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事实就是保(1 / 1)

谋杀方程式 郑炳南 1 万汉字|2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九十一章:‘事实就是保

护盾’给他听。保罗,你是虔诚的教徒,对不对? 念给史提芬听听。”

眼睛发亮的指挥官立刻一秒钟也不愿浪费,背诵起来:“他的承诺是你的保护盾,不要怕黑夜的惊骇,不要怕白日的危险,不要怕黑夜的瘟疫,不要怕白天的灾难,虽有千人跌倒在旁边,万人死在你身边,邪魔不能伤害你……阿门。”

石勒知道上司在做什么了,他们玩的是老得掉牙的一个黑脸一个红脸游戏,只不过换上一个现代化的“新瓶”而已。他知道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不能回避地成为高层权争工具哀伤就像晨雾突然出现笼罩了他,难道人生都是谋略和计策? 难道这是一个谁能搬出一大套理论谁就有道理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像飞机上的头脑清醒乘客,知道眼前只有撞机和跳伞两条出路,但他看不到降落伞放在哪里石勒继续听见上司那副诚恳、关切的声音。“史提芬,不要忘记,除了那个杀人的疯 子,你还要小心身边另一个有权有势的疯 子。对不对? ”“我应该怎样做? 长官。”

“做回你的本份,史提芬。你知道,只有蜻蜓这种节肢动物才能应付不同环境的不同敌人。你看它们可以从水里蜕变到天空,一种动物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觅食和生存方法。真是不可思议的适应力! 对不对? 我觉得很自豪,我是这样告诉法兰克的,对不起,身为刑事侦缉部门最高主管,必须无条件支持部属。”

在这一刹那间,石勒知道他在撒谎。二十年的刑事侦缉经验,使他有比普通人高一层的能力。他瞥见上司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额头上那几条代表说谎的皱纹闪了一下。如果他说真话,这个神情应该保持二到三秒。

第二节

汪孝尔朝坐在对面的木桑钦点点头,木桑钦立刻向隔着玻璃的控制室里人员作个手势。一个嘶哑的声音立刻出现在直播室里,随着电波传遍天空。

“汪皇帝,我姓方,不知你记不起得我。”

“哦,是你? 我正等着你呢! 首先,为了守法合法,我们电台那些既高贵又胆小律师认为,你必须澄清以下几个问题,才能在我的节目里继续享受言论自由。我相信你和所有的香港市民都知道,我是一个既讲道理又守法的良民,我不会像那些没水平的祸港害民的刁民、刁官一样,用莫须有的名目妨碍你发表意见的权利。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我完全相信你,你不是汪皇帝,是汪青天。我不听你还能听谁”

“那么,我们开始哕。首先,你是不是杀人凶手? ”“当然不是,我很奇怪,怎么你和所有的报章、市民都会被睡猫诳骗? 一起误会我是凶手? 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是一只蚂蚁不杀……”

“停,停,现在不是呼冤叫屈的时候。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自称疯 子? ”“哎哟,又是一个水洗不清的玩笑,真冤枉啊! ”“什么玩笑? 你必须向听众解释清楚嘛。”

“真的是一个玩笑,也可以叫幽默。怪不得有学问的西方人都说中国人不懂幽默。上一次,你记得吗,是我告诉大家凶手自称疯 子的。我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好人,要不是这个缺点,就不会冒着性命危险打电话了……那时候……”

“言归正传,方先生。”

“上一次,大家记得吗? 那个没水平的睡猫欺骗市民大众的恶行激起广大民愤,你们知道我气得要命。所谓怒极而笑,在那一刹那,我想到警权过大,狼虎成群八五八书房,自己的处境危在旦夕,想到汪皇帝可能为了捍卫言论自由被恶势力迫害、摧残,一笔勾消。”

收音机旁的人都听到他的充满感情呜咽自白。“我是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我觉得我这种大胆行为危害了我们的汪皇帝安全,简直就像疯 子一样,所以,我冲口而出,请汪皇帝叫我疯 子。”

“唉,原来如此,这个误会真是深了! 幸亏香港还有言论自由,有机会让你自辩,恢复清白,知道真相。从今而后,大家应该从这桩事件里汲取教训,更应该珍惜言论自由,捍卫言论自由。方先生,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在这个邪恶的世界里,在为非作歹的人眼中,我和你都是疯 子。但世界如果没有我们这种愿意挺身而出的疯 子,世界就没有前途。不过,我们必须向公众声明,我们这种疯 子‘实话实说,有情有义’,和杀人的疯 子不同。哈哈,对不对? 方先生。”

