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近,进不去离大学就远。
“你们要问什么就快点问,问完我还要去谈客户。”汤霞催促他们。
浩南捏着拳头掩住鼻子清清嗓,问她郭跃失踪那一阵子,崔远是不是正好在他的影碟店修厕所。
她咬着自己的薄嘴唇用力回想,口红被牙齿擦去了一块,露出里边近乎苍白的唇色。
“是的,我记得有那么一回事,还是我提的。”
汤霞说,那个门面之前是旱厕,1998年澧县发洪水的时候,可能被淹过,地面下沉了,屁股离茅坑太近,又臭又容易溅起来粪水。自己向老板抱怨上厕所不方便,他说那就搞一搞。
“这种又脏又累的活,他当老板的为什么要亲自搞,不请人呢?”浩南对此表示不解。
“节约呗。”汤霞说他不是没钱,只是舍不得钱。
“他舍不得钱,在那个年代,还给你送进口的随身听?”罗门试探着问。
“那我也搞不懂,他对我又不小气,很大方的。”汤霞回答。
“郭跃失踪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你们店子里面有什么异常?”浩南的关注点仍然在当年的现场。之前地方公安局的警察说因为郭跃只是失踪,所以也没有特别仔细地调查过影碟店的门面。
“什么异常哦?”汤霞没懂他们的意思。
“比如说,厕所里有没有古怪的臭味?”浩南很仔细地形容,不是那种厕所常有的粪臭味,而是有点类似坏鸡蛋的味道,混着一丝怪甜味。
汤霞轻轻摇头说没有,眼神越来越狐疑。
浩南又问,那店里有没有地方出现过破损的痕迹,像是有人打斗过。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觉得当年是崔老板害了郭跃?”汤霞皱着眉,说不可能。那怎么可能呢?他们两个无冤无仇,话都没讲过几句,又为什么要害他呢?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当时店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的痕迹?比如玻璃碎了呀,柜子倒了呀,地上有血迹之类的?”
汤霞呆在那里,表情慢慢有了变化,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但不愿意说。
“你们要问就去找他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快速转身离开,说你们去找他不就问清楚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与我无关!我要回去谈客户了!”
她背过身一边小步快走,一边抬起胳膊在眼睛的高度轻轻掩着。
浩南快走两步抄到她的正面,果然,她已泪流满面。
简简单单几句话,她想必已经猜到了面前这几人站在这里问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汤霞其实很聪明,甚至有些狡黠,罗门看在眼里。
有些东西她不是真的感受不到,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她懂得如何骗过自己。
“崔老板……”她带着哭腔问,“他人现在在哪里?”
罗门开口告诉她,人已经不在了。
她紧闭着眼,泪水不停从眼皮的缝隙中渗了出来,画上去的细眼线就像在冒水的注射器针头。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哦……”浩南扶着汤霞坐在冰冷的瓷砖台阶上,她嘴里还在重复这句话。
“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罗门面无表情,对于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心碎和崩溃,他好像已经麻木了。
他告诉汤霞,只要回答问题就好,哪怕汤霞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已经无法回答。
“他是为了我吗?他是为了我吧……”
坐在保险公司门口的台阶上,不顾路人纷纷侧目,她终于放声号啕大哭。
“他是为了我啊!”这一声撕心裂肺。
到了中午,太阳晃眼,笼罩着县城的雾气已经完全消散。
澧县公安局陪同的警察说,棚场街以前比现在热闹。当年这里开了许多歌舞厅和卡啦OK,年轻人不分白天黑夜过来蹦迪,唱歌跳舞的声音走在路上都听得见。如今不流行那些了,歌舞厅和卡拉OK没了,来这边的人也没以前多了。
汤霞老公的美发店换成了一家廉价女装店。店内贴满了大大的打折标签,却仍然等不来生意,胖胖的驼背女老板就搬来小板凳,坐在店外那早已断电的红白蓝旋转灯下,抱着自己扁瘪的腰包,张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隔壁卤菜店的生意倒是不错,刚有人提着一塑料袋子卤菜离开,又有两三个人过来排队。老板麻利地把猪耳朵切成薄片,又拣了些香干子放到电子秤上去称。他家“老杨卤菜”的简易毛笔字招牌,就是在原来老招牌上面覆了一层喷墨打印的薄塑料胶膜。透过浅白色的底,甚至能依稀看到原来招牌上的“碟皇”字样。
几人在旁边站着,等到顾客暂时走光,才前去说明来意。
“我们是公安局的。”
警察们领着汤霞走进店内,一会儿抬头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墙壁,所有陈列都不一样了,几乎看不出来任何从前的痕迹。
卤菜店把原来的影碟店隔断成了两层。外层贴着门面是玻璃橱窗与菜品陈列柜,还有案板台面和老板的躺椅;内层是堆着两口大卤锅的液化气灶、不锈钢大冰柜和水槽,紧挨着当年的厕所。那些塞满了几百几千张碟片的铁架子一个也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根电线吊着的白炽灯,还是当年那样,从屋顶上垂下来,发昏黄的光。
汤霞看见那结满灰的电线,又捂住嘴闭上眼睛忍不住要哭了。
她朝冰柜的后面指了指,几位警察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前去搬动那冰柜。
“小心点,挺重的,别压到手。”浩南提醒另外两人。
根据汤霞的回忆,在郭跃失踪之后的那个上班日,她整理碟片的时候,发现一个放碟片的铁架子被移动了位置。
架子下面有个纸箱,里面装了十几二十张破损的碟片和塑料壳包装。汤霞见其中一些破碟片上还残留着水渍,像是被清洗过,感到有些不解,也不知道还要不要,于是拿了纸巾,蹲下身子去擦。
擦了两片,她的余光留意到那架子后面,踢脚线的瓷砖好像破了。
墙上多了一小片裸露的水泥,有块瓷砖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那几片掉在地上的瓷砖碎片,看上去也是湿漉漉的。
“汤霞,没事,你不用管。我昨天拉那个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架子拉倒了,那里就砸破了。”
她正要去捡那些瓷砖碎片,忽然被身后的崔老板制止了。老板告诉她,那些碟片也不用管了,都是摔烂了清出来的,正准备扔掉。
不用管就不管。正是从那天回去上班起,老板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挺大的转变,开始冷言冷语,她也不想多管闲事。
起身之后,她把擦了碟片的纸巾往暖桌上随手一放,想着只是沾了点水,还挺干净的,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