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胀、膨胀了开来。
他的身体也似散发的月色,开始缓缓的浮胀了开来,整个人都有点不真实了起来,就像一个神灵还是什么似的,就降临在这一角飞格上。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发胀,只是身上的气势增加了、增强了,同时也扩大了、拓大了。以致令人肉眼望去,他有点飘飘欲恤,同时也狰狞可怖。
这时候,他双踝之间缠绕着的铁链,原本是斑剥灰褐色的,现在忽然像通了电似的,炸放流通着一种湛银色的异光来,并且不住的抖动急颤了起来,原来它发出令人牙龈酸软的声响,也忽尔改变了:
铁链的每一个环扣和环扣之间,因颤动轻碰互击之下发出的声音,竟似有调子的,有节拍的,十分清脆好听,就像——
——就像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蓝色的美人,又似是跳踊着一个白色的精灵,然而,她的水袖却是红色的,而且还是绯红的。
奇怪的是,就只是链环之间互相碰的响声,却都使人想起这些。
蓝色的梦。
梦中的美女。
白色的精灵。
水彩色的袖子。
——以及即将远去淡青色的人影。
戚少商是这样想。孙青霞也是这样想。詹别野也是这样揣想,就连网在屋檐下大街上的雷念滚,也一样得升起这样的联
这般怪异而奇特的联想。
然而他们都不认得关七,也不曾与关七交过手,交过朋友,甚至还不能肯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关七!
——既然他们并不说话,又未见过,又何来这种无缘无故但又似有因有果的想法?
莫不是这披发狂人身上的铁链,正联系了什么绝世的机密,表达了什么高深的契机?还是声音到头来可以演变为一幅画,而每一幅画到头来就是诗,诗到底还原为音乐?
这里边揭示了什么秘密?抑或是世所无匹的功法内力?
这究竟蕴含了什么莫大法力,就连修过佛、密、道的黑光上人,一时也无法体悟理解。
可是其结果却立罕见影,马上见到。
因为啸声、吼声、萧声,不管再大、再锐、再利的声音,都给这好听的乐声压下去了。
一时,天地间只剩这奇异的乐音。
以及这狂人的那一句:
“我命由天不由人——啊——不由人,”
“听天由命,那还罢了——”只听那披发狂人对着中天青月喃喃自语:“由人?不!任人鱼肉,那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了……我命在我,岂可由人!”
他的狂态渐成,眼神愈渐明晰,语音也渐清晰。
——原来他的语音并不尖锐跋扈,其实还是温柔动听,他说每一个字都像在朗诵,每一个字组成的句子就成了歌诵了。
只是他不以为意。
也不为己甚。
只自以为是。
只不过他这样一自说自话时,脚踝、臂腋间的锁链交击之声便低落了下去,只见惊涛书生吴其荣,腹部突然鼓胀了起来,还起伏不已,犹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萧声,夹如裂吊、银瓶乍裂,割耳而至!
同一时间,那修长个子似忽然长高了,像面条一样,全身形更长更窄更狭更瘦。
也更伶仔。
同时,另一短小精悍个子,却似更扁平了,甚至蓦然肥了起来,胖了开来,迅速发胀,更加扭曲古怪。做了一件事:
他这回不再抖动铁链。他一旦察觉这三人再次联“手”以“声”来钳制他,他就
他苍白的手。
他只有一只手。
他的手很小,很秀气。
——尽管他的身体、须发乃至衣袂有点肮脏、相当邋遢,还沾有许多灰尘、泥垢,但他的手依然白净、相当干净。
他的指骨很有力。
指头很尖,像女子的纤指。
他的腕骨很瘦,像孩子的手。
——就这样的一只手,仲向中天,但是跟苍穹求救,要与皓月拉手。
月只有光。
没有手。
只不过,当他的手一伸、就弹出了手指:
三只手指。
——中、食和无名指。
他的手指一旦弹出,局面就变了:
月亮的光华,仿佛全都吸取漫经在他的指尖上,而且迅速蔓延贯注到他的手臂上。
他三指朝天。
弹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只惜,天往往是无情的:
甚至也是无知无党的。
——苍天无情,大地无义,连大道也是无名的。
人呢?
他的手指才一弹了出去,就听到两种很特殊的声音:
一,遥远的天际,忽尔传来一种声音。
一种相当“古怪”的声音。
一一所谓“古怪”,是因为满城的人,包括各行各业各色的人等,连睿智如诸葛先生在内,都肯定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所以,也无法联想或推断,那到底是什么事物?
那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隆”的声响,像磨坊飞到了半空,就像水车、风车在星际旋转,又或是九百九十九万只人还大的蜜蜂,快要从夭而降。又或是一点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针刺进了人的耳膜,且潜入了脑门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
只有声音。
没有形状。
一一甚至连痕迹也没有。
只知“它”由远而近,又似只在中天徘徊翱翔,不远不近,若即若离,不生不灭,如色如空。
二,那是一个人的大叫。
叫的人是在长街口。
瓦子巷的巷口。
那人叫的是四个字。
那是一记招式的名称。
——可是当这招式给唤起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白愁飞。
——这人大叫的四个字正是:“三指弹天!”
不只叫了一声。
也不止是叫了一次。
那人一连叫了三声,喊了三次:“三指弹天!天!三指弹天!天哪!三指弹天!天啊!”
三次“三指弹天”里,还加插了“天”、“天哪”和“天啊”,可见叫的人惊愕程度之甚:
叫的人本来一向都很镇定。
他是在“金风细雨楼”里镇定出了名的人,同时也是当日在白愁飞麾下“定”得让这曾手握大权的“白楼主”也对他十分注重赏识的人物。
他就是孙鱼。
孙鱼而今之震愕,就是因为他曾在白愁飞手里任过事之故。
他一看便知,那狂人使的正是白愁飞的绝门也是独门的指法。
——那是白愁飞的指法,这人却怎么会使!?
可是感到震愕的不只是他一个。
另一个人没有叫,不过心中却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震惊还带着惊悟,羞愧与喜怒。
尽管他心中十分震动,但他绝对不会叫出声来。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叫这人失态、失惊或失声的了。
甚至连那宝石般的眼色都没有过任何一丝惊悚的闪影。
他的神情依然孤寞。
咀角依然冷峻的下抿着。
“他的秀眉依然如刀,眉骨依然如斜倚着的远山似的高。
还带者雪峰般的做。
——只不过,如果极为熟悉他的人,十分留心注意的话,也许就会发觉,当他看见那狂人在使出“三指弹夭”的一刹间,他苍白的脸孔突然充了血,然后又迅速尽退如潮,他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