“你当然一定对! 汪孝尔先生,不过,我担心那些邪恶势力会对你不利,你有没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唉,手段之卑污令人不齿,压力之大一言难尽,不过,你知道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 子,我从未惊过! 哈哈,方先生,请注意,第三个问题来了,请告诉大家,你从什么途径得到这些警方从没有否认的内幕?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间接证明就是事实,对吗? 哈哈,请你告诉大家,那个杀人的疯 子跟你有何关系? ”“汪皇帝,你不是这样嘛! 你刚刚说要捍卫我的言论自由权利,怎么又在帮那个没水平的睡猫强迫我公开资料来源? 是不是警方恐吓你? 你在压力下不得不出卖新闻工作者原则? ”“我只是读出电台律师要我问你的三条问题。”

“请问华盛顿邮报记者有没有在压力之下说出‘深 喉’的名字? 这位世人推崇的新闻工作者有没有要求‘深 喉’透露手中的水门事件资料来源? 汪孝尔先生,我相信你不会这样没有水平,你应该懂得,新闻工作者只会判断消息是否事实,如果属实,宁可坐牢也不会出卖消息来源。我宁愿相信你有说不出的委屈,以你这么正义的人,他们没有对你施以白色恐怖,惨酷迫害,你不会牺牲原则,出卖香港市民的! 说出来吧! 汪孝尔先生,他们有没有对你酷刑迫供? 有没有威胁在你的汽车上放炸弹? 你要信任广大市民的力量,他们会站在你一边支持你,任何一种恶势力都不敢跟六百七十万人为敌! 说出来吧,汪皇帝,我在这里呼吁你为正义立下一座历史性的丰碑……”

“你……你在说什么? ……你食乜生芋头,口痒咩! ”“我在激励你,鼓励你,不要自己骗自己,潇洒地装傻充楞不是办法。镌刻在德尔斐阿波罗神庙门口只有一句格言:认识你自己。”

“你……”

人人听到汪皇帝吞了一口唾液的巨大声音。

木桑钦果断地向气得脸色胀红的主持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

汪孝尔提高声音,恶狠狠地说:“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这里我是主持,你不听话我代表市民取消你的发言权。”

“不要误会,汪皇帝,你是香港良心,你当然是对的。”

“你既然已经回答了三个法律上的问题,”

汪孝尔的声音恢复自信。

“告诉大家,你打电话上来干什么? ”“我看到警方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悬红一百万,奖赏提供线索给能逮住凶手的人,我很想拿这笔钱。”

“如果你有第一手消息让警方抓住凶手并成功检控判刑,警方这会根据你的消息份量分配赏金。”

“你的意思是奖金不会完全给我? 还有谁敢跟我争这一百万? ”“不,不是我分配奖金。因为除了你,可能还会有人提供消息。”

“我抗议,警方如果把我的奖金分摊给别人,我一定要告上廉政公署和平等机会委员会。汪皇帝,你是汪青天,我们血浓于水,你不能无情无义,不能令正义失望,不要让真理蒙羞,请主持公道为我作证。法援处一定会替我聘请大律师,申诉专员、私隐专员和消费者委员会主席都会站出来为我出来控告政府。”

“你,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汪孝尔气结地说,“我警告你,我可以代表市民立刻取消你的发言权。你到底有什么垃圾消息告诉大家? ”“我知道疯 子准备杀第二个人。”

“杀第二个人! ”汪孝尔吃了一惊,声音带里带着欣喜的复述。“你……他……为什么又要杀人? ”

“你记得吗? 他不是说过会一个跟着一个杀下去? 是否杀人视乎当天的天气和心情兴致。汪皇帝,消息来源认为,疯 子是不得不杀,被迫去杀的。”

汪孝尔意气风发,哼了一句京剧腔,“此是何解? ”“十八万公务员中隐藏着许多像睡猫这种祸港害民蛀米虫,大家知道,为了替政府去除瘀血,为了广大纳税人的利益,他牺牲自己,宁愿被人误会,被人唾弃诅咒。因为,倘若睡猫有点能力,他面对的是死刑和终身监禁……”

“对不起,方先生,我不得不打断你的话,我必须郑重声明,刚才方先生的分析只是他个人的意见,并不代表炉峰电台的看法。”

“你,你是什么意思? ”疯 子勃然大怒,“你竟然无情无义? 出卖正义? 出卖真理? ”“我说过这是律师的要求……”

“汪皇帝,你这样做令多少人失望! 你知道大家为什么支持你? 哼,你知道罗素悖论是什么意思吗? ”“我‘实话实说,有情有义’,我是香港良心,永远站在市民一边……”

疯 子又不客气地打断他,“罗素认为世界上有许多聪明的蠢 材。譬如有一个自夸手艺第一的乡村理发师,宣称他不给自己刮脸的人刮脸,但给所有自己不刮脸的人刮脸,结果,他在自己该不该给自己刮脸的问题上陷入困境。我认为你和睡猫都是这种蠢 蛋。”

“你误会了,方先生……方先生……你还在吗? ……”

