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1)

刹那 郭沛文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村里后来还去找过那孩子或者孩子的叔叔,但不知道是没找到还是他们不愿意回来,没下文了。反正这么几十年,不少出去的人都是这样——他们好像和自己的家乡已经断绝了联系。

  “当年出事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比如说这家人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讲过什么特别的话?”镇派出所的警察顺口问,更像是一种猎奇。

  “那怎么还记得呢?”守门人抱着胳膊,眼珠子打了个转,忽然又改了口说有。

  “那段时间,那小孩特别喜欢跑到我屋里来找我儿子玩呢。说是一起玩,又玩不到一起去,我儿子喊他扇纸片、打纸包他都没兴趣。

  “我家墙上那时候贴了一张中国地图。那个周启森呢,就老是趴在墙上看,好几天都过来。我就觉得好玩哪,他手指着一条线慢慢动,嘴巴又跟着不停地念,像是想要把那些地方的名字背下来。”

  罗门皱起眉头,问他指的是一条什么线。

  守门人说,那就不晓得了。

  “反正我就站在后面看他搞,最后一直指到河南嵩山少林寺。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想出家当和尚,他发现我在后面,吓了一大跳。”

  浩南问罗门,那会不会就是他当年计划离家出走的路线。

  “可是赵老师给的案宗里面,关于他和养母是怎么在长沙见面的,乔先贵的笔录里说他离家出走是想南下去广东深圳那边打工,所以两人在长沙碰到了。”罗门感到不对劲。

  如果要去河南嵩山,则要往北走,和案宗中口供的方向完全相反。

  “澧县是在临澧的什么方位?”浩南和罗门异口同声地问。

  “北边啊。”守门人和派出所警察异口同声地答。

  连日在两个县城之间奔波,人疲惫了,车的油耗也厉害。

  浩南熄灭引擎,告诉敲车窗的工作人员92号汽油加满,要发票。

  “今天那守门人的话,你怎么想的?他记性这么好,感觉有点怪。”

  趁加油的间隙,他同罗门再次聊起今天的事。

  罗门说自己倒是信他,但问题是这算不上证据。

  “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有个小孩每天跑来你家说是找你孩子玩儿,却总是一个人趴在墙上地图那里,比画着去少林寺的路线,你是不是觉得挺反常的?人总是对反常的东西更警觉、印象更深,所以时隔多年他对这事有记忆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一个,我们去那边,正好发现他就是崔远小时候的邻居,这事其实非常偶然。我们当时也就随口一问,他没有必要乱说或者撒谎。”

  基于这两点,罗门比较认可守门人的回忆,但是一南一北,守门人的讲述和案宗上的笔录完全矛盾。

  如果崔远那时候“打算去河南嵩山少林寺”为真,那么案宗上他告诉乔先贵“打算去深圳打工”的说辞就为假。如果守门人没有撒谎,那么崔远和他的养母就都撒了谎。

  “会不会他当时考虑了两个地方,最后选择了深圳呢?”浩南问。

  “按理来说,去深圳和去河南的路同样复杂,他应该也会在地图上记下南下的路线,但邻居每次都只看到他往北边比画。”

  罗门摇头,让浩南回过头来再仔细审视这份案宗。当年崔远14岁,“去少林寺出家”和“去深圳打工”哪一个更符合他的心智?去深圳的想法,更像是他养母那个年纪的人容易想到的。

  浩南搞不懂,按照乔先贵的笔录,他们两人确实是在长沙相遇的。甚至还有崔远步行到长沙的路途见闻、长沙下河街派出所走失儿童的接警回执单、养母从津市去长沙的船票,以及两人回程的船票,看上去蛮真的。

  那不就确实往南走了?长沙是在临澧县的南边。

  罗门告诉他,自己刚才一直在仔细想那份案宗,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崔远当时本来是打算往北走、去少林寺的,那么澧县是他的必经之路。有没有可能途经澧县的时候,他遇到了他的养母,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真实的相遇情况。所以,他们又从澧县出发往南走,崔远步行在前,养母乘船在后。这样一来,他们也确实在长沙相遇了,只不过是用第二次相遇伪装成第一次相遇。”

  “搞这么复杂?为什么呢?”浩南想不明白。

  “或许他们知道崔远一旦露面,警察就肯定会来找他。为了制造乔先贵笔录上的那次相遇记录,拿第二次相遇当作第一次相遇,掩盖一些东西。”罗门十指相扣,盯着挡风玻璃外的一只苍蝇。

  “比如说?”

  “比如时间。”

  罗门说,从临澧县到长沙,或者从澧县到长沙,都有三四百公里。开车走高速几个小时总能到,用时相对固定,但如果是个小孩子走过去,因为体力、耐力和意志力的差异,误差会相当之大。到底走了两天、三天还是四天、五天?很难讲。

  “这操作空间可就大了!”浩南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崔远真正离家出走的时间,和父母中毒相关的不在场证明,都得打上大大的问号。

  “但问题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所有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

  罗门摇了摇头,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证据。

  “您好,三百二十五。”工作人员再次敲了敲车窗,浩南收好发票,在置物箱里拣了几张钞票递给他,又拍拍罗门的膝盖,再次发动引擎。

  车厢里飘着一丝淡淡的汽油味,胎噪掩盖了外边万物的声音。

  在夜间的乡村公路行驶,远光灯不时照亮路边田地里还未收割的稻穗,这种静谧总是让人格外的伤感与疲惫。

  招待所的被子和床单硬邦邦的,罗门昨晚又没睡好。

  拉开窗帘,澧县的街道上起了浓浓的白雾,能见度很低,见不到远处的车,只能见到楼下走路的行人,从雾里来,在雾里渐渐消失。

  浩南端着水杯,含着牙刷站在卫生间门口,见罗门起床了,让他也来洗漱。

  浩南咕噜咕噜漱口,擦掉嘴边的牙膏泡沫,说澧县公安局的人早上打来电话,他们查崔远的资料,还真联系到一起旧案,所以等下下楼吃碗粉,要再去一趟澧县公安局。

  罗门去拿自己的牙刷,问他是什么旧案。

  接过澧县公安局警察递过来的照片,罗门仔细端详照片上的人。他的腮帮子很硬,棱角分明,眼神里透出一股怒意,看上去是个脾气火暴的角色。

  警察说,2000年初他们接到报警,照片上的男人无故失踪,他名叫郭跃,至今仍未找回——而他失踪前最后的目击人,正是崔远。

  “这你们当年都没有怀疑过他?”浩南很是惊讶。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