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李西和儿子儿媳妇平日里见不着面，可两口子一吵架却全都跑到他家里去了。
小两口当着他的面，吵着要离婚，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但李西心里知道，两人根本就没真想离婚。如果真想离婚，才不会平白想起他这个孤寡老人呢。之所以来到他这里，无非是想他给个台阶罢了。
好歹自己在他们面前也算有点儿用处，李西当然兜着了。于是就各自劝了几句，还当着儿媳妇的面，狠狠教训了儿子一番，小夫妻俩这才有了台阶，和好之后，吃了饭就走了。
所以，李西到了这会儿才赶到学校来。
他刚刚远远瞧见雷坚踹丹青，不明缘由，就没上前来。
可过了会儿，等他看到转过头来的赵卫，又见赵卫和雷坚是从山上的方向下来的，才瞬间联想到了万扬的身上。
他这会儿并不知道雷坚和万扬已经和好了，但看赵卫等人的架势，也猜到赵卫这是已经知道之前万扬和雷坚的事了。
他是认识赵卫的。雷坚上大一的时候，雷家的人怕儿子在学校受罪，就常派赵卫到学校来，给他们这些保安还有学校的大小主任送过不少好处，为的就是让大家在必要的时候关照好雷坚。
他走上前去，点头哈腰，假装和雷坚并不熟悉的样子：“哟，雷少爷，赵经理，你们这是……”
“李主任，我是来学校接少爷的，我们雷总请少爷回家一趟。”赵卫态度温和，可表情却很是疏离。
“哦……好好，请假了没有？需要我帮忙请假吗？”
“不用了，我会处理的。”
李西连连点头，急忙让开了路。
雷坚路过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又斜了斜山上，就走了。
李西会意，等他们走远以后，急忙上山守着万扬去了。
医院里。
郑弈醒来之后，非常愤怒，死活不肯接受禾术的钱，而且非要报警。
可其他两个保安都已经拿了好处了，且禾术说，只要郑弈还不识好歹，大不了就打官司，而且，钱一毛也不会给他们了。
两个保安怎么可能让到手的钱跑了呢，所以，硬是压着郑弈不让报警。
禾术知道他们三人自己能解决，赔了钱之后，就走了。
两个保安最讨厌郑弈这种‘不识好歹’的‘清高’家伙了：“人活着，不就是奔着钱吗？现在他给我们每人赔偿了3000，给你5000，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需要钱，我就是要出这口恶气。”
“什么？”保安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请问你郑弈，你那口恶气就算出了，能当饭吃吗？难道你这口气出了就不用吃饭了？”
“就是啊。”保安乙附和道，“而且，你这口气能不能出还在两说呢。你当人家雷家是吃素的？你说出气就出气啊？人家都说了，是想上山做慈善，为那个叫万扬的学生捐钱呢，是好事，你这么拦着别人，你居心何在啊？”
“我居心何在？你们居心何在啊？他那不过是找的借口，你真当他们是想去做慈善吗？你们为了3000块钱，就这么出卖良心吗？”郑弈快冤枉死了，也快窝囊死了。
俩保安脸皮均是一紧。
尴尬的氛围让彼此都禁了声。
过了会儿，保安甲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郑弈，我们不像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拜托拜托你，抬头好好看看我们，我们两个可都是有家有业的。你说我们为了3000块钱出卖良心？”
“……”
“没错，有了这3000块钱，我确实感觉不到身上疼了。你知道这3000块钱能给我们家带来多大的改善吗？我儿子的学费，我媳妇的新衣服，我妈的药钱，都指望着这个呢。”
“……”
“说句不要脸的话，要是那个禾术还愿意打我，只要赔钱，我还愿意受着。不为我自己，为的是我的家。”
“你当我们愿意这么活着啊？”保安乙窝囊地哽咽着，“当个破保安，每天提心吊胆的不说，还得天天供着这个，护着那个，谁都能骂咱们，还不能回嘴，一回嘴那些学生就去打小报告了。学校平常不出点儿事还好，一出了事，谁都往保安身上推，说咱们办事不利啦，公报私仇啦，一千四的工资，还常常被扣去很多。”
“……”
郑弈低下了头。
他真的很不认同保安前辈们的话。
可他也知道，这次的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他无力地下了床，窝囊又委屈。
他朝门口一步一步地走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像是要逃离这片污糟的空间一样。
他不想与保安们同流合污，可他却又无能为力。
可这还不是让他最悲伤的。
其实，让他最悲伤的是，他一直都自诩身手不错，却连个小小的禾术都打不过。
那禾术，不过雷家的三流手下，却能独立处理问题，而不受任何干扰，他真的很羡慕。
又很懊恼。
打车回学校的路上，雷坚的话，再次回响在他的耳边：“你办事不利！你没有做好我的交代，也不能好好领会我的意思，还让万宝跑到前面来翻垃圾桶，你真该死！”
雷坚的这句气话，一直都让他很苦恼。
雷坚是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独立的手下来培养的，可他很多时候都不能准确地理解雷坚的意思。
不过那时候，没有智慧的他，觉得自己的功夫最起码还是可以的。
可今天，和禾术的一架，他才知道，他既没有智慧，也没有保护人的能力。
.
