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大将军(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 万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五十章 大将军

几个集镇就更不能和南安,水口这样的福州大镇相比了,人口最多一两千人,临街有几个店铺,大片的破烂民居,还有临时搭建的窝棚,百姓多半是蓬头垢面,面黄枯瘦,两眼无神,乞丐极多,徐子先这样的大队人马过来,引的各镇乞丐流民跟随一路,引路的向导再三告诫,切不可施舍,除非打算停下来办个粥厂专门施舍,否则施舍了一个,底下的几十上百人都得一一施舍到,不然的话,这些乞丐流民能跟着一路走到燕京城里去。

至驿馆附近,仍可见道路两边有不少低矮的窝棚,徐子先等人谈话时,不少乞丐的人钻出来,向着这边张望。

向导在一旁道:“各位大人说的是不错,地方残破很多,主要是崇德六年,崇德九年,崇德十一年,东胡三次入境,都曾经深入畿辅从津海南下,这边的百姓也算是劫后余生。而且也不光是本地人,真定,大名,沧州,高阳,直抵河南路,山东东路,东胡兵锋皆至,所至之处,烧杀抢掠,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东胡人的刀枪之下,也不知道毁了多少村子集镇,抓走了多少人,抢走了多少金银铜钱和牛马猪羊……”

看来北方人对东胡人真是深恶痛绝,自武备不修,长城不守,北方禁军没有办法挡住东胡人的铁骑入边。

虽然诸路禁军多达三百多个,却因为都是步兵,互相救援不及,东胡皆是骑兵,就算有不少是下马步兵,但移动的速度也不是大魏步卒能比。破口之后,彪悍轻捷的骑兵四处游走邀战,击溃少量的驻军,等朝廷急下檄文,禁军主力集结时,东胡兵早就不知道移动到哪儿去了。

待魏军稍有松懈,东胡主力又会突然出现,以重骑兵破步阵,两翼轻骑掩进,魏军多次惨败,就是输在这种战法之上。

东胡举族有百余万人,最多也不超过二百万人,骑兵数量却是在三十到四十万人之间。

其中重骑兵大约有两万到三万人,人马皆披重铁甲,持骨朵,巨斧,长刀,长骑枪冲阵,勇猛凶残,如狂飙突进,大魏步卒很难抵挡。

这种重骑兵被称为东胡铁浮屠,北虏与大魏相抗二百年,很少取得战绩,主要原因是没有可以破大魏步阵的重骑兵。

除了重甲骑兵外,东胡两翼飞进,以长骑枪突阵的轻甲骑兵,并弓箭袭扰的轻骑兵,并称为两翼拐子马。

正面突破,两翼夹击,大魏步阵已经很难匹敌,除非是十万人以上的重兵集团,小心翼翼利用地形,加上大量的强弩硬弓,方可勉强匹敌。

西羌人也有铁骑兵,被称为铁鹞子,但其国力不强,铁骑数量不多,加上秦凤路一带地形复杂,山谷多,军寨多,弓箭社也多,东胡兴起之前,西羌人对大魏的威胁并不大,一直止步于嘉峪关之外。

近年来,西羌人也颇多异动,秦凤路和永兴军路,多受其滋扰,损失也是不小。

这就是大魏的外患,在场的人均是心情沉重。

福建人其实也是能感同身受,海盗就是福建的最大威胁,如果没有海盗袭扰,以福建工商贸易的发达,百姓的日子还要好过的多。

而因为要防备海盗,几十个军的厢军全部是地方财赋负担,官员吏员再多过一层油,地方的负担之重,可想而知。

还不仅仅是财赋压力,海盗一至,当然也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漳州流民,至今尚有万余人流落在外不得回家。

但相比眼前这向导所说,东胡一至,北地的几十个州县最少有超过百万人被屠杀,不管男女老少,战乱之时都是填满沟渠,东胡人的残暴,却是远超普通人的想象,简直不象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事。

“此前一直是在邸抄上看……”陈道坚面色苍白的道:“能亲自踏上北国大地,才知道东胡人对我大魏,对华夏造了多少孽。”

“此仇迟早得报。”张虎臣和林存林,高时来,金简等都是武人,众人听着向导所说北方遭遇的惨事,恨的脸色涨红,几个武将都是右手捏着刀柄,把指节都捏白了。

众多的牙将,武卒,神色都是差不多如此,更有武卒用东闽乡音,气愤的叫骂起来。

这些事,如果不是亲临北方,不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谁能想象的到?

