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阶层的人中间,都有不少拥趸。
“我有点糊涂了,这家伙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坏人,每个人都是有好有坏,时好时坏的。”张伟看了杜然一眼,说干这行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种二元对立的世界观。
“人当然很复杂,可是就一件事来说,好和坏还是分得清的。我的意思是,我有点好奇,在这个案子里,他扮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踩在院中遍地稀软的竹叶上,杜然说,今天就来会会这个随云大师肉唐僧。
“两位仁兄的来意我知悉了。”
穿着一身白布褂的中年男人捋了捋自己的垂发,请张伟和杜然进屋坐。
“小刘,看茶!”
这间小院里的茶社倒是陈设得不错,红木家具,瓶瓶罐罐中种着绿植,墙上挂着字画作品。
“你和小米是朋友?”在上茶的间隙,肉唐僧淡淡地对张伟说了一句,你们局里也有领导是我朋友。
“您朋友挺多的,我知道。”张伟笑称。
“小米的帮忙,我还没听他自己提起。心是好的,但坦白讲,多事了。”
肉唐僧一脸松散和豁达,说希望没有给两位仁兄的工作添麻烦。
杜然说没有添乱,反倒帮了一点忙。
“那就好,那就好。”肉唐僧一边颔首,一边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手掌。
“我和黎万钟的事特别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讲完。”
肉唐僧称,去年夏天他经人介绍接触到了黎万钟。黎万钟自称在做一些新技术的众筹项目,只需要一笔投入就能获得高额收益,而且风险很小,想邀他一起做。
“他确实讲得天花乱坠,而我觉得这件事是为善,相信它可以帮助到那些急需用钱的苦命人。我特地从自己的朋友中,找了一些经济困难、急需用钱的,介绍给他的项目,参与其中。后来慢慢才听说,他公司账上已经没有钱了。”
“您这么大智慧,怎么也被骗?”杜然往椅背上一仰,跷起二郎腿。
“首先,唐某没有什么大智慧,俗人一个,全靠朋友吹嘘赏脸。再者,人生在世,难免有劫,唐某多嘴多舌,讲了太多天理要义,本属不该,此劫对我已是仁慈和成全。”
“你给黎万钟带去那些人、那些钱,他没给你什么回扣、好处之类的?你自己不赚一分钱?”杜然似乎不太信他这一套。
“仁兄笑话唐某了。”肉唐僧面容依旧松弛,微微一笑以解嘲,说自己要是这样的人,哪里还会有如今这些朋友。
“那汤四哥是怎么回事?”张伟和气地问。
肉唐僧说,此事也简单。
“春分时节,有善意的朋友告知我,那黎万钟是个骗子,公司的钱都已经弄到国外去了,我便约他来此地聊聊,要个说法。
“他承认是通过一些手段把钱弄到了国外,但为的是进行资本运作,帮助参与者们获得更大的回报。问他是怎样的手段,他说涉及商业机密不便透露,但是肯定合规合法,绝对不是想卷款跑路。
“他让唐某姑且信他,告诉我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个人跟着他,在他公司任职,进行监督。我的朋友小汤正好赋闲在家,我就介绍了他过去。”
“也就是说,你几个月以前就知道钱出去了,所以和黎万钟商量着,安排一个人跟着黎万钟,这个人就是汤四哥。”杜然总结了一下他的意思。
“正是。”肉唐僧甩开折扇扇了扇,说只可惜没能及时替黎万钟点通迷障,有些钱是赚不得的,这种因果大劫种下了是要人命的,呜呼哀哉!
张伟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崔远的人,肉唐僧缓缓摇头。
“像你这样的‘朋友’,黎万钟应该还有吧?”杜然端起桌上的盖碗茶喝了一口,“我是说,给他提供了资金或者下线投资人的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告知你黎万钟是骗子的朋友,情况应该也和你差不多?”
“是也。”肉唐僧倒很坦白。
“不过请两位当差仁兄放心,我唐某是有担当的人。即便是那黎万钟种下的因果,倘若为我的劫,我不会躲。”他举着扇子大手一挥,“倘若这笔钱真追不回来了,大不了卖了这寒舍,唐某也不会让那些穷困潦倒的朋友,在这件事上承担那么重的损失。”
“我现在不关心那些。”杜然伸手示意他打住,说自己的意思是,安排了人在黎万钟身边搞监督的应该不止他一个,肯定还有其他的老板。
“据我所知,”肉唐僧饶有兴致地揣摩着杜然的表情,仿佛很好奇他到底在思考着什么,“是也。”
“你说那个米勒米总,应该自己也有钱被黎万钟搞了吧?”
从随云大师的小院走出来,杜然伸完懒腰,拆开一片槟榔送入嘴中。
“肯定的。”张伟也这么想。
在他看来,这种在钱堆里打滚的人,愿意花钱花力气来找安春帮忙做事,既不可能是仗义为朋友,也不可能是慈悲为穷人——永远只可能是为了他自己。
“安春那细伢子这都信……聪明是聪明,嫩也是真的嫩。”张伟一边去拉车门,一边摇头发笑。他无疑是在嘲笑一个青年的天真,但笑着笑着,屁股坐定了,笑意又变得有点尴尬和勉强。
“不过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简直就像曾经的我……”
“说那小子和罗门有点像我还相信。你?还是算了吧,我们两个第一天认识咯?”
杜然问他晓不晓得,南门口摊子上有些爹爹卖糖油粑粑,有时候一整天都卖不出去,就反复在那糖油里熬,熬热了又捞起来,捞起来放凉了又弄进去熬。
“晓得呀,怎么了?”
“就那些糖油粑粑,都还没你油呢!”杜然讽刺他。
“那还不是生活在将我们反复煎熬?”
张伟说反正他是能从安春和罗门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可惜岁月不饶人。
杜然没空理他的伤感,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冷不丁说了句:“和这个肉唐僧聊过以后,我倒是有点开悟了。”
张伟以为他还是在开玩笑,笑问他悟到了什么。
杜然说,这个案子的大概轮廓,很可能快要出来了。
“啊?”
杜然这话来得突然。张伟自己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的交谈内容中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让杜然展开讲讲。
“先不讲。”
杜然拒绝了他,说有些关键的地方还没有打通,得再看看。
“况且林队还没开口呢,我哪敢捷足先登?总之等把今天新的情况汇报了,看他怎么说。”
“你这个人……怎么还在意起这些来了?”
杜然让张伟放心,说连他都能想到的,林队肯定也能想到,不急这一会儿。
张伟一直搞不清楚,杜然心里对林队到底是个什么看法。私下里有时好像经常对他不满,说些酸话,但有时候又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