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生存幻影 寂寞群喧未已 187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18章

  琮醒来,感觉像眨了一次眼,自己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一壶酒兮醉江湖,一路迷醉兮忘归路。

  风飘飘兮吹我衣,诸侯将士兮若粪土。

  采飞云兮卧青山,神游太虚兮不羡仙。

  驾老牛兮逐龙凤,会当满饮兮天下安。”(注①)

  他看见一个老道,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见。

  老道道冠向右歪斜,浅蓝道袍破破烂烂,上面粘着灰尘,提个灰色酒壶,歌、笑、喝。

  世人都以为老道醉了,琮却觉得老道没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没找到后一个问题的答案,却找到了前一个的。

  他的身体在向前走,跟随着老道。

  是的,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他该怎么办?谁能帮他?老道要去干什么?

  “道长,您要干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话落,他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我不叫道长。”老道把酒壶别到腰间,翻个跟头来到琮面前,“一壶酒,醉解千愁。你可以叫我醉千愁。”他一拍酒壶,酒壶中飞出酒,酒飞入口中,飞入琮口中。

  他大笑,高歌,迎着夕阳抛飞自己的道冠。

  路人不知道他为什么高兴,琮同样不知道,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确实高兴。

  琮看着他的头发被夕阳点燃,希望用一盆水浇醒他。

  可琮没有一盆水,有了也不一定管用。

  因为老道好像疯了。

  琮在这时想起了有帝枫身份的老铁匠,猜想老道是否也是一位大帝,或者根本是帝枫的另一个身份。

  他决定试探,小心翼翼地问道:“醉千愁,您听说过林梓月,萧晴雪吗?”

  老道呆了一下,“嘻嘻”笑道:“有趣,有趣!竟然用帝枫的妻子来试探老道,有意思,有意思!不过,小娃娃,你可想多了。罚你喝酒。”

  他一拍酒壶,酒又飞入琮口中。

  琮竟生了些醉意,惊讶这酒的美妙,心里还想再饮。

  琮运转法决,逼散醉意,保持灵台空明,意识到这酒的可怕,对老道更是警惕,生怕什么时候着了道,从此浑浑噩噩,不理世事。

  这时,一个老僧飘然而至,施一礼,道声佛号,望老道说道:“不在元光山,下来又为何?”

  老道看了眼老僧,背过身去,笑道:“我要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段逸之太聪明,我不想跟他玩儿。”

  老僧说:“我们六净土各出一人,作为净土使。段逸之强过我们,自然他说了算。”

  老道摇摇头,抬头看天,说道:“他段逸之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秦国三公九卿能让他改成三公六部。我不如,却也不想来做棋手。他让我害怕,我不想跟他玩儿。我只想:一壶酒兮醉江湖。”

  “还需要来做过一场。”老僧说罢,飞身上天。

  老道叹口气,看着琮说道:“我欲醉江湖,但人在江湖,终究身不由己。”

  他看向站在空中的老僧,说:“我要雨。”

  于是天下起了雨,包围老僧。

  老僧平伸左手,雨就都聚到了他的手中,化作水球。

  他们两个人仿佛都是雨神,却都不是。

  雨只是个凭借,传递他们两个的法力。

  所以雨散了,消失了。

  老僧说:“一切物都有生的希望。”

  于是藤蔓缠住老道。

  老道笑了:“还是一样的力道啊。”

  他吐出一口气,带着令人迷醉的酒香。

  所以藤蔓枯了。

  老道说:“招呼打完了,动手吧。”

  于是他们与世界隔离,只让琮见证。

  见证他们的死亡。

  老道饮一口酒,笑两声说:“秦十三,段逸之来了,所以我们开打吧。”

  老僧说:“既然他来了,就打吧。”

  老道把酒洒出,化作长剑,捏个剑诀。

  长剑劈开空间,冲向老僧。

  老僧轻诵佛经,待长剑临近时,喝一声:“散!”

  长剑消失了,化作酒,落回老道嘴里。

  老道咋吧咋吧嘴,似乎回味无穷。

  段逸之拉着王解秋站着。王解秋问他:“外公,醉爷爷和秦爷爷怎么样了?”

  他不语,眉头却深深皱起,皱纹似乎要把时光给困住。

  落日的余辉终究要消失,炊烟也已成了几刻钟前的回忆,风不愿孤独,来缠王解秋。

  东方已出现一颗明亮的星。

  他终于说话,却是一句无关的话:“我毁了一代人。”

  这是他的祭奠。

  这一句话,不知能触动多少灵魂。

  一代人,是惊才艳艳的一代人,醉千愁、秦十三本应该笑傲九天,但这一切在“段逸之”这个名字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那是段逸之的时代;那是一个人、一头牛纵横天下的传说。

  然而岁月是无情的,大帝也要在时光面前黯然失色。

  老人们欣慰又痛觉地发现,段逸之老了,传奇老了。

  他们迷茫了,迷茫的后果是死亡。

  老道哭了,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哭,因为他知道了如何成神。

  老僧也知道了。

  但是,怨自己知道的太晚。有什么用呢?留待别人吧……

  “这辈子,终于赢了他一次……”

  “老道这辈子只后悔一件事:没能向她说明我的心意。”

  “我也是。”

  老道与老僧相视而笑,化作光雨。

  只在世界留下一朵花,一朵被帝枫命名为“可惜”的花。

  琮听不懂,看不明白,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仔细地看。

  这很重要。

  段逸之知晓一切。

  他看着那朵花,笑了,笑中带着叹息。

  花朵盛开之日,即他成神之时。

  但,花会开吗?

  他苦涩地笑,拉着王解秋的手,转身,消失。

  琮沉默,看着黯淡的天光,迷失了方向。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传奇,像大帝,像段逸之,像王知贫。

  他所处的时代没有他的传奇。

  “当狂风在天空盘旋乌云遮住了蓝天

  天公狂怒地吼叫这让人绝望的黑暗

  可我还未曾忘记我手里还握着利剑

  利剑的锋芒耀眼让我的心燃起火焰

  我要用流血的躯体向这黑暗发出挑战

  我发出沙哑的声音是呢喃往昔的誓言

  纵使我望不见明天也要固执地向前

  既然生命给我今天不能把一切当成云烟

  走到今是多少华年怨言是弱者的狡辩

  曾经许下的壮志就坚持到海枯石烂

  待一切沧海桑田我们能发现极限

  拨开身前的尘烟用生命呐喊

  相信自己未来不凡”(注②)

  游吟者的歌声,带给他振作起来的勇气。

  他长出一口气,明白一个道理:

  不成神,是凡人;不成大帝,不配传奇。

  你们去争当世传奇,我要当无上大帝。

  不知道谁会胜过谁。

  但,我不会输。

  他笑着,遁入黑暗。

  天空中,一双眼悄然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