徐子先面色也有些发白,经过向导提醒,他看向不远处的路边的排水沟,里头还有一些累累的白骨。

这是崇德九年时东胡入侵时杀害的百姓,死的人太多,有宗族亲属在的,自管收自家族人的尸首埋葬,官府当时已经一团混乱,根本顾不上,很多无主的尸体,落后几年陆续被收拾掩埋,但还是有一些荒村沟渠之内,有着当时顾不上埋葬的尸体。

这些尸体上都有刀斫斧砍的痕迹,有一些白骨瘦瘦小小的,不是女子就是孩童。

徐子先还是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类残暴凶狠至此?怎么能向孩童婴儿挥动屠刀?

徐子先止住众人的叫骂声,沉声道:“闽浙两广,不也有海盗为患?他们也不比东胡人强什么,有心的话,回去好好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剿了海盗再说别的。”

“阁下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徐子先站在驿馆旁说话,四周聚集的闲人也不少,听到他的话,有人立刻搭话道:“不知道吹这般牛皮的少年人,是何方神圣?”

“我亲手杀海盗十余人。”徐子先随口答道:“并率部下斩海盗首级一千余级,我想大约我的话,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吹牛。”

“我知道了。”搭腔的人笑着道:“尊驾是福建路过来的南安侯世子,是不是?”

这人倒真是消息灵通,一下子就将徐子先的来历说了出来。

北方近燕京的地方,人们对军政大事较为关注,相比南方的文教昌盛,报纸上多是社会新闻或诗词歌赋,北方的新闻,则多半是东胡,北虏等外敌的动向,朝廷和驻军的动向,人们试图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一些东西来,如果蓟燕防线再度吃紧,很多人好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快速逃难。

过往的几次兵灾,北方百姓加起来死难超过百万,还有六十万以上的健壮男子和妇人被强掠到辽东为奴,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凄惨日子。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报纸当然也是投众人所好,既然百姓关注的是兵戈之事,不仅是北方,包括荆湖北路,荆湖南路的剿匪战事,秦凤路对西羌的战事,当然也有福建路对海盗的战事,也是经常会出现在报纸之上。

徐子先的大名,在南方是以两篇文章而流传,在北方,则是剿匪斩首过千级的战事而名扬一时。

向导这时才转容相向,拱手揖道:“只知道诸位要雇佣向导至燕京,还以为是寻常宗室,不料是剿杀海匪的南安侯世子当面,少礼了。”

北人性直,而且注重武功成就的一面,从这个向导的态度上就是相当明显了。

众人也是惊叹连连,驿站的人都多半不是普通人,但眼前的南安侯世子和他们想象中的形象还是不太相同。

首先徐子先是太过年轻,二十不到的年龄,还没有开始留须,长相普通,但身材高大,健壮,显得气宇轩昂,从这一点来说,似乎南安侯世子那过于勇武的报导,似乎又近于事实。

乍一看来说,徐子先是个普通的北方青年的样子,仔细一看,神态气势却是有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但并不刻意,相对来说,徐子先的气质较为复杂,有青年人的从容自若,也有上位者的威严,还有些宗室子弟的华贵,更有武夫的彪悍武勇。

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人,开初说话的是一个老人,其一生不知道见过多少豪杰壮士,但以眼前的徐子先来说,却是给这个老人相当复杂,一眼难以看透的感觉。

徐子先也是在打量着对方。

六十左右的年龄,身高中等,体态偏瘦,从脸型,口音,还有气质来看不是北方人,而是闽浙江西等南方人的气质和长相。

这种东西,只要有心的人多看多听,总是相差不远,当然可能也有看错的时候,如果再从口音来判断的话,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在下是徐子先。”徐子先向对方抱拳一礼,笑道:“不知道老丈有什么见教?”

“真是相逢不如巧遇,月前听说了世子的大名,想着可能会在京师碰上,不料在这驿馆就撞见了,一见之下,果然少年豪杰,宗室中难得的英才。”老者收回眼神,这一瞬间,尽然精芒四射,有一种睥睨万方的气势陡然而起。张虎臣和林存信等人原本气恼这糟老头子胡说八道,此时却是为老者的气势所惊,居然不敢上前喝斥。

“我想我也知道老丈是哪一位了。”徐子先又一次长揖,这一次执礼甚恭。

老者脸上露出笑意,说道:“果然世子是难得的精明,真的猜到老头儿是谁了?”

徐子先微微苦笑,说道:“老丈这般提醒,我若还猜不出来,那就真的是蠢货一个了。”

徐子先回顾,对陈道坚,陈佐才,高时来,金简,张虎臣,林存信等人道:“这位是曾经纵横东海,现在的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王直王大人,还不赶紧见礼?”