第三节

香港大学成立于1910年,九十多年前举行奠基礼的“陆佑堂”在每年的精心维修下宛如新建。这个被确认为古迹的建筑物旁边的露天茶座是石勒无法忘记的地方。

有一段时间,石勒为了自救,一次次地在这里把找到的线索和疑点交给愿意帮助他的她。

章子盈告诉他,“你要找出真相,就不要理睬辱骂,不要相信任何看法,忘记被中止职务的难堪记忆,抛开所有感情上烦恼。因为,这些环境因素只会困扰你的判断力,蒙蔽你的眼睛。你应该集中精神研究事实,研究证据,所有的真相一定隐藏在证据中。”

从谋杀陷阱里脱身后,石勒从这个几乎灭顶的灾难里汲取了宝贵的教训:没有人承受得了没有做过的指控,只有没有偏见的客观才能察觉事实的真相。

在碧绿叶子衬托下,火红的吊钟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风姿优雅,旁边的那棵巨大海棠花开得更加灿烂。饱经沧桑之后,石勒来到四十二岁,才懂得欣赏海棠之美。他记得那一次,也是坐在这里——嗯,也是现在的这种天气和这个季节。人生奇妙的地方就是这样,如果你跟某一个人有缘份,命运就常常安排你在某一段时间跟她见面——在这个上天安排的难得机会里,他像现在一样在这里等她时,目光从吊钟花移到这棵正处茂盛年华的海棠上。突然间,他发现海棠为什么会受诗人墨客咏颂的原因了。原来海棠叶子颜色斑驳柔弱,细巧嫣红的花朵旖旎泫然,配在半透明状的绯红梗枝上,真的像风姿绰约、明眸慧黠的女性一样,顾盼之间,春意盎然,惹人怜惜。现在,就像那一天一样,眼前这棵海棠仍然叫他神恍目眩、浮想联翩。

“史提芬,”

章子盈的笑脸取替了海棠,她在他前面坐下来。“让你久等了。”

“不,我也刚到。”

石勒望着那副小巧的鼻子和雪亮牙齿说,把放在台面上的录音机推过去。“这是他昨天打来的电话。”

“我跟市民一样天天守住收音机,等着听疯 子打电话上汪皇帝的‘香港心声’这场戏。”

她把耳塞放进耳朵,说道。“今天上午。汪孝尔应该知道自己撞进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手中了。现在的电台新闻像捡到宝藏一样,每隔三十分钟就报道一次疯 子的杀人预告。相信再经中午和傍晚的电视新闻渲染,加上明天那些唯恐香港不乱的报章一窝蜂煽情,杀人预告会令人人自危,香港变成危城,看来,群众性恐慌在所难免了。”

章子盈非常勉强地笑了笑,把石勒递给她的耳塞放进耳朵,一边说道。“疯 子利用泛道德潮流制造恐慌,媒体利用民主和言论自由名目出卖社会利益谋取个人名利,结果就是这样,谁能上报、上电台、上电视,谁就可以颐使气指,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

石勒知道她在提醒自己,明天面对的是无法估计的压力。他脸部一阵抽搐,眯起眼睛看她全心全意聆听录音的样子。

看着侍应送来她要的饮品,石勒说,“我们窃听汪孝尔的电话,疯 子打电话上电台的时候,节目助手告诉他要回答三个问题的条件。这家伙一口答应,看来不是事前串通。”

章子盈重复再听了一次录音,才摘下耳塞闭目想了一会,再打量石勒的憔悴脸孑L ,说道:“目的不同但相互利用。我想不必我多说,你知道面对的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她迷惘地摇摇头,“他知识渊博,在跟你的对话里引用了哲学、社会学、文学和很少人知道的历史知识,早上又引用哲学上的罗素悖论教训汪孝尔。”

石勒彻底佩服,“你怎么知道? ”“我是鉴证心理学家,一个好的鉴证心理学家就像好的大学教授和好的作家一样,什么都要懂一点。不过,我相信他不是大学教授,也不是作家,因为香港的大学教授和作家都只能局限在自己熟悉的范畴。你留意到吗? 这个人引用的全是西方学者和西方历史知识。”

“你的意见是……”

“这种说话的方式,显示他有前期妄想症。妄想症在三十五岁后才会病发。他在香港长大,或许曾去外国读书,年纪一定超过五十岁。喜欢不断重复某种炫耀动作,像那些板起脸孔,或者常常托着下巴,要不就嘲笑般咧开嘴角来让你知道他是博学多才的高级知识分子。如果戴眼镜,他说话的时候,可能会把眼镜柄像冰葫芦一样塞进嘴吮扮聪明。”

章子盈微微一笑,继续解释,“不要误会,他不是幼稚。无论多聪明的人都有弱点! 这个人懂得说话的机关,是玩弄花样的高手,能够引导对手的思路达到他的目的。每一次对话他都占尽上风。如果说他是心理学教授,我毋宁说他博览群书。这种人一千万人中可能只有一人……”

