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门划动手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手法也算非常专业了。”
“林队,我稍微补充下,”包厢内,叉开腿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男法医说,“我认为他杀的可能性极大。除了创口很深,目前发现两侧颊黏膜腮腺附近有被牙咬伤的情况,另外颊面、鼻部皮肤有瘀痕,都不应该是死者自己造成的。他杀的话就比较好解释,死者被害时,凶手先是从身后架着他,用很大的力气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迅速往脖子上抹了一刀,手法确实挺熟练的,极有可能是个狠角色、惯犯。”
罗门从地上的取证袋中,找出一把凝着血渍的匕首给林立莲看。
“但是有个疑点,专业惯犯作案的话,应该是做了充足准备的,现在他又把凶器留在了现场,这就很矛盾了。”
林立莲问有没有指纹。
罗门说凶器上有一些不怎么完整的指纹残留,在等技术做处理。
林立莲低头陷入思考,罗门继续说:“死亡时间还得等法医做确认。但就现场问到的情况,这个茶社的服务员最后一次来包厢见到死者,是下午6点五十几分,人还活着,等她7点半左右再过来发现尸体,中间相隔大约半小时。”
“那作案时间肯定就在这半个小时以内。这段时间进出这间茶社的人多吗?能不能排查出来?”林立莲环视四周,抬起手指,指着墙角对着楼下大门的摄像头问,“那个监控看过了吗?”
“监控问过,关了。”
“关了?”
“楼下的茶社老板说,关监控还是死者黎万钟自己包场时提出的要求。说是怕泄露他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
罗门摇摇头,说问了楼下这家公司在场的志愿者,他们也一头雾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周边我们自己布的安防监控呢?”一位刑警同事提醒。
“刚问过橘子洲派出所了。派出所那边反馈说监控坏了不少,”罗门告诉他,“能用的几个都离得比较远,他们正在派人去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迹象。不过这种大型演出人员太多了,一时半会儿难度很大。”
“坏了?”林立莲皱起眉头,疑惑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坏了。
“橘子洲派出所给的说法是,昨晚很多监控都坏了,很有可能是传感器烧了。今天其实是音乐节第二天,昨天已经演过一天了。他们查了记录,说是从昨天傍晚6点多开始陆续烧的。”
派出所说已经打了报告上去,等上面过审批了安排承包商来修还要几天。罗门用自己玩乐队的舞台表演经验分析,推测是到了晚上,大牌乐队陆续登场,为了造舞台气氛,那些激光效果一多,晃到了监控摄像头的传感器,就给烧了。
“激光可以烧掉监控器?”刚才那位提安防监控的同事再次发表了自己的想法,“那岂不是任谁拿个激光笔就可以搞坏事了?”
“小型激光笔肯定不行,功率太低,但是舞台激光的功率高。我有朋友是摄影师,偶尔会来现场给我们拍些演出照片,有次相机的CMOS[3]就给舞台激光烧了。”罗门回答他。
林立莲点点头,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重点。
罗门称还有个疑点感觉很重要,就是这个包厢的窗帘。
根据楼下服务员的说法,她看到死者遇害前亲自把窗帘全部拉上了。服务员觉得这间包厢灯有点暗,问了他这样会不会采光不太好。他当时还和服务员开玩笑说当老板的采光不重要,隐私才重要。但是很奇怪——发现尸体的时候,他们看到窗帘全部都是拉开的,好像在故意给人看一样。
“现在窗帘是我们自己人拉上的吧?”
“是的,这么大落地窗,打开窗帘里面有谁在干什么,几乎能一览无余了。好在因为视角的关系,从楼下往上看,看不到地上的尸体。治安管理大队的人拉上的,怕外面音乐节的观众看见在做现场勘查,引起恐慌。”
“好,我明白了。”林立莲问今天音乐节还有多久结束散场。
“10点多最后一支乐队演完,基本上就要散了。”罗门看看手机时间,说现在8点,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目前凶手是在安保区域内,还是已经离开现场,很难讲。
“好,时间很紧。”林立莲一击掌,提醒大家集中精神听。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很不乐观。如果凶手还在现场,随时会有再次行凶害人的可能。早知道他的身份,早抓住他,早放心。”他开始做动员,然后安排任务。
“法医和痕检就不说了,这个案子有多紧迫你们明白。现场的蛛丝马迹,指纹、鞋印、毛发、水杯上可能存在的唾液斑,所有能提供嫌疑人身份信息的技术手段,都要尽快出结果,我在这边陪你们。这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凶手的准确身份,只有搞清楚了,我们才能有的放矢。”
“除此之外……”林立莲举起四根手指,一根根往下弯,“我刚才在脑子里面转了一下,觉得有几个问题很关键,分配一下,你们去做。”
“第一,死者的人际关系,经侦那边的对接,还有现场公司志愿者的背景调查,哪些人最有动机,务必搞清楚,这个小胖负责。
“第二,凶手抵达和离开现场的路径,还有可能的去向。我说两点,一是死者身边出现过哪些人很重要;二是结合现场情况和刚才法医说的那种贴身割喉的姿势,凶手很可能穿着血衣,问问有没有目击者。不过要注意问的方法,千万不要泄露案情。张伟、杜然负责。
“第三,凶器是开刃匕首,这么明显的管制刀具,现场安检又是按照那么严的治安管理标准,凶器到底是怎么带进来的?罗门,你对音乐节的安保最熟,把现场掌握的情况交接给我之后,就去负责这条线。
“第四,这个沙滩公园,不是第一次作为音乐节场地,往年怎么没有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监控损坏案例?我认为很不正常。罗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舞台激光,昨晚监控大面积损坏的时候,是谁在控制,和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弄清楚。这个浩南负责。”
他双手轻抚,问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换来几句异口同声的“明白”。
“明白了就散,”林立莲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却透出一种不容辩驳的紧迫,“我给一个小时时间,今晚9点之前,刚才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要出结果。”
刑警们默默转身向楼下走,一个个面色如铁。
茶社外舞台的方向,传来声音玩具乐队隐约的歌声,“你站在最高云端之上,俯瞰卑微生命,注视着我们的一切,然后说随它去吧……”[4]
从气氛紧张的“橘洲故事”走出来,