同学一百五十一章 迫不得已

王直此前一直自号为东海王,这个称号是造反为盗时的称号,现在当然不能拿出来当正经的称呼,而且福建的人最恨海盗,特别是海上五盗破漳州那一回,更使不知道多少遇难,海盗所过之处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王直能够招安成功,一则是此人的所谓“忠直”之名,另一个就是王直所部在沿海为恶不多,一直只在海上抢掠,和驻于倭国的南海王康天祈主要活动于海上和倭国,吕宋一带,真正劫掠漳州,杀人越货,留下血债的是南洋王蒲行风和东洋王刘旦,西洋王颜奇,这三人和部下,加上岐山盗陈于泰,真的是在福建人人痛恨,提起来便是痛骂。

王直现在是左卫大将军,静海军节度使,大魏的节度使早年是实职,是地方军政一把抓的实权藩镇,地位远在现在的安抚使之上,后来大魏太祖逐渐收回兵权和财权,节度使渐渐成为虚职,是武职外官中最高等的所在,在京太尉,在外节度,这是武将的顶峰,也是武夫们追求的最高荣誉。

奇特之处在于王直不是虚授,而是实职。

他的一万四千部下和几百条船,加上平岛等附近几十个岛屿在手,虽然百姓不到万人,谈不到治下临民,但有王直在,东胡的侧翼就受到威胁,另外渤海国也不敢轻易倒向东胡……这就是王直最大的作用,也是刘知远拿出来说服同僚的利器。

王直叛,京畿津海到登莱都受到威胁,朝廷最少拿十来个禁军配合厢军防守,茫茫大海,何处不可登陆,这要防起来,事半功倍,一年得多出二百万贯的开销。

主要根结在于朝廷有限的骑兵都在燕蓟河北,连永兴军,秦凤路都没有多少成建制的骑兵。

为了防患王直,最少得两三个军的精锐骑兵,还要疲于奔命,这个代价,想想真是承受不起。

王直实授,东胡和渤海国反受其威胁,朝廷再一年给二十万贯钱,二十万石粮,就能使王直防守北方海域,解除了对北方沿海的威胁,同时北方少量的商船和大量的渔民也能获得相当安稳的条件,不再担心时刻被海盗袭扰。

正是有这么多有利之处,天子和刘知远的主张才获得相当多朝官的支持,在去年年底,最终王直获得诏书,实封节度使。

其勋,阶,实职都是正二品武职,勋阶和徐子先相当,实际上就比徐子先高出许多,团练使虽是实际,等于是朝廷职官的序列之外,而正五品和正二品,相差也是极远。

张虎臣等人虽是不怎么甘愿,但朝廷名爵却不得不尊重,只能勉强过来行礼。

“算了,算了。”王直看着眼前众人,兴致不高的挥手道:“老夫虽然没有在福建作什么恶,这些年来也不是良善之辈。世子你杀海盗,四周的人均是叫好,老夫名号一出,你看他们都不出声了,无趣的很。”

王直看向徐子先,邀约道:“请世子进驿馆谈谈,如何?”

徐子先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王直和自己见面后表达了明显的善意?

自己杀的虽然其实不是海盗,但托名为海盗,而且和岐山盗,还有其背后的蒲行风,刘旦,颜奇等人,将来都必有一战,不知道王直为什么是毫不介意的样子?

徐子先笑道:“长者有邀,岂敢推辞?既然这样,小子就随长者去便是。”

王直从津海港上岸赴京师,随行人员很多。

除了大量的仆役,歌妓随行伺候之外,行李就有一百多箱,其中当然有很多黄金白银和古董,字画,器玩一类的珍奇之物。

连摆放这些器物的箱子都是名贵木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王直指指这些箱柜,对徐子先道:“这一次进京,准备了二十来万贯财货。没有办法,老夫十四岁下海为盗,现在是五十八岁,四十多年海上生涯,从小卒子到一方首领,几十年作孽不少,所得也很多。此次进京机会难得,总得拿出一些钱来塞狗洞。不然的话,以后还有的烦。”

徐子先默然,王直,蒲行风,康天祈等人俱是海上称霸的一方巨盗,部属都超过万人,甚至雄霸一方,俨然是小国的国主。

这些人有国主的实力,行事却是海盗的风格为主,虽然商船可以交纳一定的好处获得海盗的保护在海上通行,多半时候,他们还是抢掠船只感觉更为痛快。

抢掠沿海敌对势力的财富,甚至掠夺人口贩卖,这些事做起来都是毫无心理压力,只要有钱可得,什么事都可以做,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么一来,这几个海上大盗的身家何止百万,海上五盗,每人均是身家过千万贯。

比如王直,估计身家在两千万贯左右,除了黄金白银和铜钱外,这几十年抢到的珍玩古董字画也是定然不少,论起财富来,怕是现在的大魏天子,也是瞠乎其后,远远追不上王直等人。

王直受抚,过程极为艰苦,反对招抚王直的朝官众多,现在似乎是以大局为重勉强接受,但熟悉大魏朝政运作的人都知道,底下的麻烦还很多,搞不好随时都会反复。

招抚王直的好处太多,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直在此时对大魏朝廷的重要性有多大,可是对京师的各方势力来说,王直这样的人只看其对自己一方有没有用处,对大魏有没有用处,那只能摆在次要的位置上。