石勒脸色尴尬,觉得耳朵发热。

章子盈进一步试图解释。“通常,高级知识分子不屑动手杀人,他们只善于像汪孝尔一样用口杀人,或者使用文章杀人的这种借刀杀人工夫。而且,如果他是凶手,他要有.二岛由纪夫型的体魄和意志才能进行杀人、碎尸、髹漆和毁尸灭迹工作。我认为香港的高级知识分子里面,也没有三岛由纪夫这种人物。”

“你的意思是凶手超过一人? 打电话的在后面操纵,杀人的另有其人? ”“只能这样分析才合乎情理。我看到鉴证科送来的那些现场照片,觉得凶手髹漆屋子是为了毁灭痕迹,挑战警方只是借口。仔细听他的谈话,他在第一次电话里给你一个四的平方谜语,你破解谜语找到凶案现场,他却对汪孝尔说你‘一筹莫展……没有水平……永远都逮不着他’。也就是说暗示你们找不到他留在现场的一个看得到的线索。我认为他说的二律背反和罗素悖论一定另有含意,对这么喜欢买弄智力的人,你不能把他的炫耀看成肤浅吹嘘,他在兜圈子向你发出挑战……”

“他为了什么? 凡事总有因由,”

石勒困惑地说,“除了心理变态,只有白 痴才会这样玩火。”

“如果他在玩火,他玩的是我们现在看不穿、摸不透的大火……”

她犹豫地皱起眉头思索。

石勒鼓励地注视她,点点头。“他说了一箩正义、真理和报应,又编了一箩缠足、高跟鞋、鸦片和贩卖妻子,甚至威胁要毁灭人类。他要我相信他是一个思想偏激的疯 子? ”“不,他只是在解释二律背反,解释现实世界中谁有力量谁就代表真理。”

章子盈朝座位上一靠,目光扫过石勒背后。“嗯,他先跟你说二律背反,再跟汪孝尔说罗素悖论。最后……他为什么在最后辱骂汪孝尔是‘蠢 蛋’的时候要带上你? ”她轻轻拍了一下台面。“一定是这样! 他是又急又恼,你没有在他预料之中发现他留下的线索,他骂你因为没本领配合他玩这场杀人游戏……史提芬,想一想,他到底留下什么你应该看得到的线索? ”“看得到的只有那个镜框和里面的相片。我们追查了每张相片里每个人,都是被害人的亲人,找不到值得怀疑的线索。”

“线索一定放在那里,二律背反和罗素悖论都是讨论真理和客观的理论,也就是说,答案不应该是你看到的表面东西,也许线索藏在镜框后面。他已经暗示那是与事实相反和你不会相信的眼见东西。”

“你看过现场照片,”

一丝希望从石勒心中升起,“也许我应该再一次拆开镜框……”

“这样吧,通知鉴证科讯号课出动,要指纹课把镜框带回现场,”

章子盈趾趾他的手臂,“事不宜迟,我们赶去跟他们会合。”

第四节

被军装警员二十四小时守卫的凶案现场就像五天前一样诡谲,由于天气干燥,油漆已经干涸,但是,鉴证人员还是纷纷戴上口罩,隔滤那股似乎继续飘浮在空间无法消失的血腥味道。

镁光灯把重新挂上去的镜框射得雪亮,离开三尺之遥,石勒、章子盈和指纹课主管高级督察老杨一起站在前面凝视良久。

“你觉得怎样? ”老杨的声音在口罩里嘟囔,“我们逐寸逐分检查了几次,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章子盈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老杨朝部属作个手势,镁光灯“呜——”

地叹了口气同时熄灭。然后,指纹分析小组开动刚购买的新型镭射光搜索机,镭射光线在镜框上扫了一次又一次,蓝色光芒反射在人们的脸孔上,不停变幻闪烁。

有人帮忙摘下墙壁上的镜框,蓝光又缓慢地逐寸扫过那一块唯一没有髹上红漆,约莫一千五百公分乘六百公分的黄色墙壁。除了泥灰脱落的痕迹和小孩子的涂鸦数字,没有指纹,也没有有用资料。

屋子里每一个人都曾经一次又一次地从照片里研究这块黄色墙壁,几乎能够默抄出上面的每一条线和每一个字。从左边开始,一行又一行从上而下,歪歪斜斜地写了:9 3 ,8 3 ,6 3 ,4 3 ,7 3 ,1 3 3 ,2 5 3 ,6 4 3 ……

有的被油漆髹盖去大半。可以辨认出来的,还有许多经历时日消磨,模糊不清的用各种粗幼不同铅笔书写的密密麻麻像:6 ×5=30,6 ×6=36,6 ×7=42,6 ×8=48,6 ×以及代数、微积分的各种各样方程式……

这幅熟悉的画面让在乡村成长的警察回忆起他们的青少年时代。那时候,生活没有现在这么多框框,他们读书的时候,父母看着儿女嘻笑玩乐成长就感满足,放任他们在墙壁上默书、涂鸦,无拘无束。到了现在年纪,他们才知道那时候的父母懂得珍惜天伦之乐,知道何谓真正的幸福童年。