李西听了万扬的话，才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
他站在山口，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手突然的，有点儿哆嗦。
——他不想与雷家为敌。
活到中年的男人，就该过点儿中年欧吉桑的生活。
两点一线看似枯燥，却最起码安全。
什么斗志昂扬，那都是年轻人才有的天真烂漫。
值得庆幸的是，他一直都是个很现实的人。
“头儿，我回来了。”
李西想的太入神了，连郑弈来到他的跟前，他也没发现。
听到喊声，这才抬起了头。
！！！
看着伤痕累累的郑弈，李西大惊：“怎么回事啊？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郑弈垂着脑袋，并没有应答。
只是直到这会儿，到了李西面前，他一直憋着的泪水，才稍稍浸湿了眼眶。
“到底谁打的？说啊！”李西怒吼着复又问了一遍。
郑弈站不住，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像大男孩一样哭了：“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为什么就那么没用呢……”
说着，还用拳头狠狠地砸起了自己的脑袋。
李西吓得急忙拦住了他：“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个混球，快说啊！”
“是一个叫禾术的人……”
郑弈把今天发生的事，包括之前雷坚说的话，全部都一股脑地告诉给了李西。
“你不过是个新人，跟那些家里世代是雷家‘奴才’的家伙自然不同——”
李西忿忿地说完，骤然意识到郑弈目前的身份，略难堪改嘴道，“他们那些人都是训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也总是出错的，都是从新人的时候过来的。经一事长一智，你如今经历了万扬的事，日后再碰到类似的问题，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是吗？”
“不只是这些，我私下锻炼的时候，也很认真，可我到了禾术面前，仍旧也只有挨打的份儿罢了……”
“他们雷家的训练都是很系统的，你以为能像咱们这样，什么装备都没有的乱训啊？人家啥都有，当然厉害了。至于你说的医院里的事，你也别怪大刘和小武，你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一般人就混的一般人的日子，这叫安分守己。他们与你不同，你不用听他们的，但也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嗯。”
“再者说了，那禾术既然是雷家的人，以后雷坚毕了业，你少不了也要跟着进雷家的，和禾术到时候少不了要见面，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你非要报警，到时候再见面，岂不是弄得彼此尴尬？你只当是给雷坚面子吧。”
“……”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雷坚正在教训那群人，估计就是为了你，你看看，他还是很看重你的。”
“雷坚教训那群人？”
“是啊，一脚就把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给踹到地上了。那家伙屁都没敢放，说什么约束手下不利什么的，现在想想，应该是雷坚下山后没见到你，问了原因之后，才教训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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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等其他手下坐上了另外一辆车。
雷坚的车上，赵卫在开车，而雷坚，没有照规矩坐在后面的主位，而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车子驶离S大以后，雷坚看着前方，问道：“赵卫，万扬的事，我爸爸还不知道吧？”
“是的，少爷。”
“那就好。”
雷坚说完，从贴身的衬衣里，拿出了一袋子照片，塞在了方向盘上，命令道：“现在，把车停在路边！”
“……”
赵卫不明所以，但还是选了个空旷的地方，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拿过方向盘上的信封，刚抽出了其中一张照片，还没看全，脸上的血色就在一刹间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