如此,家主才能灵活的指挥军队作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必须忠心。”
小家伙闻言,大声的喊道“我们当然忠心了。我们在战场上,可以帮七爷挡箭。”
一句话,让大通铺里调笑的伤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也不再开口调笑三个小家伙了。
挡箭。
这两个字在军中有特殊的意义。
因为,愿意帮你挡箭的人,都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杨七抬手在小家伙光秃秃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道“你们才多大,懂什么叫家将?再说了,我一个文臣,要什么家将?”
三个小家伙闻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正在被杨七上药的小老头突然开口了。
“七爷,您是做大事的人。身边自然得有人跟着。在汴京的时候,您身边有落叶跟着。在代州,您身边也不能没人使唤。
小老儿是看着您长大的,知道您的秉性,这三个孩子,跟着您不会吃亏的。这孩子,是为了帮我这个老头子挡枪,才受伤的。
小老儿瞧着,这三个小家伙心眼挺好,人品也没得挑。
您就当给小老儿一个面子,哪怕不收为家将,留在身边当个侍卫跟班也挺好的。”
杨七沉吟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且让他们跟着吧。至于收不收家将,看他们以后的本事吧。我身边的家将,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第0413章 什么是真正的大宋将门……
曹彬一脸悲愤,呼喊着进入垂拱殿。
“陛下,臣有罪啊。”
赵光义板着脸,淡然道“哦?”
曹彬捶胸顿足的说道“臣刚得到消息,雁门关大捷,杨业杨将军,以八千火山军,抵御十万辽军于国门之外,阵斩六万敌寇,活捉了萧咄李和李重诲。”
赵光义心里冷冷的一笑,脸上却露出惊讶的神色,“竟有此事,朕居然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曹爱卿你身为枢密使,那可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曹彬挤了挤眼泪,带着哭腔喊道“臣有罪,臣身为枢密使,发现了十万辽军南下,直逼雁门关。因雁门关被封锁,臣难以查明此事,又不敢越权去调兵驰援。所以只上了一道奏折,阐明了此事。
然,臣上奏的奏折石沉大海,臣却没能依理直言,差点害死了忠良。这是臣的大罪,臣失职了,求陛下降罪。”
曹彬的话,明面上实在请罪,可是暗地里呢?
更像是在告诉赵光义,雁门关的事儿和我无关。我作为枢密使,没有失职,也没有越权。
赵光义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瞅了瞅王继恩,问道“曹爱卿可上奏过辽军南下,攻打雁门关的事儿?”
王继恩愣了愣,轻声道“老奴这就下去查查。”
曹彬作为大宋军方第一人,有关于他的奏疏等文书,朝廷都有详细的记录可查。
王继恩派出去人查了一会儿,便有消息了。
“回禀陛下,却有关于雁门关的奏疏。宋相公批示说,雁门关并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传出任何风声。一切都是危言耸听,所以就罢落了曹枢密使的奏折。”
赵光义沉默了一下,对曹彬道“雁门关确实没有求援的信使归京,也没有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送到。爱卿身为枢密使,嗅觉敏锐,时刻担心国事。虽有越职御史的闻风奏事之权,但奏折上的事情已经被证实属实了。朕恕爱卿无罪。
至于爱卿的奏折被宋琪罢落,导致朕差点失去了忠良,乃是宋琪失职,和爱卿无关。”
赵光义和颜悦色的道“曹爱卿,你是朕的心腹,又忠于国事。此番宋琪失职,差点酿成了大祸,所幸杨爱卿拼死抵抗,守住了雁门关。朕今日许你单独入宫奏事之权,以后有此等军国大事,朕允许你直接入宫向朕奏明,不必再通过中书省了。”
曹彬假装抹了抹眼泪,施礼道“臣惶恐,臣谢陛下。”
赵光义摆了摆手,道“王继恩,给曹爱卿赐坐。”
曹彬一下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然后毫无心里负担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高怀德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依然弓着腰站着。
弓着腰站着可不好受。
高怀德年龄也大了,站久了以后,两条腿都麻了。
赵光义也懒得搭理他,一直等着,等着。
等到了高怀德支持不住,双腿开始打颤,鬓角开始落汗的时候,赵光义才开口。
“高爱卿,你此番入宫,有何要事?”