不管凶手有多少人,要保持镜框干净,就不能把镜背位置的墙壁涂上油漆,这是一个很容易看到的明显道理,所以,大家都同意镜框后能够保存的墙壁原色是因为镜框而不得不存在的。

十分钟后,鉴证人员不得不关上镭射光搜索机,镁光灯又把现场照得眩目。

“一定在这里,他一定把某些东西放在这件镜框上。”

章子盈喃喃说。

她没有理会满屋子失望的神色,凝视着眼前这件缄默“证物”它曾经“目击”凶杀过程,是唯一“知道”谁是凶手的“证人”然后,她退后几步,从远一点距离打量这个“证人”遽然,她倏地转过身子,目光扫过整个屋子后再回到镜框上,她指着镜框大声说,“你们看到吗? ”屋子里的所有声音陡地停止,人们一起屏息盯住她。

“你们不觉得镜框不应该挂在这个位置吗? ”章子盈眼神迷乱,再退到门口位置观察。

对啊! 许多人立刻看出不合理的地方。习惯上,收藏家庭照片的镜框和那些画框、贺年招贴、画卷一样,都会挂在跟人站立视线平行的位置。最低的地方,也应该是坐姿的头颅上面。眼前的镜框,却挂在小孩子可以涂鸦的高度上上当了! 死者是独居老人,“璺记”老板曾经替他粉饰屋子,这些小孩子涂鸦是假的,目的是制造假象! 掩饰原来悬挂镜框的地方。这么多念头同时刷过石勒脑袋。

“清理地方,留下指纹分析小组一寸寸找。”

石勒低吼,恼怒自己的无能。

“量度镜框两个钉位的长度,找出相同距离的钉孔。”

“大家想一想,”

章子盈略为打量忙碌的环境,提高声音说道。众人信服地停下来听她,“他是聪明人,他向我们暗示二律背反和罗素悖论,也就是说,他告诉我们,线索放在看得见的对面。”

“应该是这面墙! ”老杨指着悬挂镜框对面那幅红彤彤的墙壁。“快,搬梯子来。”

很快地,有人在应当悬挂镜框的高度辨认到两个被油漆填满的钉孔。

镭射光搜索机重新搬进来,蓝光经过其中一个钉控旁边的时候,一个清晰的指纹出现在大家眼前。

没有一副脸孔有兴奋的神色,因为,这个指纹只能证明工作的错失。一开始,就没有人想过可以在湿漉漉的油漆上留下指纹,而且,这是凶手故意留给警察的线索,这个指纹用什么方法制造出来是另一回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不会是凶案的句点,一定是另一个圈套,是另一场“智力游戏”的开始,没有人相信会从这个指纹找到凶手。

“他留下线索让我们追踪,我们就咬紧不放,如果他这样继续耍花招,不管他如何厉害,我不相信他不露出马脚。”

石勒激励大家。

专家们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胶纸覆盖了大约三十平方公分地方,再用接近二十分钟时间,才完整地把这块油漆从墙壁上切割出来。

第五节

一小时之后,石勒来到指纹课实验室,穿过一列又一列井然有序、例行公事的忙乱工作,他看见老杨从另一头招手。

“有什么发现? ”石勒期望地询问。

“你看,”

老杨朝身边的高倍数显微镜努嘴。“十分有趣。”

督察的眼睛凑前,看见一个放大一千倍下的几条指纹线条像麻绳一样清晰。

老杨在身边提醒他,“这是指纹的小部分,在第二条和第三条之间有一些不应该有的东西。”

在这两条“麻绳”之间的第三个凹位有一团黄色微粒,这些微粒在第五个和第六个凹位再次出现,中间还夹有几粒白色的更小微粒。

石勒的眼睛离开显微镜,“化验的结果是什么东西? ”“黄色的是卵磷脂,一种所有喷雾油都有的化学物,具有分隔的作用。白色的是乳胶。”

“你是怎样看的? ”“凶手很聪明! 他用乳胶制造了一个完美的指纹,为了能够在黏湿的油漆上留下这个‘印章’,他朝油漆和乳胶喷了两重喷雾油,才把‘印’摁到油漆上。所以,我有一个不合理的想法……”

老杨有所顾虑地盯着督察。

“是什么? ”“这个人懂得鉴证技术。”

第六节

“四十五分钟之后就是傍晚新闻报告,”

警区指挥官施顺思瞧一眼腕表,说道:“不管指纹是谁,抓住这个人就可以扭转明天报章的头版新闻内容。”

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甄重鲜凝视手中的那份复印本,上面印着一个十分完美的指纹。

“你不觉得这又是疯 子的另一个蹩脚玩意? 对不对? ”甄重鲜问道。

“只要能找到这个人,明天警察就是英雄,所有的谣言和恐慌一扫而空。”