这一次的事,如果是左相韩钟要招抚,那么刘知远就必然坚决反对,崇德天子也只会顺刘知远的意思,自己不会有什么明确的主见。

天子就是这样,对朝臣信任时就倚重有加,左相就是被崇德天子一路扶持上来,为相十余年,天子将左相扶到了掌握朝中半壁江山的位置上,当天子感觉尴尬和危险时,又是不遗余力的开始扶持刘知远。

对这样的大事,天子都不会讲什么大势和道理,朝争才是最大的道理。

王直话语中的无奈,徐子先也是能体会,好歹是雄据一方的海上霸主,老迈之后为了谋一退路,为幼子经营将来,只能委曲求全……向来只有此老抢别人的,这一次,却是要把抢来的财富陪着笑脸拿出来送给朝中官员,所求的就是不要有人突然跳出来发难,这可不就是“塞狗洞”?

徐子先对王直可是没有半点的同情,他的钱财是好来的?就算王直有分寸,他的每一枚铜钱也是沾满了普通人的血汗,才二十万贯东西,算得什么,若是徐子先能做主,得叫此老把两千万贯家私都搬来充实国库,这才勉强算他赎了罪,可以洗白上岸。

“明达坐。”王直身边伺候的人很多,光是美貌姬妾都有十余人,馆舍之内虽然是临时居所,也是布置的富丽堂皇。

徐子先随王直入内,先看了几眼美人,对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奇器玩随意打量一番,便是坦然坐在王直对面。

“明达不是凡人。”王直眼中光芒相当锐利,说话也是相当直接,他对徐子先道:“进我房的人,要么死盯着姬妾,要么死眼看那些珍奇古玩,那种贪婪之色怎么也掩不住。财色二字,多少人都压不住自己的欲望。要么就是一些假道学,避目不敢看,对女子如对大宾,那副战战兢兢的腐儒样子,令人生厌。男子丈夫,就该如明达这样,坦然视之,又能压住心中欲望,这样才能成就大事。”

“大将军过奖了。”徐子先淡然一笑,欠一欠身,说道:“在下不过是一个等着袭爵的普通国侯,大将军的话,愧不敢当。”

“有哪一个普通国侯能练出两千精兵,一战败四千盗匪,斩首千级?”王直道:“你不要以为老夫在试探什么……此行入京,老夫固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算是明达你,只怕也得小心防备。”

“大将军是说我与福建路安抚使林斗耀,还有制置使韩炳中,胡商蒲寿高的争执?”徐子先笑道:“和林大人,韩大人只是闹意气,蒲家是恨我断了他们的财路,倒是真不可不防。但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怕是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夫此次带了两个老弟兄,分别领二百人,节度使四百人入京,也算不得太逾越。”王直大有深意的一笑,他知道徐子先和自己素无交往,当然不可能一见面就有什么收获,他试探徐子先,徐子先又何尝不想套他的话?

但两人寥寥数语,其实已经算是有所交流。

两人所担心的,当然主要还是左相韩钟和左相代表的势力。

这势力之大,是令得天子都为之侧目,辗转反侧不得安的存在,徐子先和林斗耀,韩炳中的争斗迹象相当明显,南安江滩一战,徐子先用团练使的身份先行告捷,上报之时对福建的地方官员不无微词,相当明显的是在攻讦林斗耀和韩炳中两人。

而林,韩二人也是各有反应,林斗耀的安抚使奏报迟了好几天才至京师,对禁军未及时出城只能自请处罚,而韩炳中则明着反击,直言徐子先仗着国侯身份跋扈不法,并没有急时请援,虽然打赢了,却滋扰地方,横行不法,是福州南安一害……

上奏的当然不止是两边三方,巡按使萧赞看似持中,但隐隐赞同徐子先较为跋扈的说法。

事涉盗案,提刑使郑里奇当然也上奏,对徐子先大加赞扬的同时,也是攻击福州驻军迟迟不出,贻误军机,韩炳中罪责不轻,郑里奇也是方面大吏,上奏的同时也是弹劾了韩炳中,虽然没有攻林斗耀,林斗耀这个安抚使处置不力,也是相当明显的事情了。

知府杨世伟对事非曲直没有明显的论判,显然是不愿意站队,但也证实了南安大捷和禁军出战较迟的事实。

加上齐王上奏,对禁军和厢军的反应缓慢,大为不满,齐王的奏疏一至,事非曲直大约就为朝官们所了解了。

赵王此次并没有上奏,这件事和大都督府没有直接关系,有齐王上奏也就够了。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则就是这一次禁军和厢军反应缓慢,实在也没有办法辩解分说,韩炳中的奏疏,看似气直理壮,实则就是在胡搅蛮缠,反正就是看背后的势力,如果韩钟就是要撑自己的心腹部下,那么韩炳中的胡说八道也能拿出来当理由,如果要弃卒保车,正好能保住看似还理智大气的林斗耀,丢掉韩炳中这个小卒……

这里头的选择很多,就看韩钟如何决择了。

但不管怎样,徐子先和左相一脉的争执已经是明面化,这一次进京,王直判断徐子先当以韩钟为敌,倒也没错。

别的事情还好说,最要紧的当然还是自保。

王直也是担心韩钟赚他入京,然后以武力解决,徐子先也是有性命之忧,两人可算是天然的盟友?

