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的要困难。
卤菜店老板称自己不能做主,打电话叫来了妻子,也就是崔远的前妻。
几人沟通了前因后果,屋主情绪很大。
“哦!你们说挖就挖?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一方面,她对前夫杀人的事感到惊愕和恐慌,另一方面,她惧怕挖掘给她的生活带来不良影响。
“我们是搞餐饮的!不管你们挖不挖得出来,就算挖不出来,这事情传出去了,谁还敢来这里买卤菜?我们家就这么一个支柱撑着,你们是不是想让我们无依无靠!”
罗门看她急了眼,又哭又骂,试图平复她的情绪,说只是先这么商量,看有没有什么稳妥的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有什么解决办法!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儿子!他还那么小,会被老师同学怎么看……”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丈夫拉下卷闸门,暂停了营业,把她扶到椅子上坐。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当年遇到了他?”
汤霞看她这么可怜,忍不住也把头扭到一边,再次小声抽泣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事……”她也有些站不住,扶着浩南的肩膀感叹。
浩南说,要不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找人来挖,如果没挖到,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那要是挖到了呢!”
对于崔远的前妻来说,这件事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丈夫的生意肯定没得做了,儿子的未来也会艰难许多,而这一切又不是他们的错。
“我理解,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也是受害者。”浩南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时候大家都不容易。
“但是你想一想别人,你想一想那个郭跃的家人,他们这十几年来,遭遇的是什么?会不会比你们更难过呢?”
“道理我都懂,你不要和我讲道理!”
崔远的前妻大口呼气,虚弱地问:“我的家庭怎么办?我的儿子怎么办?你告诉我?”
浩南垂下头叹了口气,无法回答她。
丈夫紧握着她的手,闷不作声很久了。
“挖吧。”忽然,他说。
罗门和浩南都看向他,他从写着“老杨卤菜”的围裙里掏出纸巾,给妻子擦眼泪。
“还有我在。只要我有一口气,你和近近就不可能受苦。”他捧着妻子的脸,一边保证,一边劝慰。
“要做就做顶天立地的汉子,管别人说什么我问心无愧!”
他说自己没什么文化,但起码懂得要维护公道。又说近近现在是他的儿子,以后肯定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闲言碎语打不倒他,只会让他更强。
他替妻子做主,让浩南就按刚才说的来,等夜深人静了再挖。如果什么也没挖出来,那就当没发生过;如果挖出来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屋主听他这么说,也点头同意了。
“你们挖吧。”
她其实心很软,说真要有人被埋在这种地方十几年,太造孽了。
到了半夜,秋天的雾气再次笼罩县城,从淡到浓。
在汤霞的指认下,县公安局的技术人员确定了当年化粪池的位置。先用警戒线围上一圈,接着四人分别从四边一齐动手往中间挖。如果真埋在当年的化粪池底下,因为下水系统改造,会相当之深,本来挖掘机的效率更高,但考虑到可能对卤菜店造成的影响,他们选择了人工挖。
这活又脏又累,还要先拆掉一截连接下水道污水沟和垫底的红砖。一开始几个年轻小伙子穿着制服,后来脱得只剩下汗衫,额角冒汗。旁边提照明灯的人手都酸了,仍然没有挖出什么东西来。
“什么都没有啊,这都快挖到两米了。”一个小伙子抱怨。
浩南蹲在坑边,说两米还远着呢,让他继续挖。
“有了!”一个拿铲子的人忽然喊了一声,照明灯都聚向了他,他从土里清理出来一个硬物,被泥包裹着,从露出的形状看,像是一个金属皮带扣。
“小心点。”浩南也跳了进去,同他们一起慢慢翻找。
慢慢地,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被挖了出来,摆在旁边的垫子上。
等挖掘工作彻底完工,雾色已经变白,天要亮了。
“除了尸骨,比较好辨认的还有一件人造皮的皮衣、一个打火机、一个金属皮带扣、一块观音玉坠。”浩南一边清点,一边告诉澧县公安局的当地警察,估计这就是郭跃了,请他通知亲属过来确认一下遗物,应该还能认得出,不过肯定还是得做DNA。
“你在想什么?”
浩南看罗门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还记得我们出发过来的时候,聊到的那种反差感吗?”
罗门越发感到不解,崔远十几年前就有能力把现场处理到这种程度,而音乐节那天的不少线索都得来得太轻松了,仿佛不是同一个人的作案风格。
“现在看来,那把有他指纹的匕首,就像是故意留给我们的。”浩南打了个哈欠,也有同感。
他拍拍罗门的肩膀,说太困了脑袋转不动,得先回车上打个盹。
几乎整夜没睡,所有人都很疲惫。罗门从马自达的副驾驶座上醒来,感觉像睡了很久,但看看时间,还不到半小时。浩南正伏在方向盘上打呼,驼着的背慢慢起伏。
罗门没有叫醒同事,独自推开车门,外面一片白茫茫,仿佛在云雾之中,不真实得如同在做梦。
有个人影骑着自行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又消失不见了。
不远处有人在哭喊,他就循着哭喊声走去。
“我的儿呀!娘对不住你呢!”
几个警察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瘫坐在肮臭的泥土上,不停地挣扎,试图用自己的头撞击地面。
“十四年呢!我们找你十四年呢!你的爹都找出了精神病,也都离我而去了呢!我的个儿呢!”
她的每一句话都带有长长的拖音,拖到后面又不停地发颤,几乎要窒息。旁边一个来看热闹的女人已经看不下去了,红着眼转身离去。
“我的儿呢!你十四年在这种地方,让人天天在你的头上屙屎屙尿欸!我的儿!遭天杀的呢!”
“是我这个当娘的前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吧?他们要这么折磨我的儿呢!”她开始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
“你们不要拦我!你们让我跟着我的儿去呢!我这辈子还活着做什么?你们让我跟着我的儿走,在阴曹地府好相见呢!”
罗门不敢走近,退了两步,转身回到迷雾中的红色轿车旁,伏在车门上。
“我的儿!我十四年每天都做梦,一做梦就梦到你呢!我梦到你回来了,喊你的娘,说‘娘,我回来了’,哪个晓得你是这么回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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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然从折叠躺椅上猛然醒来,蒙了很久才回过神,想起自己人在哪里。
办公室内,同事们一个个油光满面,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目光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