施顺思瞥了坐在身边的石勒一眼,“不抢占主动权,没有人能揣测到明天的风浪多大。”

他们重临昨天会面地方,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对石勒找到的线索表现出反常的兴趣,他盯着这件样本已有几分钟,不知道听不听见施顺思的分析,彷佛希望目光会像x 光射线一样,在这个指纹里看到未来的答案。

石勒当然知道上司在向甄重鲜暗示什么。上司的这一步棋是信息泛滥的文明进步社会流行手法,利用群众易忘心理,制造“破案”的新闻。只要找到指纹的主人,不管青红皂白拘捕归案,逮捕过程成为新鲜热辣头条之后,就可以改变预计的交相指责困境。倘若发现抓错人,已经是另一桩比“捕获凶手”小得多的不惹人注意新闻。群众已经把注意力转去新的头条上,或者被警方如何重新缉捕凶手的内容带着走。如果还有人不识趣要求警方解释错误,背锅的只会是案件的直接指挥官石勒一个人。

良久,甄重鲜把视线移到部属脸上,“噢,你要我下令出入境事务处证件课全力协助史提芬? ”“这个指纹没有犯罪记录,所以,答案只有去证件科的计算机里找。”

“你把事情交给命运? 让计算机这样翻查、并合、寻找相似指纹,再经人手比对,你知道最快是三秒,最慢要六个月才能找到他。对不对? ”“我们可以剔去五十岁以上和十八岁以下两类人,”

施顺思回答,“如果再删去女性,就剩下约莫八十万名壮年男性。那些专家只要化二十分钟就可以把资料分拆成十个档案,用十部计算机同时并对匹配,再调配充足人手逐一比对,只要把时间压缩二十倍。如果运气好,史提芬在凌晨之前一定可以带着所有媒体出动,浩浩荡荡地去逮捕这个人。”

甄重鲜的关切目光来到石勒身上,“你觉得怎样? ”“我知道在整个过程里没有人说谎骗人。长官。”

甄重鲜同意地点点头,“对啊! 你们知道谎言是什么玩意儿? ”他连说带做地作着手势。“一个聋子听到一个哑巴说一个瞎子看到一个玩意儿在跑,一个跛子在追那玩意儿,一个赤身裸 体的人兴高彩烈地捡起那玩意儿放进口袋带回家。我们生存的世界就是这样高透明度嘛,对不对? 好! 史提芬,我批准你执行这一次高透明度任务。你应该让媒体公开监督警察,观察你们如何严守纪律程序逮捕嫌疑犯的过程。对不对? ”“找到指纹的主人,我是否应该先请求你的指示才展开行动? 长官。”

甄重鲜眯起眼睛,思想了一下,询问亲信:“保罗,你觉得怎样? ”“快刀砍乱麻,夜长就梦多,知道之后顾虑更多。我们手中有这件证物,师出有名,谁也抓不着咱们的辫子。”

施顺思说道。

甄重鲜一拳打在手掌里,说道:“督察,我现在给你权力,不管高官贵人、生张熟魏都可以动手。米高会率领反恐怖特种部队全力协助。当然,如果事件牵涉警务人员,一定要经我和保罗同意才行。明白吗? ”高级督察严肃地立正敬礼。“是的,长官。”

第七节

午夜时分,特别邀请的一百多名记者熙熙攘攘地肩托摄录机,拎着录音机,脖子挂着各色各样的专业照相机,坐上两辆空调巴士离开警察总部停车场。

在这条浩浩荡荡车队最前面的,是重案队第一队主管高级督察石勒和手下干探,两辆装载着全副武装的俗称“飞虎队”的反恐怖特种部队警车紧跟后面。许多不愿意上车的记者,驾驶着报馆和电视台的车辆在车队的前后左右穿来插去,惊险万分地拍摄雄赳赳的行军场面。

十分钟后,车队来到尖沙咀觉士道,军装警员已经封锁了整个地区等待他们。

争先恐后抢向前的记者纷纷占据最佳位置的时候,便衣探员在镜头下互相掩护,勇敢地包围了大厦出口,然后,镁光灯的‘‘咔嚓’’声音此起彼落,包扎得只露眼睛的威风凛凛特种部队队员像飞将军一样窜出警车,从电视台摄影机组的耀眼灯光下冲进大厦。

一阵难耐的时间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的记者刚刚在交头接耳,蓦地,特种部队指挥官罗汉国总督察回到大厦门口,带领魁梧的队员一阵风似地离开,紧接着,便衣探员把一个戴上手铐,蒙上头罩的男人从大厦里架着出来,迅速地推上准备好的警车离去,许多记者发狂般跑回自己的车子,刹时间,喇叭声、煞车声此起彼落,视交通规则如无物地追赶上去。