高怀德依旧躬着身,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臣要奏的也是雁门关的事宜。”
赵光义随手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淡淡的道“说说吧……”
高怀德沉声道“启奏陛下,自潘仁美伏诛以后,老臣着手接管了潘氏旧部。近日,有许多潘氏旧部,暗中勾连,意图反叛。军中还有潘氏旧部的兵将叛逃。
老臣听说,这些潘氏旧部都叛逃到了雁门关附近,所以入宫请旨,出兵剿灭这些谋逆之人。”
赵光义玩味的笑道“潘仁美九族诛尽,潘氏也在汴京城里除了名。军中居然还有人暗中忠于潘氏,看来咱们这位潘太师,在军中很得人心嘛。”
明知道赵光义是在调侃自己,高怀德表情郑重的说道“潘仁美此人在军中有些威望,纵然身死,也有人感念其恩德,为其奔走。”
赵光义收起了脸色的笑意,盯着高怀德冷冷的道“潘氏旧部,一些丧家之犬而已。今日不提他们,说一说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的事情吧。
西北兵马,你高家尽掌其六。十万辽军南下雁门关,你们高家的人就没有发觉吗?”
高怀德一脸惶恐,道“陛下,此事老臣确实不知。兴许是潘氏旧部和辽人勾结,封锁了雁门关,所以老臣的属下也没有发现。”
“嘭!”
赵光义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喝道“十万辽军,那不是十万只黄羊。十万辽军明火执仗的攻打雁门关,你居然告诉朕附近的守军都不知道?你当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低着头,颤抖道“老臣惶恐。老臣确实没有收到手下将士们的汇报。兴许是潘氏旧部人多势众,严防死守住了雁门关。所以老臣手下的将士们才没发现。”
“荒谬!”
赵光义怒喝道“西北之地,下四军的禁军,有三支,其余的厢军、蕃兵无数。所有的兵力加起来高达六十万。难道你要告诉朕,这六十万的驻军,都是潘氏旧部吗?”
高怀德愧疚道“老臣有失察之罪。”
赵光义怒不可制,大声咆哮道“十万辽军南下,八千火山军忠良葬身雁门关,上万民夫葬身雁门关,雁门关几经失守。在此之前,朕、天下百姓、朝堂上衮衮诸公,居然一无所知。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告诉满朝诸公,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才导致近两万的忠魂葬身敌手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这天下百姓,雁门关是因为被一群丧家之犬给封锁了,所以时至今日,连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有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这雁门关之所以守住了,是因为有一支党项的兵马驰援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时至今日,雁门关还是一群党项的流民组成的步卒在守卫着吗?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朕在西北有六十万大军,却不如一支党项流民组成的军队?
难道,你要让朕告诉天下百姓,在朕的六十万大军面前,一群丧家之犬轻而易举的封锁了雁门关,并且让两万忠良葬身敌手?”
赵光义红着眼,盯着高怀德,狠声道“你告诉朕,那一条说得过去。那一条能让百姓信服?那一条?”
高怀德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其实,高怀德很想说一句。
陛下,老臣节制的兵马可没那么多,您这是连带折家、党项、以及各部落蕃兵算在一起了。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
赵光义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继续咆哮道“朕的六十万大军,居然奈何不了一群丧家之犬。那朕要这六十万大军何用?
朕要你这位节制一方军权的大将军,有何用?”
赵光义瞪着高怀德,低吼道“告诉朕,朕是傻子吗?”
高怀德苦着脸,道“老臣有罪。”
赵光义自问自答道“雁门关连着长城,绵延几十里。你告诉朕,一群丧家之犬真的能封锁雁门关?朕的六十万大军中,若是没有人和其有所勾连,朕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高怀德慌忙道“老臣惶恐。”
赵光义声音冰冷的道“朕要彻查此事,不管查到谁,诛其九族。”
高怀德诚惶诚恐道“此事确实需要彻查,只是西北的军队,虽然都是由老臣节制,可是各家的势力却盘根错节的,情况非常复杂。陛下若是要一体斩绝的话。只怕……”
赵光义瞪眼道“只怕什么?”