至于徐子先和刘知远的矛盾,在王直看来只是小事,蒲寿高只是胡商,未必刘知远为了一个胡商,放弃徐子先这样的后起之秀,福建地方有实力的国侯?

徐子先这才恍然,王直的热情和直接,应该是看到了他带着近二百精锐部下,这才主动伸出了橄榄枝,这个老狐狸,是在入京之前忧心忡忡,看着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也是如履薄冰……这也是很正常的事,韩钟是何等人,是执掌国柄超过十年的权相,不仅在文官体系有很强的实力,在枢密院,京营禁军之内都有很强的实力。

若是三十年前,王直只带四十人,老老实实的进京是最好的选择。

但在此时此刻,不带几百个精锐部下,王直敢随意进京?

“如果老夫和明达能安然出京。”王直道:“我要请明达小友到平岛一唔。”

平岛就是后世皮岛,四十平方公里大小,是王直经营十多年的海上基业,这岛土质是沙土,不能耕作,只能种牧草,原本有不少渤海国的人在岛上放羊,羊群都是过万只的规模,后来王直到岛上,原本还打算屯垦,后来发觉土质不允许,只能将岛上当成仓储和驻军的基地,也用来放鸭放羊,是北方海盗用来休息和修补船只的大后方。

这里与东胡掌握的辽东,还有占据半岛的渤海国两边接壤,从鸭绿江口可以放船而下,东南侧是渤海国的几个重要的城池,王直在这里购买珍珠,人参,皮货,转手贸易,所赚也是不少。

多年下来,平岛上有万余人居住,修成了大量的房舍,比起十来年前要富裕繁荣的多。

当然粮食是全部由海船从大陆海边购买,渤海国也会卖米给王直,以求他不要骚扰富裕的南方国土。

王直以平岛为核心,占据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沿海的岛屿,除了一万四千人的海盗部属之外,尚有三四万人的岛民依附在王直的领地之下,成为他的治下属民。

这么一算,人口是不多,和福州一个人口多的镇子相当。但论起王直控制的海域范围,静海军节度使,算是名实相符。

“大将军相邀,也是在下的荣幸。”徐子先也是对平岛这样的地方极为好奇,一个人能经营出这样的基业,成为一方豪强,也必定有过人之处。

王直也是老了,如果现在其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壮年,其必定不会内附,能在海外为王,何必要委屈自己?

甚至大魏一旦内乱,兵戈不止,王直这样的海外势力,趁势而起,获得更大的地盘和更多的利益,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一般的大魏文官,拘于旧日的思想和历史传承,总是不肯正视现在已经与旧时不同。

中国的历史基本就是大陆的争霸史,和海外没有丝毫关系。

而徐子先却是有深刻的感知,现在似乎是往传统陆地霸权往海上争雄的历史节点的到来时期。海上贸易越来越繁荣发达,谁能称雄海上,最少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很有可能成就一番霸主事业,亦未可知。

他对王直没有丝毫鄙视,轻视,甚至没有丝毫排斥。

海盗是特有情形之下的产物,在这年头和其后二三百年之内,海盗都会存在于大洋之上。包括历史上最强大的海上帝国大英帝国,其起家的过程就是连女王在内大家都当海盗,一直在海上抢掠西班牙人的运金船,这才是英国人真正的第一桶金。

一直得到蒸汽战舰遍及海上,成规模的海盗行为才逐渐绝迹,但就算是到现代社会,最先进的战舰遍布海上时,仍然杜绝不了小规模零散的海盗行为。

在今时今日,海盗方兴未艾,仍在蓬勃发展的时期,徐子先怎么会迂腐到排斥或是轻视一个纵横海上多年的称王的海盗头子?