石勒走出大厦,就被兴奋的记者群团团围困,咪高峰毫不留情地从左右前后撞击着他的头颅。

记者们七嘴八舌,一个问题接着另一个问题连珠炮似地发问,彷佛以不让他回答为乐事。

“刚才被捕的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不是璺塑乡碎 尸案凶手? ”“警方是怎样发现凶手的? ”“谁是一百万悬赏的得主? ”高级督察拨开放在鼻孔底下的几只麦克风,说道:“警方在今天下午得到一个珍贵的线索,并且凭这个线索成功在这栋大厦十二楼拘捕了一名四十二岁华裔男子,警方有足够理由怀疑他与璺壑乡凶杀案有关,在进一步调查后会有详细公报。”

“石长官,是不是百万悬红发挥效力? ”“案件正在调查中,暂时不能进一步透露内容。”

另一个记者问道。“凶手是怎样毁尸灭迹的? 你觉得凶手是不是开埠以来的最凶残人物? ”“对不起,依照程序,警方不对正在调查中的案件发表意见。”

“请告诉我们,凶手有没有同党? 市民是否可以解除恐慌? ”“无可奉告。”

石勒说道,“我说过,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然后,他不再多说,在部属的簇拥下离开。

第八节

在石勒看来,莫应彪应该是那些含着金匙出生的养尊处优世家子弟,反恐怖特种部队在深夜突然破门而入,不容多说地把他打翻在地,在他的亲人前面把他像粽子一样捆扎、封口后让重案组探员套上头罩,加上铁链拉出去示众。对这种人来说,除了吓得屁滚尿流,应该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石勒知道抓错人了,这个判断,不是被捕者有一副像女人一样的细皮白肉躯壳,也不是因为搞清楚这个人是著名的“快速宽频集团”董事总经理,而是这个人气呼呼地坐在审讯室里,拒绝回答所有问题,坚持在没有律师情况下有权保持缄默。这不是一种自恃地位和金钱的骄傲,而是脸上那一种胸有成竹的不忧不惧姿态。

在这种根据反恐怖程序下,在不须告知逮捕原因的迅雷不及掩耳行动中被捕的人怎会这样镇定? 为什么? 谁的屁 股里没有粪? 通常,来到这种时候,地位越高的人越草鸡,手不颤脚颤。他到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被捕原因,可是,他一点也不害怕。

指挥官在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要吓人,只要用廉政公署信笺向所有的成功人士发出一封匿名警告信,上面只有八个大字:“东窗事发,走为上着”他相信赤猎角机场会挤满香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有钱人。

警务督察打量眼前疑犯,这个人相貌普通,似个猪崽。浑圆脸孔上是小眼睛、小鼻子和小耳朵,如果不是有一副大嘴巴,有点人生经验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会是事业成功的商人。

可是,眼前的有钱佬没有害怕的反应,对抗议、追究毫无兴趣。最让石勒怀疑的是,来到现在这个时刻,他对警察拘捕自己的罪名没有一点好奇心,一副全心全意地等待律师出现的无所谓神气。为什么? 难道他能未卜先知,知道警察会来抓他或者知道自己会吉人天相,化险为夷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石勒曾经目击他吓得唏嘘颤抖的样子,证明他并没有预料到警察的行动——不管如何,这个人懂得法律,镇定下来时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加上地位和金钱——看来,这分明是另一个圈套,是疯 子送给石勒的烫手山竽,一旦搞不妥当,有可能替警察部队惹来一身蚁。

韦文忠大律师就在这时候走进来,石勒吃了一惊。请得动这位收费达——天文数字坏 胚的客户,通常是身家超过一百亿以上的富豪。莫应彪是有钱人,不过,“快速宽频集团”不是香港第一流大公司,这个人距离第一级的有钱人还差得远,舍得让韦文忠这种人任意宰割“史提芬,我有责任要求警方解释把我的当事人当作大贼五花捆绑的原因。”

韦文忠不忘伸手托一托眼镜,表示他的认真和聪明。“警方使用过份武力伤害莫应彪先生的身体,无理的拘捕对莫先生名誉做成无法估计的损失,如果你说不出一个令莫先生满意的答案,我保证会让你们品尝后悔不及的滋味。”

石勒冷冷地瞪他一眼,“我知道你是谁。坐下来吧,律师。我正式告诉你,你的当事人涉嫌谋杀,”

他微微颔首,示意警长开动摄录机。“他坚持有你在场的时候才会讲话。”

石勒曾经见识过大律师的丑恶一面,多年前,他把这个坏 胚从绑架的死亡边缘拽回之后,不但没来一个电话表示感谢,偶然在法庭走廊看见督察也是视若陌路。

也许他心里把石勒恨得要死,因为世界上只有这个警察知道他这副笔挺西装里只是一堆龌 龊;也许他心里怕得要死,不知道这个警察在那一天会使用这个把柄威胁他。

大律师能够肯定的只有一点:这个警察从心里到神色都在看不起他。

韦文忠高傲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不屑,坐下来的时候故意用和蔼的表情关注当事人,说道:“怎么样,警察有没有对你无礼? 他们胆敢对你使用一点过火手法,我保证叫这些人忘记爹娘姓名。”