高怀德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恳请陛下恕老臣无罪,老臣才敢说。”
赵光义冷冷的看着他,道“朕恕你无罪,你可以说了。”
高怀德郑重道“西北六十万大军,其中势力盘根错节,不仅有我大宋下四军的禁军,还有各家将门以前许多旧部。而且,还有各依附的小部族。还有折家、党项等等……
一旦此事牵连太多,诛杀了将门的人多了。可就没人威慑党项诸部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时候,这些人没有了震慑,必定反叛。
而且军中的一些将门的旧部,很有可能也会成为像潘氏旧部一样的谋逆之人。
那个时候,西北可就乱了。
眼下,川府的王小波叛乱未平,若是西北再闹起来,只怕会危及江山社稷。
而且,辽人此次吃了败仗,必定心有不甘。一定会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是威胁?
一个光明正大的威胁?
不管高怀德是怎么想的,赵光义已经把这看成了一种威胁。
或许高怀德是真的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的。
可是对于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纷飞的赵光义来说,这就是一种来自于将门,来自于武将的威胁。
赵光义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胁的压力。
“难道,朕还诚治不了不忠之人吗?!!”
赵光义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
高怀德沉声道“老臣身为陛下膝下武将,愿当马前卒,帮陛下铲除一切不忠之人。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和诸多将门比起来,杨家……”
高怀德顿了顿,叹气道“八千火山军,已经全死了……”
赵光义一下子明白了高怀德话里的意思。
杨家能屹立在大宋将门之列,靠的就是八千火山军。
如今,八千火山军全部死伤殆尽了。
杨家这一只老虎,已经皮肉全无,只剩下虎威了。
和其他羽翼丰满的豺狼虎豹相比,杨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文臣们整日里吵吵着说军队过多,要裁军。
在如此局势面前,诸多将门,谁会愿意大公无私的从自己身上割肉,让杨家重新站起来?
当然了,老杨凭借着功勋,也可以到禁军中任职。
可是,禁军的所有权力都抓在皇帝手里。
没有兵权的将门,还叫什么将门?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说的好听。
可是,赵匡胤也不敢把将门手里所有的兵权拿下。
所谓的杯酒释兵权,只是把各大将门手里的精锐全部抽调,编成了禁军和十二卫而已。
然而,将门手里依然掌控着一支支的厢军和蕃兵。
杯酒释兵权,若是真的把将门的兵权全夺走了,那么又哪里来的‘高家军’、‘折家军’、‘曹家军’、‘杨家军’……
那些个贯彻有宋一朝,比禁军还凶悍的边军,又是哪里来的?
自赵匡胤后,宋朝的其他皇帝又为什么要娶将门的女子呢?
在大宋的历史上,以文御武。文臣把武将几乎吊起来打。可是细细琢磨,你会发现,他们也就欺负欺负狄青、岳飞这些草根出身的武将。
你们可曾见过他们吊打曹家的人?
高家的人?
若是他们手里没有自己的兵权,谁又会畏惧他们?
……
没有了兵权的杨家,和有兵权的其他将门比起来,孰轻孰重?
这个答案很明显。
雁门关一战,杨家已经把家底拼光了。
想要再站起来,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再攒家底。
也许得年,也许得十年……也许终其一生也翻不了身。
许多大宋将门,就是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的。
曹彬很想站出来为老杨这个忠厚的亲家说一句公道话,可是想到了杨七在私信里面的交代。他就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赵光义脸色铁青,脸上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朕可以不株连,但是必须惩治恶首。不然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对得起雁门关上两万亡魂?”
赵光义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服软了。
不服软没办法,他哥皇位得来的不正,他的皇位也带有猫腻。
所以,不敢真的和将门闹僵。
曹彬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们欺负老实人。
他出声道“所有参与过封锁雁门关的军卒,必须诛杀。”
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人数太多,可以尽数送到西域去。西域鞑靼不是向我朝求援吗?派他们去西域,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曹彬这话说的漂亮。
事实上,作为罪人的军卒,被扔到了西域以后,谁又会去管他们?
以西域混乱的局势,这些人,估计都会死在西域。
对于曹彬这个提议,赵光义和高怀德都没意见。
曹彬可是杨业的亲家翁,今天难得的保持了沉默,没有据理力争的为杨业叫屈,没有叫嚣着诛灭所有的人,实在是难得了。
毕竟,以曹彬的地位,一旦提出来了,谁也不敢忽视。
如今,提出了这么一个小要求,赵光义和高怀德又怎么可能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