而且王直毕竟作恶不多,如果是蒲行风那样的异族海盗,又不知道杀了多少良善百姓,毁灭了多少家庭,徐子先就算有利益考量,也不会对那样的人假以辞色。

大丈夫可以不为英雄,排斥政治洁癖,但仍然要有一定的底线。

很多小孩子把心狠手辣,没有底线当成成功的基础,其实他们倒是没有想过,真的没有底线的人,在历史上从来没有成功的记录。

一个毫无底线的人,他的部下也会毫无底线,他没有靠的住的政治盟友,百姓不信任他,部属随时会背叛,一个大一统的正统的王朝,从来都是有底线的人才能建立起来。

“明达是个有趣的人……”王直毫无疑问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来源,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徐子先,说道:“老夫一生见人很多,头一回见到明达这般的人,老实说,老夫二十岁时,可没有明达这样的胸襟和度量。”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说的好。”王直大笑起来,笑容中不乏落寞和不甘,他起身送客,说道:“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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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当一章发了,大家周末开心。

同学一百五十二章 京师布局

徐子先出门后,驿馆已经将他的住所收拾好了。

进房之外,陈佐才和陈道坚,刘益,张虎臣,金简等人都已经在他的住处等着。

徐子先没有说的太详细,只是告诉众人,王直对入京之行充满担心,意欲和南安侯府合作,多加几分自保之力。

张虎臣啐道:“这老狐狸,真是尾巴毛都白透了,奸滑透顶。”

陈佐才笑道:“世子答应他了吧?这个时候,我们是多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王直虽然也是海上五盗之一,对我们福建路却没有什么伤害。这一次江堤之战时,也是王直要入京前后,严令群盗不得在此时滋扰地方,陈于泰慑服于王直严令,才没有趁机一起出手。若是上回来攻南安的人有两千岐山盗,我们就真的挡不住了。”

“这话说的也是!”张虎臣是骑兵武将世家出身,性格是真的耿直,当下一拍腿,说道:“合则两利,王直这老匹夫倒是见事明白,他怕韩钟对付他,咱们的对头也是左相,两家联手,就不怕有人打什么歪主意!”

陈道坚皱眉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难道还真的有人敢动武不成?这里可不是福州啊。”

徐子先微微一笑,说道:“地方乱象,来源就是京师……”他看向陈佐才,说道:“你近来对京师兵事多有留心,你和牢之说说。”

陈佐才近两个月来留心邸抄和朝廷的武备录等兵事方面的情报,也明白徐子先是有意叫他有所表现,当下看了看陈道坚,却是对着众人说道:“京师原本就是燕北防线的核心,东接蓟州,永州,山海诸州军寨和关隘,西连紫荆关和平州,京师当时为幽州,旧燕故都,千里防线的核心。太祖以江陵起家,将天下纳入囊中,治政不到十年就开始筹备迁都京师之事。太祖雄才大略,知道困于江陵一隅之地万万不可,不管是地理还是军心民气,居江陵都只是偏安的格局。当时有三议,一是迁到大唐东都洛阳,一是迁到西安,再一个是迁到开封。太祖以为关中残破,自养都困难,迁都之后一下子加了几十万驻军和朝廷宫室加上文武百官,并不适宜。洛阳地方残破,开封无地利,四战之地,不宜为都。后来决心迁至幽州为京师,主要还是为了防范北虏。北虏当时初兴,二十万铁骑实力雄厚之至,太祖迁都至燕京,修长城千里防线,以平州到蓟州等地广设军寨,驻军六十余万人守备,国初之时,经常与北虏苦战不停,京师不仅是朝廷核心,也是驻军最多的地方,一方有警,则御营禁军大举出动支援,若无天子在京,百官俱是在燕京,哪得这么快捷方便?本朝常有人说,迁都燕京劳民伤财,还要年年从北方供应钱粮,却不知道,以燕京为核的北地防线,先挡北虏,后御西羌,现在又有东胡,若无燕京形成的天子守国门的格局,怕是北地残破自不待言,南方又能独善其身?历来想偏安一隅的,做的最成功的不过是东晋之后的南朝诸国,也是内争不休,战乱不止,一旦北方一统,南方就等着被人南下一统,自古至今,以南统北的只有我大魏太祖一人,除此别无二家。”

陈佐才的话,有些是他自己看到的,也有不少是私下与徐子先闲聊时所得,他见众人无不点头,当下又接着道:“有不少话是世子说过的,想来诸位也知道……燕京是北方防线的重中之重,国初时太祖是以一百二十多个禁军和厢军驻于京城,至宣宗年间达到顶峰,驻京的厢军和禁军达到三百余个军六十多万人,这就是京营的顶峰。其后因为各处吃紧,禁军陆续外调,至成宗年间,几次对东胡的大征伐俱是惨败告终,京师禁军也是损失惨重。现在河东路,河北东路,西路,京东路,也就是蓟镇防区,调出镇守的京营禁军多半在此。就算如此,因为京师为重地,禁军数量仍是不少。京营禁军以东西南北中划为五个厢都指挥,每厢都指挥都是十个军,步军占八成,马军占两成。虽然是两成,也是大有可观,毕竟大魏马军数量极少,除了京师,怕也没有别的地方有这么多马军……五大厢都指挥,五十个马步禁军,只受枢密院的指派。此前朝廷法度森严,就算是枢密院使,不得画旨,擅动一都兵力都可以判死罪。现在么,各家大户谁家不用禁军看门护院?随意调禁军行杂役,占用军伍兵力已经成了痼疾,难以根治,各家大户能叫禁军去干苦力,不能叫他们来对付咱们?最要紧的就是东城军,最为精锐,经常出战,将领十个有九个是韩钟和张广恩使过的人,对左相和枢密最为忠心,等若如臂使指……”