石勒冷冷微笑,他知道大律师越是这样越是色厉内荏。这坏胚善于利用法律赚钱来破坏法律的公正,所以他在解释法律的时候就是看不起法律的时刻。

有一段时间,法庭走廊里流传着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马田的十岁儿子在学校因说谎被罚,母亲说,“孩子,你知道自己做错吗? ”儿子哭着说,“知道了,下一次,我会学爸爸,做了也没有人知道。”

如果莫应彪需要说谎,他真的找对人了“没有,”

莫应彪说,“我想这完全是一个误会。我是一个讲理的人,知道警方只是在执行职务,不会故意跟我过不去。如果警方愿意立刻释放我,我答应……”

精明的大律师立刻制止他,“等一等,莫先生,你是受害人,不需要向他们作出任何承诺。现在,害怕的是警察,不是你。”

石勒再一次大吃一惊,姓莫的看起来是精明生意人,不是善男信女。如果警察抓错他,受到这么大的侮辱,怎会这样容易罢休? 为什么? 除非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身上有粪急于脱身,才期望警察因为占了便宜又找不到把柄而放弃追究不过,如果他打算息事宁人,他为什么又要找韦文忠“史提芬,”

韦文忠第一次正视高级督察。“警方根据什么证据才这样大张旗鼓地逮捕莫先生? ”“我们在璺塑乡碎尸案现场找到莫应彪先生的指纹,”

石勒干脆地说道:“所以,警方有足够的证据怀疑莫应彪先生涉嫌这桩谋杀案。”

“指纹? ”韦文忠只呆愣了一秒钟,轻蔑地说,“指纹能表示什么! ”石勒平静地说,“所有的陪审员、法官、律师都相信指纹是最有力的证据,它能令凶手无法狡辩,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个确证制度不容怀疑,如果一旦崩溃,所有的律师都可以用这个借口为凶手服务。”

“嘿,”

韦文忠从鼻子里哼了一下,“所有制度必须讲究素质,才能减少作弊,基础稳固。到现在为止,世界上没有一套公认的鉴定指纹标准,意大利规定要找到十六至十七点相同地方,巴西要三十点,瑞典只需七点,澳洲十二点,美国是警察说的算。何况凶案现场的指纹不会完整,用这种模糊证据定罪,九个所谓专家有十种说法。”

“我这个证据不但清晰,还十分完整。”

“你说指纹确属于他,问题是,这个指纹是从哪里来的? ”大律师口若悬河,“督察,一九四三年,温莎公爵担任巴哈马总督的时候,警方为了陷害无辜的人,曾经用玻璃杯上的指纹冒充取自屏风。一九八八年纽约的迈克和一九八九年的莎莉都被同一个没良心的鉴证人员利用制造的指纹诬告为凶手。我可以去法庭上宣读一大箩筐历史事实,让陪审团知道警察曾经制造了多少垃圾证据来冤枉好人。”

石勒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地感叹:真亏他! 这坏胚能够不假思索的一口气诌出这么多“事实”确有赚这种污 秽钱的天分。“我这个证据有从现场取下的录像。我们拍摄了整个过程,提防你这种律师从中吹毛求疵,找借口为凶手开脱。我愿意跟你赌一铺,你有胆量上法庭否认它,人人会认定你强词夺理,不会怀疑这枚指纹。”

大律师扭过头提醒当事人,“不要怕,莫应彪先生。你可以保持缄默。取证是他们的工作,根据普通法法律,你不必证明自己清白无辜。”

莫应彪摇头,不动声色说,“我跟璺墼乡的凶案无关,没有去过那里,不认识那个人。”

“你不认识他? 没有去过那里? ”石勒说,“韦文忠大律师需要想一个好的理由让法官和陪审团相信你清白无辜,是指纹自己走去那里的。”

韦文忠摘下眼镜,扬起一边眉毛,“史提芬,你跟他没有过节,为什么不追查有人在设局陷害他。”

“设局害人? ”石勒十分露骨地挖苦道,“你经验丰富,有什么好的提议? ”“我……”

莫应彪刚张口,又被律师制止。

韦文忠把眼镜放在桌子上,神色自如地拍拍当事人肩膀,示意放心。他把身体俯前,脸孔扳得像大理石一样,操起英语来,说道:“为了我当事人利益,我要求从现在开始记录所有的盘问内容。”

“不行,这种问话没意思……”

石勒也用英语回答。

“没有白纸黑字记录,我会指示当事人继续保持缄默。”

大律师略为思索,“这样吧,我想跟你私下说几句。”

老王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跟上司耳语:“指挥官的电话。”

石勒站起来,对这个信心十足的坏 胚说,“请跟小刘走,我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