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力才酿成惨剧。
纪容恪真的于心不忍,他自问不是个好人,可他也做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这些畜生怎么如此残忍,将无人庇护的花季少女当作交易品去贩卖,获取黑暗的钱财,供自己享乐,这是多么深重的罪孽,他恨透了这样的无耻之徒。
纪容恪甩了甩脚尖上沾着的一丝血污。他走过来接过保镖递上的方帕,在指尖上擦了擦,面容平淡说,“将尸体拉到郊外的乱葬岗,烧成灰后埋了。”
保镖应了一声,驾轻就熟抬起尸体,将纪容恪用过的方帕盖住脸,一直抬到一辆车的后备箱塞进去,率先朝着东街十字路口驶离。
十三街是华北最热的地方,因为树很少,除了巷子口那两颗大榕树,几乎都被伐木的砍了,地上铺满了沙子,到最热的时候,比其他地方的温度要高出去一两度。
此时午后地皮被灼烤得滚烫,似乎要将脚底都点燃,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只一些店铺的小伙计和老板看到了这一幕,但心知肚明是九龙会的人做的,自然谁也不敢支声,都当作不曾看见过。
纪容恪走到街对面。手下为他拉开车门,伺候他坐进去,呆滞的孟合欢与不哭不闹十分安静的孟寒被保镖牵着带过来,也都安排进车内。孟合欢坐在纪容恪旁边,小男孩被保镖抱在怀里,坐在副驾驶。司机等到纪容恪示意后,才将车缓慢开出巷子口。
孟合欢两只手死死纠缠在一起,她用力抓,抓得手背几乎破了皮,而她脸上的焦灼与惊恐,不但分毫未减,反而更加浓郁,纪容恪甚至能听到她坐在自己旁边牙齿磕绊发出的哒哒响。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掠过她颤抖的眼睛。她一怔,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举止,她背部紧紧贴在椅垫上,动也不动,屏息静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手。
纪容恪将她脸上的血迹与灰尘都抹掉后,他问,“你叫什么。”
她低低沙哑的喉咙,艰难挤出一个孟字。
纪容恪说,“孟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红裙,在她领口靠近胸部的位置,有一朵合欢花,花的针脚很差,凌乱又粗糙,一看就是后来绣上去的。很多地方开了线,大约穿了很多年,可这火红色映衬得她白皙动人,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莲。
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他说,“孟合欢。”
她点头,心里忽然怦怦直跳,很少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喊她,都是合欢,或者欢欢。
她觉得自己名字在他口中溢出,真的尤其好听。
纪容恪不会哄女孩,他活了二十余年,就没接触过女孩,他想了很久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最终只非常笨拙的说了三个字,“你别怕。”
纪容恪番外四 相嬉碧波间
纪容恪没地方安放他半路捡来的姐弟俩,本想给一点钱打发,让他们自生自灭,因为莫说整个华北,就是小小的十三街,这样可怜的孩子老人也比比皆是,他帮不过来。
但他刚萌生这个丢弃的念头,就看到睡在保镖怀里瘦小苍白的小男孩,他小手死死抓着保镖的衣领,生怕被中途丢出去,他们的家回不去了,三天两头的骚扰和掠夺,已经在这两姐弟心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尤其这姑娘,要是被坏人欺凌,纪容恪不成了见死不救的恶人,和那些下三滥有什么区别。
他曾救她脱离地狱,又把她再次送回地狱。
纪容恪盯着窗外。他沉默思索了很久,最终决定把他们带回伏龙山,宅子里空房间也不少,总能挤出一个小的,给他们落脚,最起码有吃有喝,不至于被人欺侮,过一天是一天。
可纪容恪没想到,孟合欢姐弟俩才住下第三天,一向对这些小事不闻不问毫不关注的九叔忽然得知了,他没有置若罔闻,而是让手下人去把纪容恪请来问话。
纪容恪被那名手下带到了禅堂,手下顿住,朝他鞠躬,“左堂主,您请进。”
他说完退下,纪容恪仰头看了看门外高悬的匾额,苍济堂。
九叔在苍济堂里供了一百零八罗汉,三天两头过来上几柱香,在禅堂里找个地方坐下,读一读金刚经,捻一捻佛珠。九叔什么都不信,就信自己,即便是他最看重的两个堂主,其实也并未取得他十成信任,至多不过五六成,他混了半辈子,什么都见过,多深感情的人为了一丝一毫利益争夺就厮杀得头破血流,还有什么感情值得无条件相信呢。不过是暂时的利用,以及心甘情愿的被利用。
纪容恪推门进入禅堂时,九叔正坐在黄色的蒲团上,手里翻看着金刚经,他面前的木鱼搁置着,厅堂里安静得诡异。
纪容恪在被九龙会招至门下的第二天就进来过,跟着一起的还有近百名古惑仔,跪在地上聆听九叔训话门规,他当时就觉得这里特别阴森,好像有什么隐藏在视线之外的暗牢,里头到处都是白骨是血污,静悄悄的从地底下渗上来的阴寒。
他迈进门槛,反手将门关上,禅堂内顿时昏暗下来。左右两面窗子没嵌玻璃,窗框里用明纸糊的,风一刮沙拉沙拉响。纪容恪喊了声九叔,蒲团上坐着的男人淡淡嗯了声,并没有抬眸看门口,而是用舌头舔了舔指尖,将经文慢条斯理翻了一页,继续看。
纪容恪也没有再打扰,他站在门口等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九叔终于放下经书,他抻了个懒腰,“怎么不坐。”
纪容恪点头,在另一枚相对的蒲团上盘腿坐下,“您找我有事。”
九叔将放在旁边的挨桌拉过来,搁置在二人中间,上面有一壶干茶和一个小火炉,沸腾的热水在里面冒泡,他拿起倒入茶壶内,茶叶被泡起来,四下飘散,香气四溢。
九叔正准备将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纪容恪立刻欠身接过来,亲自给九叔斟满,九叔盯着源源不断滚入杯内的褐色水流,“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少女。”
纪容恪手一顿,这话没错,可听上去很别扭,他无奈笑,“是一对姐弟,姐姐十三,弟弟三岁半,父亲被高利贷打死,母亲改嫁,他们守着破旧的危房被道上的下九流欺负,衣食不保,我见实在可怜,就带回来安顿在北苑的小院子里,他们也不惹事。我以为九叔不关注,就没和您汇报,擅自做主了。”
九叔没生气,也没责备什么,他只是端起茶杯沉默喝了两口,而后盯着杯身上纹绣的图案意味深长说,“听院子里的佣人讲,女孩很漂亮。”
纪容恪说是,这没法否认,是人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