京师有五十个军的禁军,十余万人,这是京师最重要的防守兵力。按本朝兵制,枢密掌边防军务,日常军务,兵备,戎马之政令,无不掌之。甚至班直之护卫,内外禁军招募,阅试,迁补,屯戍,掌罚诸事,皆掌之。

枢密之设,原本就是为了削宰相掌兵之权,枢密之前的唐朝诸相,政令军务皆掌之,宰相权力太重,虽然大唐没有太阿倒持,出现如王莽,曹操,杨坚那样的篡国权相,但主要原因是大唐玄宗之后,中枢禁军权力掌握在宦官之手,神策军不听皇帝的,当然也不听宰相的,而是只听宦官郎中令的话,所以皇权,相权,宦权,彼此牵制,又有外镇藩镇的牵制,所以相权是在另一种层次上被削弱了。

本朝限制宦官比前唐要好的多,宦官不得典兵,监军,这是铁令,而且是受两府的管辖,以相权彻底压制住了宦官集团。

枢密则是推出来分了宰相的兵权,使宰相无法统兵,当然也就不构成篡国的权力根基。

陈佐才接着道:“自宣宗之后,有感枢密使于兵权过大,班直郎卫改为天子直领,又在各冲要地方设大都督府管理厢军,自此枢密专管京师内外的禁军。且将考核,调迁,招募等诸务,交托兵部,枢密只管军务和兵马调配,还有将领的述功,赏罚等务,留给枢密。就算如此,枢密使对禁军之权重大,一旦有权臣掌枢密使,且又拥有兵权的就必定会势大难制。所以祖宗心传家法,枢密使选用,必定不能与宰相交通往来,免生事端。但当今枢密院使张广恩是左相一手提携任用,当时官家信韩钟,连破坏祖制也不顾……”

陈佐才摇头叹息,显然是对当今皇帝的诸多举措,都是不以为然。

大魏的祖制心传家法,比如不罪言者,鼓励工商,压制宦官,任用宗室,都是自太祖年间立下的规矩,祖制虽好,奈何当今天子实在是稀烂的帝王心术,原本就没有一手好牌,成宗年间就开始文恬武嬉,但当今天子即位十余年,于军政大事无一修补成功,反而又多捅了多少漏子出来,什么事的决断是最有害国政的,天子就会做什么决定。

就如对韩钟的扶持太过份,现在又过于求成,认为韩钟老迈糊涂,一心要把韩钟踢开,换上锐意进取的刘知远。

想用刘知远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要徐徐行事,不要过于操切孟浪,慢慢的换掉韩钟一系的官员,任用刘知远的,同时还得分刘知远的权,以免再栽培出另一个韩钟出来。

只是天子太急燥,现在看来连几年时间也不想等。

韩钟当然不愿骤然失位,君臣之间疑忌已经相当明显了。

据陈佐才的了解,韩钟与张广恩联手,最少能控制一半以上的禁军,那些禁军的都统制未必敢跟着韩钟起兵谋反,但兵变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或是出动兵马,铲除敌对势力,以事实结果逼迫崇德帝接受韩钟继续执掌国政,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徐子先的记忆里是韩钟辞相回家,半途被刺杀,现在局面大有变化,大局走势会不会有变化,也是难说的很。

“天子在京师最倚重的不是禁军,而是郎卫。”陈佐才继续说道:“郎卫分为承事郎,朝请郎,还有执戟郎,宣节郎,羽林郎,卫就是金吾卫。承事郎和朝请郎俱是文官,多半是文官荫子,入内廷侍奉天子图个出身,能被天子赏识的,大有人在,本朝这样的例子很多,不胜枚举。执戟郎是把守皇城为主,宣节郎守宫城诸门,羽林郎以前被称为羽林健儿,太祖年间的羽林健儿多半是战殁将士的遗孤,太祖怜悯将士忠节,收养诸多孤儿为羽林健儿,后来成为亲兵随侍左右,国初至宣宗年间的很多名将,皆是羽林健儿出身。至如今,羽林键儿也是宗室和文武官员的子弟为主,加上世代世袭,人数不够,只五百人余人,全部为正六品官职,外放就直接为营统制或副都统制,都虞候,也算是天子控制禁军的一种手段。”

以郎卫控制皇城和宫城,以羽林郎带御器械,随侍天子,数年后放出在禁军为武官,这是皇室笼络将门子弟,控制禁军的高妙手段。

“金吾卫三千余人,执戟郎两千余人,宣节郎千余人,加上五百多人的羽林郎,六千五百余人由天子亲掌,金吾卫卫尉管金吾卫,郎中令管执戟郎和宣节郎,羽林郎分左右,由左右郎中令执掌,只受天子的指派。”

陈佐才最终道:“京师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内廷宿卫,也难免受到沾染牵连。只有羽林郎算是天子最信任和亲近的宿卫,但以我看来,羽林郎除了世袭之外,文武官员和宗室诸子,也很难不被政争牵扯。”

“这话说的是了。”徐子先道:“我们说这些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加小心即可。”

众人这才释然,陈佐才一直在分析京师驻军的情形,各人听的都是心惊肉跳……这些事不是机密,但以徐子先的身份议论这些,安一个“窥探京师虚实,图谋不轨”的罪名还是安的上去。

“我想不会有什么意外……”张虎臣咧嘴笑道:“国朝近三百年,还真没有敢在京师动刀兵的人。”

“蒲家还不是在福州假扮盗匪,近四千人袭击地方团练和国侯世子?”陈佐才冷冷的道:“本朝现在风雨飘摇,牛鬼蛇神都窜出来了,凡事多加小心,总没有错。”

陈道坚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想法和张虎臣相似,但陈佐才也是精明透顶的人,这一次北上李仪和孔和,傅谦等人都没有北上,秦东阳等老成武官也留在南安,陈佐才这样成熟的幕僚文官当然有充份的说话权力,而且提醒众人小心也并没有什么错。

陈道坚就是庆幸没有把大葛小葛带到京师来,否则以鼓山盗那暴烈的脾气秉性,真是没事也能惹出事来。

倒是刘益,虽然心狠手辣,但平素不喜欢多管闲事,只要不是真的有人杀驿馆里头来,他是任事不理,这边的讨论都只当没有听到。

“各人早些休息。”徐子先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伸了一下懒腰,说道:“明早就动身,不在驿馆这里耽搁了……”

众人这才散了,出了门外,天空已经是满天星斗,这个驿站是津海通往京师的最要紧的大站,房舍就有三四百间,住的人过千也并不觉得局促拥挤,外院的马厩倒是热闹,拴了几百匹马,驿馆的人和各方的人都在陆续喂马和骡子,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和马的嘶鸣声。

这时几个王直的部下挑着担子走过来,问清楚了谁是徐子先,有个领头的上前来抱拳一礼,说道:“大将军说南安侯世子入京后开销必然很大,这里是三千贯钱,留着给世子拿去赏人,请世子务必不要推辞。”

徐子先闻言一笑,他当然不会把王直的三千贯放在眼里,只是这厮先前说了塞狗洞,其后就送钱给自己,太是可恶。

不过有钱拿也是好的,此次北上徐子先可是没有打算贿赂任何人,一是财力不允,二来宗室交结官员虽不可免,但明面上不好大张旗鼓的行事,叫御史知道了弹劾一本上去,多少是个麻烦。

但必要的交结也是不可少,大宗正韩国公等宗室重镇,必须送一些礼物,还不能太菲薄。如果徐子先还是前世那个穷困潦倒的破落宗室,随意备些礼物就好,以今时今日他的身份地位,礼物太薄,会使收礼的人心生不满,还不如不送。

还有礼部,兵部,枢密院等各处衙门里相关的官员,适当的打点也很必要。

虽然可能会有上命打压,但只要把礼物送到,很多人都不会和铜钱过不去。

近来南安团练用度不足,徐子先上京带了近二百人,使费开销也就带了一万贯,王直出手倒是真大方,直接就是三千贯。

“受之有愧,不受不恭。”徐子先笑着道:“请替我谢谢大将军。”

节度使与殿帅太尉同级,可以称大帅或某帅,王直又是左卫大将军,称大将军也可。

带人送礼过来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落落大方,气宇不凡,徐子先注意到这人的腿相当粗壮,这是常年在海上的老手才有的下盘,甚至走路时都有很明显的迹象。

眼前这人,肯定是王直的心腹部下,徐子先对此人的态度也是相当谦和,并不因此人执役就轻视。

那人轻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拱了拱手就离开,傲气相当明显。

高时来有些不满,说道:“这人看起来太高傲了一些,待我有机会要会会他。”

“你不是他的对手。”刘益这时才懒懒的开口,说道:“此人是个高手,右臂明显比左臂粗很多,腰也粗,发力带动右臂,不知道在海上投了多少次矛才有这般形态。”

高时来好奇道:“他和大葛爷,小葛爷比起来如何?”

“葛家兄弟在海上打不过他,他在陆上,打不过大葛和小葛。”

“比刘爷你呢?”

刘益并不答,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